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墨水的上游,是汨罗江。
汨水源于幕阜山系黄龙山,下泻山地丘陵,奔流过罗子国故地,最后汇入湘水注入云梦大泽,是华夏大地为数不多的从东向西流淌的江河。
汨水两岸,茂林修竹,荷花稻田,画山绣水,织成一条锦缎。
罗县,有如一颗明珠,缀于锦缎之上,在汨水的南岸闪耀着光辉。
中平四年(公元187年),明珠有蒙尘之危。
“啪!驾~驾!”
官道上,马鞭声脆响,两名五彩丝系臂的骑士催动骏马,朝远离县城的方向狂奔着,丝毫没有爱惜马力的意思。
刚过日中,虽谈不上车水马龙,但官道上的往来行人着实不少。见状,众人赶忙向官道两旁避让,咒骂声也随之四起。
路旁,一名少年骑士环住马颈,翻身下马,走到一辆牛车蓬前,出声禀告:“阿翁,是玉华亭的蛮子。行色匆匆,不知有什么急事。”
“他自急他的,与你何干?”中年儒生摆摆手,示意少年继续赶路,“进城罢。”
“唯。”
……
玉华亭外。
“驾~驾!吁~”
臂缚五彩丝的两名骑士猛拽缰绳,紧急勒马,旋即脚踩单边马镫,飞身下马,连滚带爬的直扑亭舍而去。
“大兄!/亭长!”
“何人唤吾?!”听得响动,玉华亭亭长区晄带着本亭亭父和两个亭卒迎了出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两个。为何如此狼狈啊?”看着眼前双手扶膝、低着头喘不过气来的两个族人,区晄有些摸不着头脑。
“阿昌,你去端瓢水来。阿福,你去把马牵到马厩拴好。”
“唯。”
两名亭卒慌忙将铜钱塞回求盗衣,丢下手里的博筹,领命而去。
……
“大兄,少君被新来的县令抓起来了!你快想……”
“什么?!”
骑士刚刚开口,就被区晄的厉喝打断。亭舍之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少君被新来的县令抓起来了!”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我和阿康亲眼所见,少君被新来的县令抓起来了!”
听闻消息后,区晄右手按剑,在亭舍内焦急的踱起步来。从桌案到大门,又从大门到桌案,往复几个来回后,他终于了冷静了下来,出声问道:
“少君何时于何处被县令抓起来的,是何原因,现又羁押何处?”
“因为明日为五月初五,今日辰时,少君命我和阿康带上枭和菖蒲酒,随他从区家冲出发,前往罗县县城拜会新任县令董君。”
“初时,董君和少君相谈甚欢,并无不豫。约摸巳时末午时初,有属官来报,曰:‘今有汨水倒流,由清转浊。’”
“不成想,董君勃然色变,指斥少君,曰:‘是此獠之过也!勾结武陵蛮与零陵蛮,意图谋反,方有此汨水倒流之警!’”
“少君正欲辩解,便有数人一拥而上,将其扑倒。事发突然,我和阿康来不及救护,就被乱棍打出县衙。”
“大兄,你快拿个主意吧!”青年阿乐、阿康拜倒在地,恳切相求。
“族人们知晓此事否?”
“应该还不晓得——从县衙出来后,我俩马不停蹄,直奔玉华亭而来——我俩没回区家冲,没有其它消息会比我俩的马更快。”
区家冲的区氏一族可不是什么名门望族,而是编户齐民的长沙蛮中规模最大的一支部族。
被新任罗县县令羁押的,正是区晄的族弟,区氏一族当代族长的嫡长孙,区星。
换句话来说,被新任罗县县令羁押的,正是长沙蛮最大部族的渠帅之孙。
光华亭内,区晄如坐针毡。
如果少君被县令羁押一事无法妥善解决,以族人的桀骜不驯,一场暴动就在眼前。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就在眼前。”
少君斩钉截铁的论断言犹在耳。欧晄心里明白,如果部族起事暴动,部族的未来如何尚且不明,但他个人在大汉朝的仕途绝对是明明白白的要到头了。
“汨水倒流?汨水每年五月都倒流!槃瓠大神在上,庇佑少君安好无恙!”
“长沙,其半蛮夷”——《汉书·西南夷两粤CX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