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其实很不爽。
不是因为现在干的事情不爽,纯粹是心情不爽。
魏延是刘备部曲,刘备下的命令他肯定是无条件服从;他又是名义上的招贤馆主,引领贤士上任也是他的职责。
遵令受命干活,魏延是没有什么不满的,他不满的,纯粹只是张溪这个人而已。
在魏延看来,张溪是一个阿谀奉承之徒,没事儿还喜欢咬文嚼字的掉书袋,装文人范,这让魏延看着就觉得不顺眼。
魏延又不是没见过文人讲话,简雍,糜竺,伊籍这几位先生讲话也没跟这个张先生一样,不都是平铺直叙的。
反正魏延对张溪的第一印象很差,现在来迎接张溪上任,自然没有個好脸色。
而张溪呢,脸色也不好。
本来得了一个粮草主簿的奇怪官职,张溪还在琢磨着上任后要怎么做呢,结果一大早来迎接自己的,居然是那个给自己脸色看的大汉。
张溪可不知道这位大汉就是名义上招贤馆主,他还以为这是个看大门的呢。
张溪虽然是现代人的灵魂,但是一个月的走马灯下来,多少染上点这个时代士人的脾气哪有派个大门保安来迎接自己上任的?!
再一个,魏延看张溪不顺眼,张溪对魏延的感官也不好虽然现在的张溪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大汉就是未来大汉的征西大将军。
魏延顶着一张黑脸来迎接张溪上任,张溪也是顶着一张黑脸随着魏延去上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魏延来抓人了呢。
小七宝实在放心不下主人,半步不肯离开主人身边。
魏延倒是微词了那么一下,但考虑到主公刘备曾经告诫自己要以礼相待,再加上张溪坚持,也就没说什么。
反正张溪上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军营重地,魏延难得的通融了一次。
而张溪嘛,在魏延的引领下,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地点。
“此处便是先生处理公务之处!”
魏延领着张溪来到一间仓库,对着仓库门口摆放的一张桌子,这么说道。
张溪强忍住嘴角抽抽的冲动,仔细观察这这个仓库没啥好看的,这就是一个粮仓。
合着所谓的“粮草主簿”,还真就是个管粮仓的活?!
我特么
算了,看在一年也有两百石粟米的份上,咱忍了。
按照汉制,一年两百石的粟米,真的不少了,州刺史的俸禄一年也只有六百石,一个主簿,还只是管粮草的这么一想,张溪瞬间觉得好受了很多。
“先生既已上任,延不便打扰,就此告辞!”魏延板着脸,说着客套话。
说完这些,也不管张溪的反应是什么,转身就走。
气的小七宝对着魏延的背影就是一顿鬼脸。
张溪多少有些看不下去十五岁的人了,咋还跟个孩子一样呢。
哦,十五岁好像还真的是个半大孩子,自己这个二十岁的大人就不跟着小孩子一起凑热闹了。
张溪冲着魏延远去的背影,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某根手指。
嗯,这就舒服多了。
办公。
张溪在自己的“办公位”上坐下,立刻有库吏送上文书,跟张溪核对现有库存粮草,再跟张溪讲述自己的职责范围。
小七宝则乖巧侍立于一旁,帮着张溪研墨,准备毛笔刻刀之类的事情。
在库吏的介绍下,张溪总算是弄清楚了自己这个“粮草主簿”的具体工作。
真不是简单的一个仓库管理员。
大到全军各营的粮草分配,赏罚用度,小到军中伙食调整,各种扎营物料的筹备,都需要自己这个“粮草主簿”去调度。
简单来说,就是总督后勤粮草,算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
嗯,有点杨仪当初干的事儿的感觉了。
只是杨仪是总督整个北伐大军,而张溪嘛,管的就只有现在刘备帐下直属的三千军马,管的也就是那么四五个仓库,看起来有点寒酸。
但想想杨仪将来的成绩,张溪瞬间觉得好像自己干的事儿也不是那么没有前途虽然张溪本人很讨厌杨仪这个小人。
不管怎么说,新官上任嘛,总得先熟悉一下工作。
