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汲汲忙忙

路边的大树下围着一群人，地上躺着一位大爷，他卷曲着身子，口角歪斜全身抽搐。围观的人手足无措，一名壮汉招呼众人：“来，来，大伙帮帮忙，把老人扶到我背上。”

刘爱珍连忙阻止：“别动，别动。”凭着对医学的喜好，她初步断定老人是中风。立即走过去解开老人的裤腰带和领口，对路人说：“快点找辆板车来。”

人群中有位运输公司的工人，立即应声：“我有，我有。”

刘爱珍非常镇静，对围观的人连发几条指令：

“大家轻点把人抬到板车上去，让大爷侧着身子。”

“大叔，你扶着他的头，尽量避免震动。”

“大勇，你快去医院报信，就说有可能是脑溢血。”

她也不嫌脏，用手在老人嘴里掏了掏，让呕吐物流出来。

大家在爱珍的指挥下急急忙忙往医院赶，还没到医院门口，就看见大勇带着医生护士，拿着氧气包和急救品迎上来。一名护士熟练地给老人扎一针，将吊瓶高高举起。那位急救的中年男医生对护送的人赞道：“你们的应急处理不错。”

旁边人道：“是这小姑娘在指挥。”

医生问爱珍：“你学过医？”

刘爱珍摇摇头，大勇则笑道：“她以后会成为好医生。”

把老人送进急救室后，李大勇先去看他奶奶，刘爱珍则去找赵奶奶。但彭胜利先不忙带她去报道，而是关上门问：“回头你帮奶奶办件事行不？”

“行，”刘爱珍不加思索地应承。

“这事跟谁都不能说，就是跟你妈也不能说，你答应保密我才告诉你。”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爱珍很好奇：“行，我答应奶奶，跟我妈都不说。快告诉我吧，到底什么事？”

“你这孩子还挺好奇。”赵奶奶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让你上你外公家一趟，跟你外公说九香病了想见见他。他要是答应来，你就领他来找我。他要是不来，你拖也要把他拖来，能办得到吗？”

“九香是谁？和我外公很熟吗？”

“小孩子家别问那么多，就说办到办不到吧。”彭胜利停顿片刻后又故意说：“瞧你这么好奇，我都后悔让你来办，说不定你转身就告诉你妈或是你大舅了。”

爱珍嘟着嘴道：“我说话算数，绝不告诉别人。”

“那就好。”赵奶奶见激将法成功，笑眯眯地说：“我带你去报名，然后跟同事见个面，最好今天就把你外公带过来。”

“这么急啊，来回十几里路，还不得把我腿跑断了。”

“你这丫头，在农场还是没锻炼好。当年我一天走上七八十里路也没叫腿疼，才十几里路就叫苦连天。走，先去报名，然后赶紧把你外公叫来。”赵奶奶把爱珍拉出门。

刘爱珍被分到心脑血管科，彭胜利领着她来到三楼，迎面碰到龚丽君从办公室出来，她笑呵呵道：“来，来，给你俩介绍一下。这是刘爱珍，以后在你们科工作。这孩子好学，你以后多教教她。”

又对爱珍说：“这是龚阿姨龚医生，和你蔡叔叔是朋友，两人感情很好。”

“小妹妹长得很漂亮啊。”龚丽君一阵脸红，也不知这老太太说话是有意还是无心，反正心是扑通扑通的乱跳，忙借说话来掩饰自己的感情。

刘爱珍嘴甜，赞道：“阿姨才真是漂亮。”

彭胜利道：“你们俩别捧来捧去，一大一小都好看都漂亮，就我这个老太太是老巫婆。”

“谁说的。”丽君和爱珍异口同声，送出一顶又一顶高帽子，把个赵奶奶乐的嘴都合不拢。

三人嘻嘻哈哈走进科室，科室主任正是那位参入急救的中年医生，他笑眯眯地对丽君说：“我现在要赶去做手术，就麻烦你带她去见见护士长。”

彭胜利又对丽君道：“我还有事就不跟着过去，你跟护士长说，让爱珍稍稍熟悉一下环境，明天再正式上班。”

龚丽君应声好，领着爱珍去见护士长。

肖护士长是位体型微胖的中年人，面相十分和蔼，带着爱珍去各个病房察看，同时交待工作重点：“本来新来的同志要集中学习，但现在人员还没招齐，而工作又比较多，所以先上岗，边干边学。你的工作主要是保持病房干净整洁，定时消毒灭菌……”

当走到李大娘病房时，肖护士长停下话头向病人问候：“大娘，身体好点吗？”

大勇忙从床边让出位置，李大娘道：“好多了。医生啊，你看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这要问梁主任，我看您气色很好，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想家啊？”

“不能老让孩子们跑来跑去，他们工作也忙。”

肖护士长看眼李大勇说：“这是您孙子吧，长长大大的真俊。”

李大娘呵呵直笑：“他是我最小的孙子，顽皮的很。去年当的兵，这次是回来探亲。”

