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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傍晚,暮色渐渐模糊,叠满晚霞的天空也渐渐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村庄像被一团迷雾笼罩。
青年点的屋子前,李峤结束一天的复习,抱着书本与知青们道别:“明天得在家大扫除,收拾收拾开学寄宿用的物品,往后咱们周末再见了。”
“好,慢走啊。”
李峤冲几人挥挥手,同秦老太太一块儿回家。
进屋刚放下书本,秦老太太道:“峤峤,给你织的毛衣,过阵子天暖和可以单穿。试试?”
李峤受宠若惊,黑色的毛衣她以为是秦谨的。原来是她的呀,她脸上喜色明显道:“好呀,谢谢奶奶。”说着便脱下肥大外套和内搭,穿上老太太为她织的毛衣,贴着脖子处的毛线,又软又暖和。
“客气啥?这衣裳稍稍有些宽松了,不过这样正好。显得身形不是太单薄。”秦老太太目光往下,女孩厚实和棉裤和黑布棉鞋与毛衣十分不搭,她视线一扫,床底只有两双拖鞋,其中一双还是她孙儿的。“你有薄的裤子和单鞋穿吗?”
李峤点了一下头:“有,放床底太乱还落灰,我洗干净放箱子里了。”
秦老太太道:“有缺的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满足你。”
李峤眼眶渐渐红了,感动到喉咙发哽,一把拥抱住秦老太太:“奶奶,你对我真好。等我考上大学住进城里,我一定接你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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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太太轻笑,温然道:“你是我孙媳妇,那就是我半个孙女,不对你好对谁好啊。早点洗洗歇息吧。”她也上过学,他们那会儿上的女子学校,但她从未下过孙媳妇这般功夫。
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李峤乖巧的点头,脱下毛衣小心折好放进箱子。
目光一扫,落向那件正红色的呢大衣,和黑色毛衣正好配呢。
次日天晴。
李峤抱被子挂门口晾绳上晒。
“早啊,今天咋没去青年点了?”彭春花端着洗脸盆,往巷口内一泼。
李峤视线掠过地上的一滩水渍,微微蹙眉。
年前有一段时间下雪结冰,巷口的冰总也不化,明显是有人往上泼水。
她一直以为秦老太太懒得多走两步到门口小河沟泼才泼那儿的,还和老太太提,让其别乱泼水,老太太当时楞了一下子才答应。
现在回想,她真不懂事儿,应该问清楚才对啊。
她收回视线道:“快开学了,得在家收拾收拾,改明儿放周末再去。”
彭春花左右张望一圈:“你啊,我好心提醒你一下,别去了,省得秦奶奶不高兴。昨儿她背地里还说你和韩校长不清不楚,以后你去一回,监视你一回呢。”
李峤脸色一冷,当她傻子吗?老太太要是真怀疑,早就暗示了,就像领证那样。
这女人不仅挑拨离间还抹黑她和韩庭的声誉,好坏啊!
她语气中隐有严厉:“真的?奶奶说不爱串门,在家太无聊才会跟着我,她咋表里不一啊?我找她问个明白!”
彭春花当即手心发汗,生怕秦老太太骂她,她拽住李峤的手腕:“哎,闹开了,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还咋相处啊?阿谨夹在中间也为难吧?”
李峤略微迟疑,邻居之间,确实不宜撕破脸。但她得好好给彭春花上上眼药:“也是,我且忍一回,下回她再说,你告诉我,我非跟她当面对峙对峙不可!”
彭春花心底发虚:“诶。”
李峤扭身回院子剥菜叶喂兔子,发现母兔不见了,她冲秦老太太屋里喊道:“奶奶,大兔子被你卖给冯队长媳妇了吗?”前儿好几户人家来看兔子,有的甚至出高价买,老太太有心卖,又担心被人举报不敢。
队长媳妇磨好几天。
秦老太太问她的意思。
考虑以后上学总不能辛苦老太太投喂,也就同意了。
秦老太太从屋子里出来:“我后来又不想卖了,打算留着以后炖给你吃。咋了?”
“没了。”李峤拿开盖住兔笼的稻草,笼子边上的竹条断了,兔子刚好可以钻出去。
“不会跑了吧?得赶紧四处找找。”秦老太太说。
李峤补上笼子才出门,附近找遍了也不见兔子的影子。
她预感不会好了。
肉,在这个年代是很稀罕的东西。
“峤峤,急匆匆干啥呢?”于凤磕着瓜子出门。
“阿婶,你有没有看见我家的兔子啊?”
“没见,丢啦?”
“是啊,最大的一只,得有五六斤呢。”李峤肉疼不已,养了一个多月,每天花近一个小时四处捡人家扔掉的菜叶喂,有的叶子甚至沾着泔水,她拿回来还得冲洗,手都冻木了,结果白忙活一场。
于凤眼珠子一转:“那你赶快找。”她敷衍了一句回家,和两个儿媳妇一说,三人一拍即合,出门找兔子。
运气好,一家人今儿可以开开荤。
……
李峤往更远的地方找,实在找不到想放弃。
秦老太太也从不远处走回来:“峤峤,找到了吗?”
“没有呢,算了,不找了。”李峤说。
秦老太太后悔道:“早知道我就卖给队长媳妇了,还能拿一块多钱。”够孩子买多少笔芯啊?
李峤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天咱们虽然丢了兔子,说不定明天兔子就能带个对象回来,不久后又是一窝,发了。”
秦老太太扑哧乐了:“你倒是乐观。”
李峤龇牙笑,不乐观也不行啊。
她回屋刷完一张试卷出门散步,见彭春花手里拿着一袋酱油和一包大料:“这会儿就做饭啦?炖肉吗?”
彭春花像受到惊吓一样,手一抖,酱油包落到地上:“是,是啊,你们家吃了吗?”
李峤:“还没开始做呢。”
“哦,你忙,我回家了。”彭春花敲开门,进去又把门反锁了。
李峤很奇怪,冯家堂屋是新盖的,地基用着村里罕见的红砖,加上彭春花陪嫁了不少新式的家具,还有一台缝纫机,平日里恨不得敞着大门显摆,今天竟然低调了。
晌午的时候秦老太太生火烧饭,嗅到一股子肉香。
一抬眼,隔壁冯家厨屋冒起炊烟。
她眉心一动,提步出门,冯家大门紧锁。
以往冯家吃点肉,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今儿咋把门锁上了?不会捡着她家的兔子杀了吧?
想到这儿。
秦老太太上前敲门:“春花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