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可不必冷嘲热讽,我对你并无敌意。”萧惜缘朝空桐悦走了几步,“恰恰相反,我还很欣赏你。”
“欣不欣赏呢从来不是嘴上说说的。”不论萧惜缘怎么想,空桐悦对她是没什么好感的。
准确来说是对当年那所初中里的所有人,空桐悦都没什么好感,估计是自带滤镜的缘故。
萧惜缘:“若以你的逻辑,我对你的敌意源自冷夜那空桐小姐可愿坦言如今的自己对冷夜是什么心思?”
某月也不知该觉着这姐妹是会讲话呢还是不会讲话,选择权从来都是得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正确的。再者,她这番话语,整得好像空桐悦说不会她就当真会相信似的,无语子。
但谁叫空桐悦是个爱逗趣儿的呢,所以她故作矜持思考了下,眉目含情地怯弱言道:“那如果我说余情未了呢?惜缘姐姐会生气吗?愿意把他还给我吗?”
嗯矫揉造作,好一股绿茶气。
“恕我直言,你对夜我完全看不出来感情。”
某女当场脸垮的一批,粗着嗓子满脸痞气:“所以嘛,萧小姐你何必问我呢?说出来的话你也不信我也不信!”有些事断了就是断了,哪里还带回头的?
搞得好像回头就能变更好一样。
“我说的不只是现在,还有曾经。”
萧惜缘也不知说出这句话时的自己究竟是在想什么,这是她一直以来疑惑却未得到证实的事情,如今赶上,她便直言不讳一次,总好过继续拧巴。虽说有些不太顾及他人感受。
好在空桐悦是个心大的,对她的行为没过多表示,只是凉薄的睨了她眼,用与萧惜缘一般的平淡语气说:“萧姑娘这么会琢磨人心,只单单管理一家客栈,属实是屈才了。”
“因为你是在我所见过的人里最为扎眼的那个。”她的行为、她的态度,都与萧惜缘见过的大家闺秀不同。
若将上流社会那些名门闺秀翩翩绅士比作画家仔细精致描绘神态,事后被框架钉好的油画相对的,空桐悦的一言一行就像是画家酒醉时执起画笔狂放不羁地挥动,画出边框,不受约束,狂野随心。
这是当年萧惜缘所认识的空桐悦。
然,今时不同往日,当时在萧惜缘如骄阳般过眼惊鸿的姑娘,如今已经长大,明白待人处事需得内敛,不可过于直白。
“富家子弟皆为枝头凤凰,亦或是天上翱翔的雄鹰,久居高处。偶尔瞧见我这终日低飞于田野间觅虫偷谷的麻雀,自是好奇的,您得学会见怪不怪才行。”说着还帮趴在自己肩头的唐果理了理衣服。
“我自小学的就是识人,眼光不会错。”同样,她亦不会因空桐悦过去或是现在的某些事情而对其抱有偏见。
空桐悦挑了挑眉,寻思她说的话里究竟是哪个环节错了,怎么这萧惜缘似乎不止不反感自己,还有种想和自己手拉手做好朋友的既视感?
不可不可,地主家的傻闺女有个一之宫魅已经够受了。
得敲打敲打,让她知难而退:“若以貌定人此举当真可行,世界上便不会有那么多冤假错案了。正如同萧姑娘方才犯的主观错误。即便我是一之宫家的人,也未必心中全无恶意。”换言之,倘若她真的反水,萧惜缘这放纵,可是会把自己坑死的。
“我只相信所看见的。”萧惜缘有自己的坚持,“试问一个能在少管所中混的还算风生水起的人当真会粗心大意到被人逮住么?退一步说,即便马有失蹄,唐叔最多是嘴上强硬,身体终究是老人家,以你那能将人收拾服帖的身手,又怎会逃不掉?”
“所以?”
“空桐小姐远比你自己所言要善良的多。”萧惜缘说时目光落在小唐果身上,似是已经看穿空桐悦一路上的心理活动般。
也许萧惜缘想的有些理想主义,但她确实是觉得空桐悦不逃是不忍让孩子瞧见自己家人被欺负。毕竟一旦反抗,老人家或多或少总会被伤到。
“是么?那萧姑娘你也是,你比我想象中更加的天真无暇。”话到嘴边硬是把缺心眼仨字咽下去,换个自认为比较婉转的词汇。
“你们在说什么呀?”小唐果抬起头,看看萧惜缘,又看看空桐悦,圆嘟嘟的脸蛋上写满了茫然。她听了半天感觉一个字都没听懂,就光听见一堆因为所以的。
“我们在打哑谜啊~”月儿学着唐果那副软糯糯的语气,顺带还捏了捏小朋友的小脸蛋,笑的真切,“以后小唐果长大了就明白了。现在呢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带你回去找爷爷好不好?”