大勇腼腆一笑，见爱珍躲在门边对自己挤眉弄眼做怪样。急道：“你干什么呢？还不快进来，我奶奶刚才还说要见见你。”

肖护士长转身对爱珍说：“你们认识？那就陪大娘多聊会儿，记得明天早点来上班。”又和大娘打声招呼，迈着细步走出病房。

刘爱珍从门边闪进来，先是甜甜地叫声奶奶，接着对大勇嗔怪：“没看见我叫你出来吗？跟个木头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大娘拉住刘爱珍的手，笑眯眯地说：“你这孩子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火爆。再不温柔点，只怕找不到婆家。”

“奶奶，您放心，追我的人可多啦。”刘爱珍故意说：“在农场就有十几个小伙子给我写情书，我一个也没瞧上眼。”

大勇听的很不是滋味，恨不得把那十几个人提来打一顿，闷闷地问：“叫我出去做什么？”

刘爱珍喜欢看他吃醋的样子，抿着嘴直笑。李大娘虽上了年纪，但精明的很，看出这两娃儿在故意斗法，乐道：“去吧，去吧，出去玩吧，别老待在我这老婆子身边。”

走出病房，刘爱珍问：“身上有钱没？”

“有。”

“多少？”

“十块。”

“借给我。”

李大勇掏出十块钱递给爱珍，也不问为什么。

爱珍又说：“把你车也借我。”

“去哪？”这回大勇没掏钥匙。

“下乡，接我外公。”

“不行，不行。”李大勇立马拒绝：“就你那技术还骑车下乡，走大马路都扭扭歪歪，别滚到沟里跌一身泥回来。”

“你借还是不借？”爱珍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哪来那么多废话。”

“借是不能借，我得为你负责。”大勇嬉皮笑脸道：“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去。路上有个伴，说说笑笑也不寂寞。”

爱珍倒是真想把他当车夫使唤，自己的骑车技术怎么样自个心里有数，但嘴上却说：“你要去就去，又没谁捆你的脚。”

九江黄梅两地虽是一江之隔，但风景迥异。这边是车水马龙，那边是稻浪滚滚。沿路凉风习习，清香悠悠，是说不尽的田园诗意。可这些在爱珍眼里已失去吸引力，一年多的农村生活，让她早已习惯田园风光。

现在她老想着九香是谁？肯定是外公熟悉的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关系。听名字像女人，但也不排除是大爷的可能。过去起小名不讲究，顺口好养就行，比喻花啊，草啊，狗啊，羊啊之类的。看赵奶奶神神秘秘的样子，这人和外公之间肯定有纠葛。还生了病！难道……

“大勇，你奶奶叫什么名字？”

“我就叫奶奶，从没想过她叫什么。”

“白长这么大个，连自己奶奶叫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外婆叫什么吗？”大勇不甘示弱，反问她：“还有你外公。”

刘爱珍也不知道，但她总能找出理由来：“外公外婆不一样，又不是常住在一起。再说我外婆死的早，我还没出世呢。你和你奶奶在一起住都不知道，真是个小白眼狼……”

两人沿路说说笑笑逗着嘴，只用半个多小时就到了金良家。

金良上工还没回来，国强还在学校里念书，家里只有代钰冬一人。他见有位小伙子陪着爱珍一起来，以为外孙女谈了男朋友，笑眯眯地问：“小伙子是哪儿人？今年多大？”

“是我同学，他带我来的，这样快些。”爱珍怕外公误会，赶紧解释。

正巧金良收工回来，他认识大勇，对父亲说：“是李大娘的小孙子。”

代钰冬忙招呼大勇坐下，又吩咐儿子：“你到自留地里摘些菜回来，再把那鸡杀一只。”

李大勇忙起身说：“随便吃点就行。”

爱珍倒杯水给大勇，对金良道：“大舅，有鸡蛋没？炒个鸡蛋就行。回头还要赶路，吃完饭就走。”

大勇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抢着跟金良去菜地帮忙。等他俩走出门，爱珍立即把赵奶奶的话传给外公听，又好奇地追问：“外公，九香是谁？”

“土都埋脖子上了。”代钰冬没回答爱珍的话，而是自言自语说一句后岔开话题：“你爸好点没？”

“医生说病情已经控制，明天就出院。”

代钰冬点点头，慢声细语说：“你爸的病要靠养，你和你哥又不在身边，真是苦了你妈。”

“我回城了，分在医院里工作。”

“那就好，那就好。”代钰冬压抑的心情豁然开朗，眉开眼笑道：“回来就好，以后多帮帮你妈。吃完饭我跟你们一道去趟城里。”

说完要去淘米，爱珍连忙说：“我来淘。”

钰冬也没阻拦，笑道：“多添桶米，你那小朋友身体很壮，肯定能吃。”

爱珍红着脸，撒着娇说：“外公，不是朋友，是同学！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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