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势如破竹（二）

尽管张淑梅是171医院借调过去的，但在借调期间的编制全部划拨到野战医院。她生平第一次穿上军装，做为第二批野战医护人员，坐上军列开拔到广西边境地区。

一到野战医院，她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到处是受伤的战士，他们身上的鲜血和泥土混杂在一起，发出痛苦的呻吟。残肢断臂是整筐的被运出去处理，惨烈的血腥场面就像是人间炼狱。

171第二批支前医疗队队长是位五十多岁的外科专家，曾经参加过援越抗美的医疗救护工作，具有丰富的战地救援经验。他立即召集医护人员支起十几顶帐篷，摆好手术台，所有的外科大夫和他们的助手投入到紧张的救护工作中。

张淑梅的工作是领导一个十人的护理小组，对送到战地医院的伤员进行身体清洗和伤口消毒，以及小创口的缝合。然后给他们注射破伤风皮试针，青霉素皮试针和链霉素皮试针。观察是否有过敏反应，再根据他们的受伤程度和类别，送到不同的手术台。

在工作中她真切感受到战争的残酷，被年轻战士的英勇所感动。心底里对爱人的思念和担心也是与日俱增，但她却没有时间去打听援朝的下落。

天黑以后，送到野战医院的伤员渐少，张淑梅这才去找担架兵和轻伤员打听。但她不知道援朝已经从副营长升到营长，而且调离了原来的部队，所以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这天清晨，野战医院前的打谷场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张淑梅立即叫几名护士奔向打谷场，因为直升机运来的伤员是危重伤员。

随伤员一起来的前线卫生兵，一下飞机就对迎上来的张淑梅说：“大夫，我们王营长说无论如何也要救活他，他是共和国的英雄。”

淑梅没空搭理他，赶紧察看伤口：全身都打着绷带，除了脚明显炸断，绷带上处处沁着血迹，根本看不出来伤在哪。钢盔和军装都被脱去，显然卫生兵已做了初步的应急处理。她拿起剪刀便和护士剪开绷带，同时问卫生兵：“伤员血型？”

“b型。”

淑梅立即对一位护士说：“快，先输400血。”

另一位护士打完针观察几分钟后汇报：“无过敏反应。”

张淑梅点点头，和护士一起迅速对伤口进行清洗，发现大大小小的伤痕竟有三十二处之多，而且还有弹片深入在躯体里。这段时间她见到的伤员不算少，但像这样严重，伤口这样多的伤员还是头一次。她立即对护士说：“快送到1号手术台。”

1号手术台是队长在负责，他是医疗队中外科医术最好的一位。卫生兵又急切地问：“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张淑梅也拿不准伤员能不能战胜死神，但仍然安慰道：“没事，我们队长医术很高明，一定能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你了解伤员的信息吗？到她那登记。”

一位圆脸护士拿出表格，卫生兵已经不止一次经历过这种事，张口就说：“伤员叫戴龙斌，21岁，汉族。师侦察连一排一班班长。”

“他是怎么受的伤？”护士好奇地问：“身上这么多伤口还能咬牙挺下来，真是位英雄。”

“当然是英雄！”卫生兵意气风发地说：“今天凌晨，我们对谅山外围的巴外山敌军进行攻击。师侦察连是突击部队，我们三营是主攻部队。眼看就能占领山口阵地，哪知道越南人在阵地前埋设了大量地雷。紧急关头，戴班长竟然用身体排雷。要不是他，我们三营的伤亡将不可想像。从战争爆发开始，侦察连和我们三营就一直在一起战斗。一排排长李大勇跟我们营长还是发小……”

张淑梅趁着有点空闲时间打打盹，听到卫生兵的话嚯地站起身，急切地问：“你们营长是不是叫王援朝？”

卫生兵点点头，泪水顿时从淑梅眼眶中溢出：“我是他爱人，他现在还好吗？”

卫生兵“啪”地敬个军礼：“嫂子好！营长现在很好。他带领我们三营全体官兵英勇奋战打出了军威，在全团全师甚至全军，我们营都是响当当的先锋营。”

淑梅抹干眼泪，对卫生兵笑道：“小同志，麻烦你带封信给他。”

说着从护士那借来笔，撕下一页表格，匆匆写下：

援朝：知你在前线奋勇杀敌，打出军威，甚喜。家里一切安好，涵涵活泼可爱，白天张爸爸和黄妈妈带她，养得跟小胖猪一样。张爸爸和黄妈妈已平反，调往bj工作，涵涵暂时去那与爷爷奶奶住。我现在很好，在171野战医院工作。来前线已有一个礼拜，直到今天才知你确切消息。欣慰之情难以言叙，期盼你凯旋归来时，我们一起去接涵涵回家。你的爱人：淑梅1979年3月1日。

3月1日上午9时30分，我军集中19个炮兵营，306门火炮猛烈轰击谅山，炮口喷出团团怒焰，万余发炮弹在三十分钟内向冰雹一样砸向敌人阵地。

谅山城地动山摇，顷刻间成为熊熊火海，主要的建筑物被炸成废墟，砖头瓦块四溅，这就是著名的万炮轰谅山。

十点整，两个师从北侧和东侧奋勇突击，经过两天的激战占领谅山北市区。残余的越军退守到奇穷河以南，在南市区负隅顽抗。

最高决策层在发动这场战争时的意图就很明确，打一场有限度的惩戒战争，打破越第三军事强国的神话和粉碎其充当东南亚霸主的美梦。

原本打到奇穷河后收兵，然而黎笋集团为了安定人心，对外宣称中国人在越南军队的顽强打击之下没有迈进谅山市区一步，谅山战线坚不可摧。

于是东线总指挥在请示后下达命令：“奋勇前进，打过奇穷河！”

3月4日6时50分，我军以猛烈的炮火开路，分数路抢渡奇穷河。据守南岸的越第3师虽然进行顽强抵抗，但大势已去，遭到毁灭性打击，其主力部队基本被歼，谅山彻底攻克。

中国军队最远向奇穷河以南推进了5公里，再向南已是一马平川。只要他们愿意，饮马河内指日可待。

3月5日，中国宣布预期目的已达到，所有部队开始全部撤回国内。赵虎头接到撤军命令后，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比划：“全是平原，坦克大炮正好发挥用场，不要两小时我就能到河内。”

他思索良久，对身边参谋长说：“命令163师沿撤军路线清剿越北残敌，其他各师再向南拱一拱。”

他的意思是做出南下架式吓唬越军，让他们知道我军的实力，同时也给撤军留足充分的时间和空间。

随即大军兵出谅山南市区几十公里，越军惊恐万状，心惊胆寒，急令第一军区前指挥所后撤。河内紧急发布总动员令，在市区要道挖掘工事，准备进行防御作战。其机关单位也纷纷撤离市区，并通知各国使团向城外安全地带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