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住整个繁华的都市。
街道上车水马龙，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夜色中绚烂。
陆洲坐在叶芳菲的车上，前往秦毅的家中。
安静，弥漫在整个车厢里。
或许是因为上车前的那场对话，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如一开始见面那般自如。
叶芳菲坐在左边的座椅，头轻靠着车窗，视线落在窗外晃过的风景上，可能在思考什么人生哲学问题。
陆洲猜的。
他没有打扰她，目光盯着正前方的车流，始终保持缄默。
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多久，一阵短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沉闷的车内氛围。
叶芳菲回过神来，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新进来一条信息，她并没有搭理，又熄了屏幕。
大概是觉得车内气氛奇怪，她出声让司机放了音乐。
也不知道司机的歌单是怎么回事，音乐出来的第一首，竟然就是那首《夏天》。
叶芳菲微微一愣，陆洲的目光也缓缓移到了汽车音响上。
曾经互动过的熟悉音乐，让车内的两人重新找回了自然的话题。
叶芳菲心血来潮，当面给陆洲唱了一遍这首歌，问他自己有没有比上一次进步了不少。
“没有。”陆洲诚恳地回答，“上次的情感把握更好一些，这次……甚至都听不出你歌声中的悸动感了。”
叶芳菲低低地“哦”了一声，这一刻的她，突然又产生了放弃挑战情感的想法。
唱不好的，就是怎么都唱不好。
她厌恶这种感觉。
浪费时间和精力罢了。
她微微偏过头，又看向了窗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陆洲静静地望了她的侧脸好一会，低声开口：“你知道你为什么现在唱不出之前唱的感觉了吗？”
叶芳菲闻声缓缓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音乐是有主观抒情性的。”陆洲朝她轻笑了一下，说道。
“如果你现在对你要把握的感情心里堆积了失望的情绪，而且这种情绪的强度并不小。你再想通过大脑幻想来代入这首歌的情感，那幻想带来的感觉必须要对冲掉你现在的情绪才行，否则这首歌唱出来的味道，就不可能是你想要的感觉。”
“你现在对冲不掉，所以你刚刚唱的时候，我听出了勉强，听出了藏在技巧后面的复杂且挣扎的情绪。”
陆洲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不高不低，徐徐道来。
听完他的话，叶芳菲静默了好几秒。
最后的那一句，听在音乐人的耳里，是刺耳的。
但他，没有说错，她现在心里就是这种纠结的感觉。
明明当事人就在自己面前，可她唱这首歌的时候，却需要努力去幻想他们曾经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去寻找曾经的悸动、喜悦、微风拂过脸庞的清爽感。
这给她一种强大的割裂感，重点是，那些通过大脑强行回忆的感觉，已经无法对冲掉她此刻心里的情绪。
哎，不得不说，有时候，他是真的懂她藏在心里的想法，很多次皆能一针见血。
但他是只懂她一人呢？还是懂很多人呢？
这个思想浮上心头的时候，感觉就很微妙了。
叶芳菲莫名地想轻叹一声，但她没有，只朝陆洲点了点头，说：“确实。”
她没有否认自己此刻的情绪并不好。
“你有认真思考过你为什么偏偏唱不好情歌吗？”
陆洲的声音再次传来，让叶芳菲有一瞬间的呆愣。
思考过吗？
思考过的。
为什么？
叶芳菲红唇轻抿了一下，攥着手机的修长细指下意识地抠着电源键来回摩挲了两下。
汽车内的光线并不好，但陆洲黑亮的双眸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没有放过她眼底闪过的情绪。
音乐在车厢里回荡着，盖住了两人之间弥漫的沉默。
稍许，叶芳菲轻轻笑了一下。
“想过，但找不出答案，我想这或许就是基因的欠缺吧。”
“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必然也会为你关上一扇窗。”
她转开了头不再看他，视线落在正前方，说话声伴着音乐响起。
她撒谎了。
这个谎言，她还是很擅长的。
她曾躲过了心理医生的各种试探和询问，如今骗一个才认识她没多久的男人，她以为这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此刻，她想结束这个话题了。
不想再聊下去了。
所以她偏转了头，用冷硬的侧脸线条告诉他，可以换话题了。
然而，她自以为的一些事，只是她以为。
“感情和情绪，音乐的实质就是表达这些内容。”
“能成为一名音乐人，那这个人，他对于感情和情绪是敏感的，同理心肯定是强的。”
陆洲的视线依旧未曾从她脸上移开过，也并没有打算转移话题。
“在感情和情绪上麻木的音乐人，那他的音乐，肯定是没有什么灵性和美感的。”
“你在音乐领域能站上今天的高度，你能强共鸣其他的情感，能把其他情感和情绪表达的音乐唱得那么好，那你肯定也能唱好爱情。”
“上帝其实并没有关闭你对爱情的共感，这扇窗，是你自己强行关上了而已。”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刺，一遍遍扎向她的耳膜。
叶芳菲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收拢，眼眶里泛着湿润的星光，在路边霓虹灯的余光映衬下闪烁着。
她暗自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陆洲。
微弱的光线里，她眸底闪着努力想要压住的惊讶，她盯着他，企图望进他的眼里，把他的内心想法掏出来，看清楚他的本性。
“你到底是谁啊？”
开口时，她的嗓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喑哑。
这一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差点没给陆洲整破防。
他鼻腔泛起一阵微微的酸涩，此刻的他，有种想狠狠拥她入怀的冲动。
我是谁？
我是跨过时间长河来找你的人。
陆洲在心底默默地说道。
他轻轻一笑，朝她装模作样地伸出了右手。
“你好，我是陆洲，一个藏在暗处多年，努力了解音乐的男人。”
他企图以玩笑的方式，化解掉此刻车内的氛围。
叶芳菲这一次，却不接他的玩笑了。
她神色认真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陆洲最终收回了手，也敛起了玩笑的表情。
“刚刚的话，只是基于我对音乐的理解所做出的个人猜测，如果冒犯到了你，我很抱歉。”
“我刚说那些，其实是想传达我自己一个自以为是的想法。我想说，既然你曾经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关上那扇窗，一定是有你自己不得已的理由。”
“如果打开它对你来说并不好受，不如就关着吧。”
他一本正色地沉声道。
叶芳菲眼里忽地冒出了泪光。
她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这种情绪，猛然转开头，看向了车窗外。
“谢谢你的建议。”她低声回了句。
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让我不想打开那扇窗那就不打开的人。
你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让我突然有冲动想打开那扇窗的男人。
叶芳菲在心里暗道。
一颗晶莹的泪珠沿着她的左脸颊缓缓滑落。
她有点想问他：那日你没有下车表白的真正原因，是否也是因为你看到了我内心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但最终她并没有问出口。
这一刻，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她转头看向窗外，他转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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