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铮还真是说到做到,开车载着温囡来到了那段已经被封锁的隧道。
这段路确实被合法封闭,之前每到夜晚都会有人出来飙车,他们已经将非法赌车推促得愈发猖獗,社会危害性极大。
尽管现在已经封路,但那个飙车的小范围圈子还是存在,偶尔会过来继续赌车,一个个都不要命。
袁铮只是听说过这个地段,没有过来放纵过。他会赛车,但对赛车的兴趣一般,不至于为了那点稀疏快感把命搭进去。
但今天不一样,温囡的一再靠近让他烦躁,她勾起了他这些年埋藏在心底的劣质情绪。躁动、阴郁、偏执、易怒、怅然……所有想要毁掉他的观感都在一瞬间膨胀丑化,汹涌而出。
车速越来越快,袁铮根本没给温囡反应的机会,车头疾速顶开隧道入口处安放的路障,咆哮驶进昏暗无一丝光亮的甬道。
温囡的心跳线急速拉高,胸闷气短的紧张感再也掩饰不住,她紧紧攥着胸前的安全带,掌心已然被冷汗润湿。
眼前彻底陷入黑暗,袁铮的车速却始终没有减缓。
他不想活了似的,还要带她一起。
“袁铮。”她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你把车灯打开……慢……慢点开……”
其实温囡明白,这段路这么危险,就算袁铮打开车灯,降低车速,他们也不一定能在隧道的出口全身而退。
刚刚袁铮说过,这段隧道两端能同时进车,而此时里面伸手不见五指,跑车的咆哮声阻断了所有她能听到的声音。
温囡此刻切实的有一种感觉,她和袁铮要死在这。
甚至,这种感觉随着他迅疾的车速变得很强烈。
对于她的恐惧,袁铮始终一言不发。
紧绷的下颌线条愈发凌厉,他脚下的油门没有松缓,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平静了多年的内心泛起强烈波澜。反常到让他打破自己的强硬面具,现在和她在这危险重重的地段玩命。
温囡值得他这样吗。
袁铮突然想笑,笑自己幼稚愚蠢,笑她不该回国后仿若无事的找上他,不该一而再出现在他面前。
“袁铮……”
纵然恐惧到喉咙发哽,额头溢出冷汗,温囡还是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小声求助:“袁铮你别这样,我害怕……”
她怕死,也怕袁铮死。
这不是一个值得考量的问题。
可偏偏,袁铮不说话,任凭她的手搭在他胳膊上,熟练地驾驶着车子,车速癫狂。
温囡的心脏开始不舒服,她紧紧攥着袁铮面料上乘的西装袖子,彻底闭上了嘴巴。
现在能决定生死的人已经不是袁铮,是上天,是命运。
“后悔了吧。”
袁铮突然开口,疾速行驶下的高压和对生死的恐惧让温囡忘了本能反应,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后悔。
没得到她的回应,袁铮喉间溢出一声轻嗤:“以后可别坐我的车了。”
要是温囡今晚没有非要坐他的顺风车,他不会突然发疯带她来这里。他的生活本不该再和她产生牵连,他俩就该各走一边。
哪怕他不原谅自己当年的莽撞幼稚,也不会原谅温囡对他的舍弃。
她离开得那么快,打得他措手不及。
那个时候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自己反抗家人,现在他是袁家一家之主,掌控着袁家的经济命脉,以及一切资源,没人再有能力反抗他。
只是,他没再想把温囡划分到自己的领域。
袁铮自省过,他这人太骄傲,骄傲得不正常,让人厌嫌。当初温囡不告而别,他瞒着所有人飞到纽约,妄图找到她,带她回来。
他不知道她当时在波士顿读书,就如同京江所有人不知道他出国找过温囡。大家都以为他骄傲至此,对于温囡的离开,不查消息,不寻去向。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会为一个女人颓败沮丧,所以他没有花天酒地,没有颓靡丧志,变态一般迅速接手了袁家产业,全心投入,把它做大做强。
他不再无节制的喝酒,甚至很少喝酒,只因他不想让酒精麻痹自己,他怕自己忘了温囡的离开带给他多大的负面情绪。
他又是怎样一步步走出来,没给旁人露出一点破绽。
思绪渐渐回笼,在一片黑暗中,袁铮眼角勾起一抹难言的讥诮,支撑他缓缓道:“温囡,你当初说得没错,咱俩不合适。”
大学时的纠缠到现在历经六年的成长,他们情感的厚度早已发生了改变。
就像他们的性情。
温囡以前敏感自卑,对待感情十分慎重,不敢轻易和他开始恋爱,也会因为周遭的声音和自己的卑怯,毅然决然的离开。
当时的袁铮是天不怕地不怕,想问题简单又直白,情绪不稳定,时常和温囡因小事吵架。
他脾气不好,不够成熟,她敏感寡言,两人没找到洽和的相处方式,触及必伤。
现在完全大变样,温囡明朗主动,就差把想和袁铮复合写在脸上。而袁铮不爱说话,一再退避。
温囡自己感觉得到,袁铮的历练和阅历已经远超于她,他现在比她成熟。
“当初不合适。”沉思许久,她已经忽略自己身处极度危险的飙车环境中,低声说道:“现在说不准吧。”
话落,袁铮的车子从幽暗死寂的隧道中驶出,上方是璀璨明亮的硕大路灯,照亮了温囡的前路。
她微眯眼,嘴角缓缓上扬。
等到心跳渐渐平息不适的跳动,温囡白得没有血色的面庞终于不再被恐惧支配,恢复了自然面色。
“我们出来了。”
她松开了还放在袁铮手臂上的手,摊开掌心,指腹捻磨着那湿润,都是她这一路害怕的证据。
袁铮没理她,车速缓缓降下来,最终把车停在路边。
“下车。”
这场刺激的旅程并没有释放袁铮的消极情绪,甚至让他心境动荡得厉害,更加无法忍受温囡仿若无事的主动。
在他心中,温囡就是一个为了工作可以骗弄他感情的利己分子。
她现在一而再联系他,靠近他,无非想凭和他过往的交情解决她手中代理的案子,想帮她的当事人与他的公司达成和解。
见她不动,袁铮把中控锁打开,沉声重复:“下车,不然把你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