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成了最大的矛盾点。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栋楼确实起过火,但远没达到毁楼的地步。民宿店员又在一些点上撒了谎。而他撒谎的缘由夏墨也能猜得到些,无非是民宿老板娘授意。
总之情况究竟如何,还是得夏墨自己去看。
……
铁门上了锁,他只能翻围墙,所幸夏墨个高,踩个石头往上跳,手就能抓到围墙沿,他再借着臂力和腰腹力就可以攀上去。不过雨水混着灰尘导致墙上有些滑,他又为了避免留下指纹戴了手套,夏墨废的力就更多了些。他翻进去落脚的时候亦是尽量放轻动作,抓着墙头慢慢滑下来。毕竟他无法确定这厂子里有没有人居住。
落地时踩到水坑,泥水溅到他的裤子上,风雨一吹生出股凉意。
在三层高楼之下有个用复合板搭出来的临时矮房,房子大概也就两米多高,顶上用的是金属薄板,板檐很长,刚好伸出来部分,檐下绑着晾衣绳,绳上晾着几件还在滴水的衣物。
夏墨见后,将自己的手电光调弱,避开小矮房,往厂房楼走。楼前除了那个小矮房,基本上空空荡荡,稍微闹出点大的动静都能传出回响。他越靠近厂房楼,那焦糊的气味就越重,还混着些染料的气味。总之很不好闻,是狗碰到都会摇头的地步。
不出所料,厂房楼门是锁着的。从外面也瞧不出内里是个什么情况。夏墨又在楼前绕了下,发现楼最右边和围墙之间有个缝隙,感觉勉强能过人。
夏墨侧着身走入缝隙,脚下是积了雨水的软泥,泥中混着点干枯碎裂的杂草,这种泥地的着力点不稳定,脚刚踩到地面就能感觉被泥土包裹束缚,他走得一脚轻一脚重,很不顺利。
走了几步后,不知何处突然传出刷刷的声音,他将身子努力往墙靠,湿润的墙面紧挨着他的背部,只为了多出点空间可以使他举着手电回头。但那声音很慢,又很飘忽,没多久就在雨里消失。
若是平时自然是不会当回事,可大概还是“做贼心虚”吧,夏墨这会儿神经紧绷着,草木皆兵虽然好笑,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手电攥得更紧了点。踌躇一会儿,还是决定向前。暗光扫到厂房楼的外墙壁时,夏墨步伐停住,望着墙面,不知在琢磨什么。
任何事物既然存在过,那么即便它消失,也不会毫无踪迹。如果将楼房正面称之光鲜亮丽,那楼房侧面的墙壁就是斑驳惨烈。燃烧所产生的浓烟具有破坏性,在空中挥散消失后,黑色物质会附着在它存在过的每个地方。黑色的印迹上浅下深,从楼底与泥土的界线之下,直达厂房楼的楼顶。
夏墨脑中仿佛已经重演起当时的情景。
名为死亡的火焰于地底升起,以浓烟为它的长爪,从地底向上攀爬,或是缓慢,或是疾速,总之是肆意狂妄的生长,又在玩厌后记起目的,长爪一握便可轻易勾去人的灵魂。
意识到自己思绪被扰乱,夏墨赶紧收回心思,继续向前。
楼后是一大块空地,放置着多个竹制高架,它们组成几排,整齐而光秃的立在地上,想来应该是晾晒染布的区域。空地旁边是个简易的挡雨棚,棚下还有几个架子,架子上挂着几匹足有两三人高的长布。穿过几个竹架,稍微调亮点手电,光扫过去,夏墨能看见棚下还有个房间,不知作何用处。再挪动位置,他瞥见棚下还有两个染料池,其中一个池子似乎有什么浮在水面。
直觉告诉夏墨这不是好预兆。他向后退了一步,手电筒的光照到地面,水洼旁边的泥脚印格外显眼。夏墨很清楚这个脚印不是他自己的,因为小了一圈。另外泥脚印中并没有多少积水,代表是刚留下的。
方才听到的刷刷声再次从身后响起,能感觉到在靠近。意识到有目标在自己身后且十分近时,夏墨当即侧身一躲。
挥下的甩棍扑了个空,因力砸到地面的水洼中,溅起泥水。
夏墨将手电对准挥棍的人,对方速度却更加快速,见第一下落空,当即将自己的胳膊抬起,甩棍被力带着,朝着夏墨的面门处直向上扫过去。而夏墨手电筒的光只照到那人起动作时飘起来的深色雨衣一角。
夏墨腿脚功夫不是很厉害,可多少还是有那么点底子,紧要关头的身体条件反射,远比大脑活动来得更加快速,使他躲掉了第二棍。
谁料对方二次打空后没有收力,反借着惯性挥出另只胳膊,拳头砸到夏墨的肩膀处。锁骨与指骨隔着布料碰撞,发出声闷响。眼前这个雨衣人疼不疼夏墨不晓得,但这拳挨得结实,他可是疼的要命。加之雨天路滑,他身子向后倾倒,背部砸到立着的晾布竹架。竹架按排被捆绑在一起,倒便是一整排都倒下。
手电在他倒下时被甩飞出去,不知掉到了什么位置。
夏墨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哪个位置更疼。眼下敌我实力差距很大,不能硬碰,只能想其他办法。他脑子在转,眼睛见黑暗中的那坨影子朝他疾速上前,此时余光瞥见遮雨棚下挂着染布的几排竹架,冒出个想法后直接行动,他忍疼往旁边一滚,泥水顿时沾满全身。雨衣人又是一棍落空。夏墨趁他反应的功夫狂跑到雨棚下,雨衣人紧跟其后,夏墨绕了个弯,将挂着染布的竹架猛力一推。
竹架失重倒塌,大几米长的染布倾盖而下,落在雨衣人的身上,竹架压住布料的几端,宛如一座柔软的牢笼。
这还不够。
夏墨攥住另块稍微短些的染布一角,将其在自己胳膊上极快地缠两圈后拽下,再拧成粗条,以布作绳,从被染布盖住的雨衣人背后套住。
正当他要打结时,听到刺啦一声。那是布料裂开的声音。
对方身上有利刃!
