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1979年2月26日止,中国东线部队攻克高平、同登,对越自卫反击战第一阶段宣告结束。
年轻的战士们翻山越岭,在复杂的地形下,不明的敌情中,经过一次次战火洗礼,谱写出一曲曲苍凉的悲壮。
在这一阶段的作战中,由于补给困难,通信不畅,人民解放军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但英勇的人民军队并没有被鲜血和死亡所吓倒,他们在送走战友后,擦干眼泪,带着复仇的怒火,像一把尖刀直刺敌人心脏。
前方就是谅山,只要谅山被攻克,连接越北地区交通枢纽的门户将洞开。中国的机械化部队可沿公路直取河内,将会给越南人极大的震撼。
赵虎头的军指挥所随着大军的深入,也从边界线推进到越南境内。入夜时分,他们进驻到当地一所小学。
先头部队早已做好安全警卫工作,贴身警卫员在一间空旷的教室里铺下行军床,对虎头道:“首长,您先休息。”
虎头揉了揉自己老腿,暗自叹道:不服老不行啊。往行军床上一躺,望着窗外黑黝黝的山坡,心里一动,跳下床打开教室门,问正准备在走廊里睡觉的警卫员:“作战室在哪?”
“就在您隔壁的教室。”
“警卫连在哪?”
“除了明哨和暗哨,其他人在礼堂里休息。”
赵虎头摸摸光溜溜的脑门,吩咐道:“把床收了,让大家在礼堂里睡,作战室人员和地图全部撤下来。”
警卫员苦着脸说:“首长,那地方太小,要是大家都挤在一起只怕连床都铺不开。”
“铺不开就打地铺,这个天冻不死人。”赵虎头背着双手率先走出去。
来到礼堂前,他又叫来警卫连长,详细询问明暗哨的具体位置,指着操场中间说:“撤了礼堂门口的明哨,在那儿挖个洞设个暗哨,带挺机枪进去。”
连长立即叫上几名战士,亲自带队去布置。此时政委带着他的警卫员走过来,见到虎头就说:“老伙计,你发什么神经呐,放着教室不住全挤到这来。”
赵虎头打着哈哈说:“人多热闹,咱哥俩正好促膝长谈。”
战士们在礼堂中间挪出一点空地,警卫员赶紧铺下行军被。大概是累狠了,两人还没闲聊几句就倒头进入梦乡。
到了下半夜,天忽然变脸,原本星空灿烂,转眼间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操场上响起喝问声:“口令?”接着枪声大作。礼堂里战士顿时惊醒,拿起武器冲了出去。
政委也从枕头下摸出手枪,把子弹推上膛。虎头坐在被褥上对他笑:“用不着咱们这把老骨头上,打打杀杀的事还是让孩子们做吧,给我根烟。”
政委摸出一根烟递给虎头,自己也点上一根笑呵呵地问:“你可真是诸葛亮,怎么就算准他们要来?”
虎头回道:“这是在越南人地盘上,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报告首长,敌人已全部歼灭。”警卫连长气喘吁吁地跑到虎头面前,心有余悸地汇报情况:“首长,您真神了,共有十六名特工从教室那边摸进来,全让机枪撩倒。但那边有488团三营和师侦察连在休整,他们是怎么渗透过来呢?”
“这是在敌境内作战,”赵虎头严肃地说:“越南人打了十几年的战,战斗力不容小觑。特别是他们的特工人员,以前就给美国人造成不少麻烦。咱们这样大摇大摆的过来,那些藏在老百姓中的谍报人员不可能不知道。打掉一支部队的指挥机关该有多大的诱惑力?要是我,我也会冒这个险。可惜他们太小家子气,才派十几个人来。”
政委道:“他们虽然已经被打散,但破坏性不容小觑。那些躲入深山老林的越军,对我们的后勤保障将是极大的威胁,必须要进行清剿。”
“嗯,是有必要。”赵虎头赞同政委意见,随即对作战参谋发布命令:“命令122师对军指附近3公里范围内进行拉网式清剿,26日下午三点之前完成。”
经此一闹,虎头再也睡不着,皱着眉待在作战室观察各攻击部队的位置,作战地图上的红箭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变动。谅山大仗在即,各部队正按照作战计划有序推进。
下午三点钟,军属各师的红箭头在规定的时间内都到达指定位置,虎头这才满意地舒展开一对剑眉。趁着有点空闲,他吩咐警卫员:“通知警卫连,咱们去488团三营看看。”
韩政委不解地问:“伙计,你去营部干什么?”
