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刚停没多久,天黑路滑,虞浮生骑马的速度并不快。
唐妙颜最开始还能跟他聊天解闷,把上辈子知道所有能说的好玩事都给他讲了一遍。
后半夜实在没话题,就开始眼皮打架。
“困了就睡吧。不出意外,明天中午前就能赶到金鳞县。”
虞浮生好听的声音在头顶传来,唐妙颜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没事。我不困。”
唐妙颜直起身子,尽量让脊背远离虞浮生的胸口。
说来也奇怪。
在唐妙颜的心中,苏禹珩和虞浮生一样,都是陌生男人。
她能接受苏禹珩偶尔的小靠近,却受不了虞浮生的亲近。
上次她坐在苏禹珩的马背上,就能窝在他怀中小睡。
现在虞浮生陌生的气息,却令她顷刻间把瞌睡虫丢的远远的。
“嗯。”
虞浮生的回答依旧很轻,只是被月色掩盖住的桃花眼中,却有复杂失落的眸光流动。
第二天接近正午,唐妙颜才和虞浮生一起进了金鳞县县城。
金鳞县的繁华依旧,尤其是医籍考试即将开始,十几家客栈几乎都被住满。
他们找了好久,才找到两间房住下来。
唐妙颜却是连床都没沾,出门买了一些礼物就往扶伤堂走。
往日已经患者众多的扶伤堂,今日更是热闹非凡。
尤其是薛神医的隔间,排队等候的人都一路排到门口。
人人手里都拎着礼物。
不用问也知道,都是为考医籍而来的。
吴奇时不时的撩开绣花帘子迎来送往,几趟之后,一眼就看到队伍最后面的唐妙颜。
他微微垂眸沉思一下,便抬起头笑着迎了过来。
“多日不见,姑娘别来无恙。”
他双手抱拳笑得客气。
可是称呼却直接从苏夫人变成连姓氏都没有的姑娘。
这是知道苏禹珩在找她,生怕多说一点,就被周围的人知道她就是官府悬赏要找的苏夫人。
无利不起早。
她和薛神医别说是朋友,之前就差拔刀相向。
吴奇突然这么帮自己,肯定是另有所图。
“带路。”
唐妙颜心知肚明的点头,也不排队了,直接就往里面走。
“哎哎哎!不是大家都来排队的吗?”
“就是啊!大家都是从医有素质的人,你这女子怎么能插队?”
排队的人都不满意的大喊起来。
吴奇回头看着闹事的几个人,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们都消停下来。
看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职业命脉,有半数都系在薛神医的手里。
“这是自家亲戚,你们有意见?”
吴奇仰着下巴冷哼一声。
说得明明白白,却再无一人敢多言。
吴奇用力一甩袖子,双手背在身上,阔步向前给唐妙颜领路。
当真是把小人嘴脸做到极致。
唐妙颜倒是有些尴尬,总觉得看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火辣辣的,于是不自觉的加快脚步。
正好隔间里的人走出来,吴奇直接带着她走进去。
薛神医的桌上堆满各种礼物,一直蔓延到半个地面,可见之前进来过多少人。
而他正斜倚在软塌上,老神在在的捋着山羊胡闭目养神。
听到进来人,倒是先开了口:
“问诊的结已经满了,不加塞。药方的结还三个,凭本事。”
所谓的结,就是作弊。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他收纳问诊缓解作弊的人数已经满了,特别有行规的不给加塞。
但是药方作弊的人数还有三个名额,来人可以与他商谈价格。
薛神医倒是够滑头的。
每年医籍考试的名额,大概有一百多个,但来人却有三百多。
这里面不能都是假的,否则真出什么事,他也担不起责任。
于是他按照比例,在几项大考中插入一定的作弊者过关。
这样既赚了钱又安全。
难怪唐妙颜要加塞进门,后面那些人会如此不满。
先进来一步,就有可能先和薛神医谈拢,后面的人就少一个机会。
“先生,苏夫人到了。”
吴奇声音轻轻的接话。
薛神医闻言瞬间睁开眼睛,刚才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等待别人求他的神情,立刻被换成惊喜和谄媚。
“苏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坐!吴奇,快去沏我最好的西湖龙井来!”
薛神医从软塌上起身,单手撑着椅背,绝对是用最高礼节接待唐妙颜。
这让原本是来求人的唐妙颜,微微有些错愕懵圈。
不是!
现在被别人追着满世界跑,被逼到改名换姓的人是她,不是薛世伦。
这怎么角色互换了呢?
他们俩到底谁求谁啊?
唐妙颜心底的疑惑起,自然是要谨慎对待的,甚至连吴奇上的茶,她都没敢喝。
生怕这里面有什么药,让她立刻束手就擒,被薛神医送去苏禹珩那边邀功。
“……苏夫人最近不在金鳞县,应该还不知道,苏大人将扶正去伤水的配方上缴朝廷,再加上张校尉军营的实际受益,苏大人已经被陛下提拔为正五品侍读学士。”
“人不在京城,却连跳两级,这份才华和殊荣,可是前无来者啊!”
薛神医边说边讪笑,那笑容带着吃果果的讨好,更带着明晃晃的嫉妒和向往。
唐妙颜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为何苏禹珩能调遣那么多人,一直追到化保府附近。
原来他升官了。
而且连跳两级。
比从四品的知府只低一级。
可他是京官,还任职翰林院。
民间向来有一种说法叫做: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这就导致明明官位相同,但翰林院内的官员就要比其他官员更受重视,更有前途的原因。
苏禹珩想找人,化保府的知府就是不要守卫,都要把人借给他。
毕竟这份交好的人情,将来换取回的利益远不是可以想象的。
“他的事,早与我没有关系了。”
唐妙颜皮笑肉不笑的回答,越发对笑得谄媚的薛神医戒备。
“其实苏夫人不必如此紧张。这人啊!都是想往高处走。苏大人有幸能够娶到苏夫人这样的贤内助,我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不瞒苏夫人,我家那婆娘除了打叶子牌,也就会吃吃吃。”
薛神医话里有话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