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一边腹诽张溪,一边却痛快的接受了建议,打算当晚就去找他二哥和子龙,商量一下各营小校参观他军中操练的事儿。
但张溪却拉住了张飞,没让他去。
“此事不急,明日去亦可!”张溪对着张飞说道,“如今尚有一件急事,非三将军不可为也!”
“元长有话便直说!”张飞看看张溪,说道,“是甚急事,非要俺老张亲自出面?!”
张溪笑笑,想了一下,对着张飞说道,“三将军当亲往营中送药!”
“啊?!”
张飞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张溪,因为张溪确实说了一句鬼话。
“送药?!送于何人?!”张飞瞪大了眼睛,对着张溪说道,“元长之意,莫非要俺老张给那群丢人的蠢货去送药?!”
张溪还是笑笑,不过却点了点头。
张飞不干了。
“吾乃军中大将,未闻军中大将给士卒送药的!”张飞一脸暴躁的说道,“更何况那些蠢货乃是犯了军法,军法无情,怎的还要俺老张去给犯军法之徒送什子药?!”
张飞不肯干,这也是有道理的。
一个是身份不对等,另一个,则是规矩不对。
张飞是将军,而那群挨罚的什长终归还是士卒,尊卑有别。
若是军中将士有个什么难处,告到张飞这边了,张飞可能看心情还会接济一二让他主动去关心士卒有什么困难,没有这個规矩。
至于第二个原因就更好理解了。
那群受罚的什长是犯了军法,如果张飞白天打了他们,晚上却带着药去看他们,这就说明张飞打错了,军法的威严性也会受到损害。
张飞当然不会这么干。
但张溪呢,也有自己的理由。
“军法无情,也无错!”张溪对张飞说道,“然今日行军法,却是三将军亲自动手,本该小伤,却成大伤,三将军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责任?!”
“这个”张飞有点犹豫了。
张溪却继续说道,“再者,白日罚军士,法也,入夜送药,情也。法不可赦,情谊却在三将军难道真是铁石心肠之人?!”
“这个吧”张飞依然犹豫。
张溪也不说话了,这事儿得让张飞自己去判断。
说真的,按照张溪的想法,其实也没有必要给那群挨罚的什长们送什么药,毕竟他们确实犯了军法,挨打也是活该。
但这事儿搁在张飞身上,却不由的张溪劝劝张飞。
在别的军营里,比如二爷和赵云的军营,这两人平日里便会施恩士卒,因此犯了军法挨打,不送就不送了。
可咱们的三爷,虽说也不会亏待了将士们,但他也不是那种会主动施恩的性子张溪是真的怕将来这货再被部将背刺啊。
堂堂大将,要是战死沙场,这没啥说的二爷虽然走了麦城,但谁不夸他一句英雄?!
可张飞这个大将死的就憋屈,睡梦中被人割了人头,杀人的还是自己的部将太丢大将脸面了。
张溪为了张飞也是够操心的了,而张飞呢,想了半天,依然摇头。
“非是俺不愿意”张飞纠结着,问张溪道,“元长,军中自有法度,赏罚分明为将者,何须讨好士卒?!”
得,明白了。
张飞这是觉得治军只要赏罚分明就好,这样士卒自然就能感激,并不需要刻意的去讨好士卒们。
这话吧,没错。
这样的治军理念,也行。
但就是有一点啊你张飞不是霍骠骑啊。
“此言倒也不错!”张溪沉吟了一会儿,主要是想这事儿该怎么说。
总不能直接说,你张飞就是一个武夫,学学李广就好,没事儿别学霍骠骑,那人他是开挂的。
这么说,张溪估计会被张飞捶的。
“赏罚分明,井然有序,此有前汉霍骠骑之风也!”张溪先给张飞带一顶高帽子,把他比作汉朝冠军侯霍去病。
老张果然开心的咧嘴笑了。
但接下来,张溪就开始叨叨了。
“然霍骠骑之赏罚,恐三将军也做不到啊!”张溪故意叹气,说道。
“呃此言何意?!”张飞果然询问。
张溪看着老张上钩了,这才说道,“霍骠骑作战,大多行险且就粮于敌,为激励将士,故此约定,战时非斩首不得食待全军凯旋,士卒多有面黄肌瘦者,为太史公诟病矣。”
“试问三将军,若三将军出征匈奴,做出此般规定,而主公于此时正好给三将军送来了好几车酒肉三将军当如何处置?!”
张溪看着张飞,问道。
很显然,张飞没咋看过《史记》,对霍去病大概也就是个一个“封狼居胥”,“战无不胜”的概念,所以他想当然的说道,“此事好办,将这些酒肉分于未能杀敌之士卒,既不违军令,亦可激励这些士卒。”
得,这是掉沟里了。
“那杀敌斩首的士卒,有功却无赏?!”张溪立刻抓住机会,反问张飞。
“这”张飞一想,这确实也不对,对那些立功了的士卒不公平,所以想了一下,改口说道,“那便将酒肉赏于有功之士卒?!”