“……不去箭舍么?”见二人要离开,萧惜缘开口挽留,“那边都是熟人,一之宫家的也在。”
空桐悦背对着她,回答:“您也说都是熟面孔,都是大户人家,我去那儿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保不齐被人当成靶子收拾一顿。
……
萧惜缘瞧着空桐悦抱着孩子远去,听她哼着小歌似是很愉悦的模样,不好再说什么,目送二人离开。
空桐悦这个人她现在又有些琢磨不透了~
当年父母有意安排与冷夜的婚约时,萧惜缘其实便知道空桐悦的存在,更知道她那有些尴尬的身份。
萧惜缘不屑去掺和旁人的情感,更不愿去做那拆散的恶人,可偏偏空桐悦对冷夜的态度有几分微妙,不似寻常情侣那般。再加之之后又出了伤人的事件,环环紧扣,她没心思多想别的。等到她捋清楚一切时,空桐悦已然进了少管所,而她也总算明白空桐悦冷夜这份情侣关系出现的偏差。
那是一种萧惜缘说不上的微妙,不能说他们彼此对对方全无感情,但很明显感觉出并非爱情。
说出来有些不齿,在她知道冷夜与空桐悦并非两相情愿时,她对这份婚约并没有开始那么抗拒。
毕竟不论从家世还是谈吐,亦或者是品性,冷夜都是个极为不错的选择。
虽说有些对不起空桐悦,但好在,她也确实如自己所料,对冷夜并没有那么深的情感,看得很开。
后来萧惜缘接到消息得知空桐悦从少管所出来,并且中途似乎低迷了好一阵子。她有想过去探望,但还是作罢。而当今日空桐悦再出现时,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场合萧惜缘瞧她对待朋友还是那副模样,有欢笑,也有脾气,仿佛少管所一行对她毫无影响,可总觉得少了什么。
于是乎,萧惜缘对空桐悦动态极为注意,她很好奇这个与她年纪相差无几的女孩儿。包括先前在箭舍,她看见阮卿与一之宫魅都在场时,忽然就疑惑了空桐悦的去向,按理来说,她是影士,应随主人家才是。不过现在都解释明白了。
萧惜缘不止一次试想,若是能与空桐悦这样的人做朋友,是否能比旁人见识的更多?
应该挺刺激的。
*
空桐悦沿着来时的路,抱着唐果,马尾甩的一荡一荡。
“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唐果嘀咕。
“拐了个漂亮的小姑娘,当然高兴。”油嘴滑舌。
“你要把我带去卖掉嘛?”
“嗯~那要看小唐果听不听话,值不值钱了。”
“我很听话的!”
“听话不是嘴上说说的~小朋友~”某月眉飞色舞,倒是有几分人贩子哄骗孩子的味道了。
“我不小~我快五岁啦!我答应妈妈的~妈妈说只要唐果听话就把我接回家去的!虽然她一直没来过”原本元气满满的小孩子突然就蔫儿下来,下一秒又恢复精神,“不过爷爷打过电话了,说明天爸爸妈妈会过来给唐果过生日的,他们还会给我买一个大蛋糕!”
“哦?有多大?”
“这么这么大!”小朋友双手晃了个大圈,都比她人要大了。
唐果说的时候兴致高涨,眼睛里不灵不灵闪着小星星。小孩子大概都是这样,遇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就会毫不掩饰表达出来,哪怕可能有些任性,却是最真切的情绪。
‘等爷爷奶奶回来给小月买蛋糕,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老人家的话耳边回响,空桐悦望着小孩子有些出神,却又极快从回忆中抽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嘴角带着百感交集的浅笑。
“人小鬼大,这么大的蛋糕,吃了也不怕闹肚子啊!”
“我肚子不会破的,吃的下的!爸爸妈妈带来的东西我一定会吃完的!”
“嗯,看样子小唐果很喜欢爸爸妈妈。”空桐悦煞有介事点点头。
“爸爸妈妈是最好的爸爸妈妈!童话故事书里都说了,爸爸妈妈是最喜欢自己宝宝的。就算就算他们没有我喜欢他们那样喜欢我那也是最好的!”
“故事书里的也信你还真是个小傻瓜啊~”傻得可怜。
“可大人们不都说书里讲的都是道理吗?童话不可以信吗?”小朋友眨巴眼睛,疑惑着,她似乎不太明白成人世界的复杂,却不是毫无感觉。
有时候最天真的话往往是最刺耳的。现实与童话其实是两个视角,同样的故事,往往会演变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善与恶、好与坏,全在于你愿意去相信哪个版本,似乎都没有错,却又好像哪都错了。
月儿眼眸微垂,沉默片刻,再抬眸,眼神依旧温和。
“你惜缘姐姐说的箭舍,想去玩儿吗?”
“想!”
“那就去!”
“好!”
“不过小唐果得答应我,不许给别人添麻烦。再者如果你愿意的话能把你在厨房里看见的那个人的脸,形容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