赵虎头见身边没人,小声笑道:“我小儿子在那里,咱这回是以公谋私,偷偷去看看他,你要保密哦。”
韩政委愣了片刻,指着虎头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叹出一口气:“你虎头是一点也没变,488团是攻击部队的开路先锋啊。”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也没权力搞特殊化。这个事你知道就行,别到处说。”赵虎头笑呵呵的拍拍韩政委肩膀,走出作战室。
越北部多山地,天气也是变化无常,26号是难得的好天,正在休整的战士纷纷把自己的行军被拿出来暴晒,整个营地是一遍绿色。
王援朝没想到在战火纷飞的时候他爸会跑到他这来,正兴致勃勃的和马指导员在炊事班指导牛肉分配工作。炮火炸中了牛舍,其中两头被弹片击中倒毙,放那一整天也没人来认领。
几个人还没分配完,一名战士慌慌张张跑进来报告:“快,快,军部首长到咱们这来视察。”
“快收好来。”援朝镇静地吩咐一句后立即和教导员出门迎接,见只有他爸带着警卫,心中顿松口气,赶紧跑到虎头面前敬个军礼:“报告首长,488团三营营长王援朝,教导员马钰向您报道。”
虎头回个军礼,对马钰笑道:“教导员同志,我想和王营长单独说几句话行吗?”
“首长请。”马钰转身跑开,同时把营部的其他人也支开。
援朝见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这才嬉笑道:“老爸,你怎么跑来了?”
“看你是不是少胳膊少腿。”这要是在家说这话,赵虎头的光脑门免不了要挨赵奶奶一巴掌,现在没人管的了他:“我听说你不待在指挥所指挥,端着枪就往上冲。还听说你教别人怎么清理战场,本事不小嘛,全军都知道有个营长叫王援朝。”
王援朝嘿嘿辩解:“那不是军情紧急嘛,是哪个多嘴说出来的,我要他好看。”
“啧啧……什么胸襟哟,一点小事就要揪人辫子。这事是你们师长说的,人家是给你表功,说你作战英勇处事果断。还要别人好看,真是狗咬吕洞宾。都是当爸的人,还这么冒冒失失。”
援朝抓抓后脑勺:“爸,家里还好吧?涵涵像我还是像她妈?”
“我出门时涵涵才几个月大,哪看得出来像谁,不过那眉眼鼻子倒是和你小时候像极了。”
“像我就好。”援朝摸着鼻子得意洋洋地说:“像我就丑不了,以后肯定是个美人胎子。”
“啧啧……你这话最好在这说说就算了,回家可千万别说,否则你媳妇饶不了你。”虎头摸出一根烟点上,吐出一口烟雾后语重心长地说:“我出来的时候你妈让我叮嘱你,子弹不长眼睛。不要逞匹夫之勇,做无谓牺牲。”
“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大石头和大勇也在这,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你把他俩叫来。”虎头看看手表说:“让人早点弄饭,今晚我和你们仨吃餐牛肉宴。”
“爸,你怎么知道我们有牛肉?”
“哼!”赵虎头重重地哼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吃完要把嘴抹干净,那边还有一大堆苍蝇围着牛皮嗡嗡转。”
“呵呵……”王援朝用傻笑来掩饰:“那是我们战士在山上碰到两头野牛,顺手打了来,这不违反军纪。”
“野牛好哇!”虎头装聋作哑道:“野牛肉更有嚼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