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备些东西招待长姐。”
听得身后柔婉女声响起,宋清澜收回神,看向了殿门口,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
多年不见,她的三妹妹竟也这般亭亭玉立了。宋清澜笑了笑,上前几步迎上宋清安,互相道了万福。
“难得回宫来,你我姊妹又多年不见。我便直接来了,清安不会怪我吧?”
宋清澜执着宋清安的手,笑语盈盈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眼前人今日穿了件牙白色妆花小袄,坠了白玉耳环,头发简单盘起插了珊瑚头簪,颇为素雅。
“长姐说笑了,这边坐吧。”
宋清安笑了笑,牵着宋清澜坐下。方才来时她便看见殿外侍立了许多陌生面孔,想来都是她的长姐带来的人。
“竹烟,你下去吧,我与长姐说说体己话。”
竹烟应声出了侧殿,还将殿门带上了,一时殿里暗了些许。
两人皆未开口,宋清安兀自泡起茶来,清香逸散,连宋清澜都忍不住闭眼嗅了嗅。
“三妹宫里的茶好香啊。”
宋清安正沏好一杯,闻言便递给宋清澜:“多谢长姐夸赞,长姐快试试。”
宋清澜捧起茶盏,正要喝前问了一嘴:“三妹这茶是哪儿的?”
宋清安动作慢条斯理,答道:“是宸妃娘娘送来的,娘娘说呀,这是临州培出的新茶。”
宸妃?
宋清澜动作一僵,眼前这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她小啜了一口,只觉膈应得慌,没再多喝便放下了茶盏。
宋清安觑着她神色,见她又看过来,赶紧低下眼睫掩去眸中笑意。
“确实是好茶。”
宋清澜勉强赞了一句,宋清安也没接话,殿中又安静下来。
宋清安这样明晃晃的,究竟是和宸妃有瓜葛,还是没有?
宋清澜压下心中疑惑,耐着性子等宋清安开口。
后者终于慢悠悠地沏好了茶,抬眸看了宋清澜一眼,浅浅笑道:“那是自然。”
“长姐急着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是什么话,莫非无事便不能来看你了吗?”
宋清澜嗔怪道,很是亲近地要去握宋清安的手。宋清安不动声色地挪开了手捧着茶盏,让宋清澜摸了个空。
“长姐此番回得突然,总不能是急着来见我的吧?”
宋清安语中隐隐带刺,却让宋清澜心下稍松。
若宋清安当真表现得毫无芥蒂,她便要觉得母亲所言大抵是真的了。
“你我毕竟姊妹一场,我纵是因其他事而来,也该来看看你。”
宋清澜毫不介怀地笑了笑,起身道:“不叨扰了,我先走了。”
“长姐慢走。”
宋清安恭敬地一福身,却是毫无挽留之意。宋清澜也没在意,像是看闹脾气的小孩般怜爱地望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离开了。
直到宋清澜最后一个仆从的影子抹过回廊,宋清安才直起身子,面上敛去了所有情绪。
长姐来此……只怕是来试探她和宸妃究竟有什么关系的。
可她回京究竟要做什么?
宋清安垂眸凝神,忆起宋清澜还在殿中时,她眼中难以掩饰的疲惫。
能让她这长姐感到疲惫的,可不会是什么小事啊。
难道是她临州的人在京中出了什么事吗?
若是如此,倒不用太担心长姐那儿会节外生枝了。
“公主,玉淑姑娘到了。”
宋清安眼睛一亮:“快请进来。”——
秦州。
邱文华在战中被砍伤了一条手臂,这几日都在静养。宋清怀虽有些小伤,但与邱文华比起来可好多了。
正逢医官来给邱文华换药,为转移注意力,邱文华便与宋清怀搭话。
“二殿下,那西夜的将军,不用派人去审一审吗?”
“不必。”宋清怀温温一笑,“晾着他才能让他心急,让他疑神疑鬼。”
“也是。”邱文华点了点头,“不知西夜会派何人来议和。”
“若我不曾记错的话,西夜……还有一支使团在大梁内。”
宋清怀状似无意提起,邱文华立时目光一凝。
“是……且等陛下旨意吧。”
估摸着日子,那奏报应当已经达到京中了,想来不日后便会有圣旨传诏下来。
宋清怀又坐了坐,与邱文华闲谈几句,见药换得差不多了,他便起身告辞。
秦州今日是难得的晴天,临渊候在帐外,见宋清怀来急忙迎上去。
“人派去了吗?”
“殿下,都安排好了。”
宋清怀略一颔首,朝达和将军的营帐方向望了一眼。
这么多天……该给他透点信息了——
宋清澜回京后几日,宫中倒还算平静。
但其实宋清澜已派人在京中京郊搜了几个来回,仍不曾发现谢和思的踪影。
尽管他们已足够小心,但还是引起了东厂的注意,已有几人被东厂捉去,下落不明。
宋清澜倒是不担心被拿去的人会暴露什么,她更担心裴卿会直接猜到,先他们一步找到谢和思。
若是谢和思落到东厂手中……可就不太妙了。
因为,她的驸马谢和辰,其实是反裴的平山党人。
东厂一直想处置谢和辰,但碍于其身份不好下手。若其妹被捉,情形可就截然不同了。
宋清澜心中焦急,几乎再没出过长乐宫,终日与手下人联系。与之相反的是,裴卿这几日几乎都不在宫中。
宋清安接连数日没能见着裴卿了,每次着人去问,得到的回话都是:“掌印大人不在宫内,公主改日再来吧。”
若非先前裴卿刚与她确认过,宋清安都要怀疑是不是裴卿厌弃了她故意为之。
裴卿这几日忙得反常,按说朝中现下可称得上太平,连宣王也快离京了,能有什么值得他这样?
宋清安闲得无聊在殿中剪花枝,案上尽是多余的枝桠。
“翠珠,你说裴掌印都忙什么呢?”
宋清安冷不丁开口,将翠珠惊得一激灵。
“回禀公主,婢子……婢子不知。”
“是我糊涂了,问你做什么。”
宋清安轻笑一声,抬手又是一剪。她正对窗格而坐,日光倾洒在她面上,有种异样的美感。不知为何,翠珠总觉得宋清安剪花枝的动作有种漫不经心的残忍感。
像极了……掌印大人。
翠珠默默低了头,不敢再看。
宋清安似乎就是随口一提,其后便没再问翠珠。她放下剪子,吩咐翠珠来将桌案收拾了。
趁着这空当,宋清安去了侧殿。
竹烟顺势将字条塞入宋清安手中,她飞快看下去,随后深吸一气。
“太好了……”
宋清安攥着字条,口中喃喃。
“兄长……兄长终于可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