意识到这点的夏墨在心里骂了句很脏的话,早知应该把布料过水增加韧性的!
染布在某个部位被割出了口,雨衣人见不着,可想必听力极好,加之夏墨的行动发出了声音,他找到夏墨身处的位置,毫不犹豫的从裂口中挥出胳膊,肘部往他身后上方使力一怼。
夏墨急于格挡,甚至不知对方何时将甩棍换成了短刀。他自顾不暇,拽布的动作松懈,雨衣人登时做出反应,另手所持刀刃划开染布,刃尖割开布料发出好长一声,刀刃冷光在夏墨眼前闪过,他堪堪避开,抓住雨衣人持刀的手,往其背后一拧,按到未倒塌的竹架之上。
他的下巴有刺痛感,应当有渗血,但痛感不重,估计只是被刀刃擦到。
寻常来说此番便算是遏制住,可显然夏墨遇到的这个不寻常。
那人丝毫没有接受被制服的意思,一个旋身,竟踩着他身后的夏墨膝盖腾空跃起,身手轻便到宛如猿猴。手臂关节错位的咔哒声听得人牙酸。雨衣人在空中翻转过身,来到夏墨身后,一脚踹到他后背,将人踹飞出去。
踹出去的方向正巧是那大块染布的位置。这下换夏墨在凌乱中狼狈。
太大了。差距太大了。不论是在黑暗中的适应力,亦或者是面对情况的反应力,甚至是对自己下狠手的毅力,对方都强得多。
夏墨再次深刻意识到实力的悬殊。
他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
预想中的残暴画面没出现,对方完全没有恋战的意思,也可能是夏墨确实不足为惧。
夏墨爬起来的时候,雨衣人正好翻墙而去。
“好家伙,这人属猴子的吧。”胳膊都脱臼了,一只手的攀爬动作居然还那么轻快。
走了也好,对于这个人,夏墨是半点能收拾的把握都没有。不过好在对方没有杀心,夏墨觉得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他转头开始找起自己的手电。最后在水坑里找到,他捡起来时,手电还在往下淌水。
甩了甩,按动开关,啥反应也没有,八成是报废了。只好把坏了的手电揣进兜里,改用自己手机自带的电筒照明。
夏墨这会儿很后悔没把自己包里的狼眼带来,手机的光属实是太暗了,但归根结底还是他太过轻视这里的情况。
基于刚刚的教训,夏墨就近从散了的竹架上抽出半截竹竿以作防卫。随后往染料池的方向走。
对于池子里浮着的东西,夏墨多少能猜测到,可真在眼皮子底下瞧见又是另种心态。
池里浮着个男人,夏墨保持了安全距离,隐约能看到他胸口处微弱的起伏。
知道没断气夏墨就放了一半的心,开始拿竹竿在这人身上试探,见没什么反应,借着竹竿把人打起来,让他趴在染池的边上,不至于滑下去溺死
那男人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因为染池的水本就带色,夏墨也不知道男人身上的衣服本来颜色究竟是怎样。男人腰带上有别着个空的皮质刀鞘。这么看来,不论这男人是什么身份,总之铁定是个不干正经事的。
再瞧瞧,他脖颈与肩膀之间有个暗红色的印迹,夏墨琢磨了下,觉着是电击枪造成的,对这男人啧了一声。
不正经也就算了,业务能力还不行,被搞晕还被取走了刀,太丢脸。
继续向前走,是棚下的那间房。房门是老式的那种两扇门,推拉的铁门在外,木质的门在内。
铁门上都是锈斑,还有蜘蛛网结着。铁门的边边和墙面各有锁扣,扣上安着挂锁,还不止一个。
链接的锁扣很新,挂锁也很新。显得突兀。
挂锁其实不难开,可夏墨对这技能不擅长,手头也没有专业的撬锁工具,硬开没必要,到时候真成入室抢劫了。
再加上
夏墨瞥了眼那染池里的人。现在虽然还晕着,可要是醒了,他那体格,收拾起人来,夏墨未必受得住,毕竟他才刚挨过一阵打。
识时务者为俊杰。
草草拍了几张铁门的照片,他也随着前人的历程,翻墙出去,但动作远比来时要艰难……
夏墨忽然感觉他这趟血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