屋子里的众人都没想到周氏会突然走出来。
还是沈自棠最先想起来。
他这位素来低调的三婶婶出身沧州周家。
周家一门世代行医,周氏虽然身为女子,但周家男女皆可学医救人,周氏在嫁给沈巽之前,也是开庐问诊过的,在沧州的声望极高。
只是金陵不比沧州,镇国公府更用不着媳妇儿哇抛头露面地去外面给人治病。
所以是他们给忘了,当沧州周氏成了金陵沈周氏,这世上便又少了一个好大夫。
周氏表情淡然,沈崇夫妻俩却一个比一个紧张。沈崇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儿,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见周氏把完脉,迫不及待地问道:“三弟妹,怎么样了?”
“的确不好。”
周氏转身走到桌前,上面还摆着上一个大夫写方子时用的笔墨纸砚。
她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大篇,视线从屋内众人身上划过,最后还是交给了哭得双眼通红的宋觅娇,“找一个找信得过的人,照我的方子抓药。”
宋觅娇原本一直悬着心,生怕周氏看出什么问题来。
却没想到她真的开了个方子出来。
宋觅娇抿了抿嘴,她不知道周氏是真的被迷惑了过去,还是……有心相助?
可她们素无交情,周氏凭什么帮她。
沈自棠一直关注着里头的动向,听见周氏这话只觉得怪异。
他垂眸,摩挲着袖口的花纹,“三婶婶此话何意,什么叫……信得过的人?”
“这一屋子都是血亲骨肉,信得过谁,又信不过谁?”
周氏交方子的手一顿,却没有过多解释。
可宋觅娇正要去接,那房子就被沈崇夺了去,“方子给我,我叫人去抓药。”
沈崇如今把宋觅娇视作洪水猛兽,只巴不得把人给赶出去,哪里还能放心把抓药的事交给她,言语上也多是刻薄,“我不是让你出去吗,你还站这儿做什么?”
沈自安报了信儿,梁氏母女自然不肯错过看好戏的机会,忙不迭地就跟了来。
过来刚进院子就听见沈崇赶宋觅娇走。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得意。
“怎么了怎么了,三郎这是怎么回事?”
梁氏把脸一抹,一脸焦急地就冲了进去,待看到被子上、地上都全是沈自熙吐出来的血时,倒是真的被吓得一跳,“阿弥陀佛,前两日不都好好的吗!”
她抚了抚胸口,瞧着沈崇的脸色,又“阿弥陀佛”了一阵儿,故意道:“我就说清弘大师厉害吧,这可不就应验了……”
梁氏聒噪,沈崇更懒得听她念叨,可梁氏有一句话却说得很对——清弘大师所言非虚,这宋觅娇就是一个煞星!
沈崇脸色漆黑,本想自个儿亲去,但想到沈自熙眼下这情况,便把方子递给了晋氏,“你亲自去抓药。”
“好好,妾身这就去。”
晋氏连声应下,却接了个空,周氏竟然直接把方子夺回来,不顾沈崇脸色,直接把方子塞给了宋觅娇。
“大哥。@*~~”眼见沈崇要发火,周氏却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三郎不是病了,而是中毒。”
“什么?!”
众人一惊。梁氏更是心慌得厉害,刚刚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这会儿却拉着沈自安和沈宝璎兄妹俩退到了后头。
“三郎的吃穿用度可都在府里,怎么可能中毒!”
若是中毒,这事儿的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沈自熙堂堂镇国公府三少爷,居然会在自个儿家里被人下毒。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外人要怎么看他们国公府!
沈崇大怒,虽然想把凌雪轩的下人都给处置了,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看了。
看满头大汗的应崇,又看向宋觅娇,“三郎这几日都吃了什么用了什么?你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你应当最清楚。”
宋觅娇应对得当,只说沈自熙身子骨太差,又挑嘴,吃喝全是凌雪轩的小厨房供应的,穿的用的都和平日一样。
总之,是哪里都瞧不出问题。
“只是……”
宋觅娇神色怯怯,再三犹豫下才道:“自从清弘大师说我命数不好,会妨碍旁人后,三爷的精神就渐渐不好了。_o_m”
周氏也看准时机,接着宋觅娇的话往后说,“我医术浅薄,只能猜个十,但好在毒性并不霸道,只是表征看起来很严重。”
“三郎身子弱,看起来才格外严重,否则还会先经历皮肤溃烂,然后才会重伤吐血。”
周氏果真在帮她!
宋觅娇心跳加速,面上却没显露半分,只做出一副惊恐模样,“三婶婶的意思是……”
“有人特意下毒,却并非想要三爷的命?只是希望他看起来病重对吗?”
周氏没说话,可沈崇是什么人,若是再听不明白,也不必当这个镇国公了。
沈崇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宋觅娇时,神色已然温和了不少,“你快去给三郎抓药,应崇还有你那个丫鬟,都一块儿跟去。”
难怪,难怪周氏再三强调要找信得过的人。
这家里分明有人想拿他儿子的命来作筏子!
沈崇情绪平复了不少,又拜托周氏先想办法稳住沈自熙的病症,随即高声唤来自己的心腹,“来人。”
“把清弘大师请过来。”
沈崇的视线在人群中划过,最后落到了梁氏身上。
他语气淡淡,却有万钧之力,听得梁氏振聋发聩。
“二弟妹也留在这儿吧,再派人把二老爷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