第一天上班,张溪就在库吏的带领下,核对账册,确定仓库中物料的数量,锱铢必较的忙活了一整天。
下班了也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叫小七宝跑了个腿,在客栈定了一些食物,请几位库吏吃了点晚饭。
可惜没有酒,但张溪还是让小七宝问客栈老板买了点腊肉款待了几位同僚。
得拉进一下关系嘛。
不然你一个新官上任,啥也不懂,啥也不知道的,这些库吏再暗中给你使绊子,你啥事儿都做不了。
张溪知道“吏滑如油”的道理,也没想着这些人一上来就跟你掏心掏肺,只要他们不给自己添乱就好。
第一天工作就这么安稳的过去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张溪依然是每天上班,下班,盘点库房倒也挺忙的。
每天的粮草发放军中是有定例的,张溪只需要照做就行。
现在是冬天,军队虽然操练,但频度并不高,因此也没有什么赏罚的调度过来,也不会有扎营需要。
而张溪这段时间忙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准备年底大犒的事情。
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新年了,在年底之前,军中会有一次惯例性的犒赏全军,每个营根据表现不同给与不同的赏赐,算是激励的一种。
张溪最近的忙的就是这事儿。
每个营犒赏给多少,这个张溪说了不算,有军法官根据日常记录,刘备亲自酌定。
毕竟这会儿刘备就是个草台班子,帐下才三千人,刘备还有心思管这些小事儿。
要是三十万人,估计刘备这个主君就不会管这么细了。
张溪主要负责的,是这些犒赏物资的发放。
别小看这个发放。
要知道,这年月的物资可不是工业化产品,到年底了大家都能领一模一样的年货回家这年头的东西,都是散件。
比如说腊肉,就做不到每个营发放的都一样。
有的营发放的可能是猪肉,有的营可能发放的狗肉,有的甚至是几条腌鱼,不一而足。
不好意思,没有羊肉。
羊肉是诸侯享用的东西,这年头虽然天下大乱,礼制败坏,但羊肉这东西,依然是只有贵族或者将军能吃的上。
库藏里羊肉储备很少,基本就是供应给主公刘备和几个亲近将领的。
虽然这年头,有肉吃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军士们可不管什么“贵肉贱肉”,吃起来有没有腥气或者臊气,能吃上肉就很满足了。
但凡事嘛,不患寡而患不均。
凭啥都是当兵,隔壁营能吃上猪肉,而我们只有鱼肉?!
同样都是当将军的,凭啥某某可以吃到羊肉,而我只能烤个鱼尝鲜?!
所以这里面的道道,张溪一个新人怎么可能照顾的周全。
还好这半个月里,张溪请那些老吏们吃了几顿饭,总算是得到了这些人的初步信任,有这些人帮着提点,张溪总算有惊无险的完成了这些分配工作。
当然,也有差点出事儿的时候。
比如说某个黑厮,来库房领了最好的年底犒赏不说,居然说什么“大过年的怎得一点酒都不给”,就是赖在库房不走,强要酒喝,压根不顾主公刘备的禁酒令。
可这事儿真不能怪张溪啊,犒赏的花名册上就没有酒这个东西存在,更别说主公刘备可是三令五申的禁酒,库房存的那些酒,是用来应付主公刘备对外公务宴请用的,用掉一坛就少一坛。
张溪本来觉得这个黑厮无礼,还想着要不要学一下董宣来个强项令,但考虑到眼前的黑厮可不是什么公主管家,那拳头真的比碗大,张溪自觉自己的小身板可能承受不住。
再加上这厮虽然在张溪面前耍赖,大嗓门的吓唬人,但到底没有用强,又架不住库吏在身边苦劝,甚至还对着张溪一顿耳语之后,张溪才不得不偷塞了一坛子米酒给这个黑厮堵嘴。
这黑厮心满意足的走了,可库吏在张溪耳边说的话,却让张溪有点心烦意乱了。
“三将军乃是主公的结义兄弟,平日里偷着喝酒,主公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大人又何必凭白得罪于他?!”
嗯,就是这句话,让张溪整个人都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