得,还是在沟里。
“有功士卒根据军法,已有粮食,贸然赏赐其酒肉,于法何意?!”张溪笑着,继续反问。
这下张飞没辙了,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做,感觉完全是两头堵。
“若如此,霍骠骑又是如何处置?!”张飞直接不想了,开问。
张溪乐了,说道,“霍骠骑让这些酒水馊了,肉烂了,哪怕扔掉,也不给士卒们吃。”
“这却是为何?!”张飞又不理解了,好酒好肉的,干嘛要烂掉倒掉啊。
张溪却是叹了口气,说道,“因为霍骠骑一声用兵大多行险,本部出征只带少许粮草,大多就粮于敌。攻略匈奴部落后,不取财物,只取本部所需粮草,继续向下一个目标前进霍骠骑是想让麾下士卒明白,要想不挨饿,只能杀敌,要想吃饭,只能依靠杀敌补给,不可依靠赏赐,故,就算士卒不得食,甚至饿死,亦不得破坏军令赏其酒肉。”
“如此却是有些不近人情了!”张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张溪却摇摇头,对张飞说道,“此为霍骠骑治军之法,严守军令,赏罚分明且霍骠骑此军令,只在游击匈奴时有效。游击出征,短则两三日,长则五六日,虽挨饿,却不至于死。至于封狼居胥及漠北决战,霍骠骑有军中粮草支撑,并不行此法尔。”
“如此说来是何人如此污蔑霍骠骑?!”张飞瞪大了眼睛,质问张溪。
张溪那个郁闷的你重点在这儿?!
人家太史公虽然说对卫、霍两位名将确实有点不厚道,但起码也不算故意抹黑嘛再者,咱们说的重点是治军之道,赏罚分明说起来简单,你真的能做到么?!
“何人所为不重要,霍骠骑也却有此作为!”张溪强调着说道,“再者,三将军,咱们不是在说霍骠骑赏罚分明的治军之风么,三将军真的能做到如霍骠骑这般么?!”
张溪也是没办法,只能强行把话题转了回来。
而张飞嘛,虽然依然为霍去病愤愤不已,但终究还是摇摇头,说道,“如此太过不近人情,俺老张却是做不到。”
所以说嘛霍去病开挂的,而且人家有孝武皇帝兜底。
而你老张嘛你大哥现在还不是昭烈皇帝,而且就算是了,好像他也帮伱把底给兜住。
咱还是别学霍去病了。
“军中军法虽严,但法外总会有情,此乃常理!”张溪开始对着张飞循循善诱,耐心劝说道,“《六韬》有言,为将有三,将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名曰礼将;将不身服礼,无以知士卒之寒暑”
话说后面是啥来着?!
当想当初,因为霍去病这事儿,跟人在网上论战为将之道,曾经找过《六韬》的励军篇原文当时就记得复制粘贴了,原文是啥压根没记住,只记得这么多。
可张飞不干了啊。
拜托,这是《六韬》,相传姜太公所作兵书这年月都没地儿找去的稀世珍品。
张溪刚开始卖弄的时候张飞就惊讶的要死,甚至开始墨记张溪说的话如果不是拿笔记录在这个年代算是犯忌讳的事儿,张飞都有心当场写下来了。
可张溪还没说几句,却说不下去了,可把张飞给急死了。
“为将有三先生何故只讲礼将,剩余二将为何?!”张飞试探性的问道,称呼都给改回来了。
最早的时候张飞称呼张溪为“先生”,比较生疏,也算是表达对张溪的尊敬。
后来慢慢熟悉了,张飞就开始称呼张溪的表字“元长”,以示亲昵,当然,在正式的场合,也会称呼张溪的官职。
可现在嘛为了听《六韬》残篇,张飞又称呼起张溪“先生”了,而这次,真的是尊敬求教之心。
张溪却没有想的那么多,他还在回想,接下来《六韬》说了啥。
虽然原文肯定是记不住,但大概说了什么,张溪还是记得的
“具体文字,溪也记不得了”张溪想了好久,才说道,“只知除了礼将,还有力将,取身体力行之意,再有止欲将,指于军士同吃同住,将不止欲,则不知士卒之饥饱有此三,则士卒收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张飞听着实在心里痒痒。
大概意思是知道了,就是为将需与士卒同甘共苦,身体力行,跟士卒同吃同住但这个先生真的是,该他大白话的时候非要拽文装什么斯文人,该他真正拽文的时候了吧,他居然说不记得了。
张飞真的是要不是《六韬》这种书属于不传之秘,人家不告诉你算人之常情,张飞都有心逼供了。
勉强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张飞对着张溪作揖鞠躬,说道,“先生之意,飞明矣。今日便于士卒送药,好生安抚。”
嘛,这就对了嘛。
张溪虽然不知道张飞怎么突然就明白了,但是呢,还有点事儿,得托付一下。
“将军此去,除安抚士卒外,还有一事需得谨记!”张溪拉过张飞,悄悄的对张飞说道,“切记将后日有小校来观看操练之事,故作不经意的传出去,将军可做忧心之态,以激士卒,如此方可万无一失。”
“呃这又是为何?!”
“诶,将军岂不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飞愿闻其详。”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