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二季稻成熟,农场职工开始忙碌起来。割完二季稻,又到地里播上油菜种子。田淑芳、细妹子,还有九光未婚妻田凤兰,和七、八位农场职工一起在开阔地上翻耕。这些职工多数是三、四十岁的女人,一边做事一边张家长李家短,有时免不了嘻嘻哈哈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荤话。
田凤兰忽然抛下锄头,捂着嘴,蹲在地上干呕。淑芬急问:“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细妹子拍着她嫂嫂背心:“不会吧?早上我们都是吃一样的水饭咸菜。”
劳作的女人立即围拢过来,队长瞧瞧凤兰的脸色说:“别不是怀孕吧?看你这样子像是妊娠反应。”
另一位女人问:“你这个月来例假没?”
田凤兰摇摇头说:“有半个多月没来。”
“以前准不准?”
田凤兰点点头。
队长笑道:“那就没错。细妹子,带你嫂子到场医院去检查检查。”
罗细妹忙把手上的锄头递给淑芬,搀着田凤兰先行离开。
田淑芬跟在队长身后小声问:“大姐,你是怎么断定我姐怀上孩子的?”
“女人怀没怀孩子大致上可以看的出来,一是脸色发晦,二是例假不来,三是作呕,特别是闻不得油腻的气味,这些等你以后结婚怀上孩子自然就会知道。”
田淑芬掐着指头算算自己的例假,心顿时突突地跳起来。她差不多一个月没来例假,以前很准时。
心里有事,脑子也就乱糟糟的浑浊一遍,只知机械地往地上播种。旁边一位女人叫道:“淑芬,想什么呢?坑还没挖就把种子撒上!”
田淑芬“啊”地一声,忙弯下腰把种子捡起来。
“大家加把力,争取上午播完,下午施完肥后早点收工。”队长跟众人鼓把劲后又叫田淑芬去粪池看看还有多少肥。
为了施肥方便,农场在地里隔一段距离就挖一个粪池。田淑芬用粪勺往下试试深浅,一股刺鼻的臭味直冲脑门。她忙丢弃粪勺,捂着嘴跑到旁边干呕,呕上好一阵子胸口才清爽些。
“难道……难道我也怀上了?”她不停地问自己,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怀孕,越想也越害怕,天一黑就偷偷去找张晓军。
张晓军刚得他妈妈的一个准信,说是调令已经下来,明天就可以回城。心里正高兴,忽见田淑芬不请自来,暗乐:平时叫你来你推三阻四,今天倒自己送上门,正好再试试。他猴急地把田淑芬扑倒在床。
田淑芬抓住他的手,忐忑不安地说:“你等一下,我可能怀孕了。”
“什么?怀孕!”张晓军嚯地惊坐起来,盯着田淑芬眼睛问:“你确定?”
田淑芬点点头,边扣上松开的钮扣边说:“这个月例假没来,而且……而且还干呕。”
张晓军默不作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脑子里飞速旋转:自己一直不中用,她怎么能怀孕?难道是听到风声知道我要调走,想赖上我?
“你是不是搞错了,咱俩从没有实质的接触,怎么可能会怀上孩子。”张晓军突然掐灭烟头,恶狠狠地说:“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男人?否则怎么会怀上。”
田淑芬害怕他那狰狞的模样,哭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肯定是在小树林里怀上的。我该怎么办?”
张晓军仔细一想也有可能,他见淑芬神情激动,忙搂着她的肩膀说:“对,对,我把我们第一次给忘了。”
田淑芬心里稍平静些,幽幽地说:“你赶紧让你家里人来提亲,我也要回家说一声,让他们做好准备,不然等肚子大起来就没脸见人。”
“别急,别急,肚子一天两天还不会显形。我爸妈那也要有个说服过程,这事急不得。”张晓军一边欺骗淑芬,一边暗自盘算:和这个村姑玩玩也就算了,但要和她结婚,别说自己不愿意,就是爸妈那也过不了关。虽说这小娘们长得还算可以,可结婚要门当户对,凭我这条件,找个干部子弟没问题。就算不找干部家庭的,最起码应该有个城市户口,城市工作吧。先把她稳住再说,这要是让她家里人知道,七大姑八大姨的把我堵在这,那是插翅也难飞啊,说不定还要挨顿揍。只要过了今晚,明天拍屁股走人,到时天高皇帝远,你没凭没据又能奈我何!
他打定主意说:“你放心,我明天早上就回城把我们的事跟我爸妈说,你先不要和家里说。虽说城里和乡下都是g命天地,但城乡差别还是客观存在。我爸妈是干部,但他们也是普通人,要接受这件事得有个过程,我们也要给他们一点考虑时间,不能把事情闹僵。他们就我一个儿子,只要我俩铁心,迟早会答应。这时间不会很长,估计也就三、五天吧。到时他们来提亲,你再和家里人说也不迟。”他见田淑芬还在犹豫,立即嬉皮笑脸道:“来,让我来看看我们的小宝贝,他藏在里面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田淑芬虽然厌恶他这些话,但心中稍安,由着他胡来。怎奈何这人虽然年纪轻轻,可身体早让掏空。痛不痛痒不痒的还没让那蚊子叮一口强。
张晓军有心想在自己的漳河农场情史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可惜他太不争气,只好无奈地道:“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也要睡了,明早还要赶路。”
田淑芬早就想离开,立刻如释重负般逃离出来。
张晓军从农场调走的消息一经传出,最高兴的要数王大胆,逢人便说:“那小王八蛋走了好,看见他就烦。他要是还在这待着,保不准哪天我会灭了他。”
而田淑芬听说张晓军是调走的,并不是他所说的请几天假回去让他爸妈来提亲,她顿被五雷轰顶,整天浑浑噩噩跟丢了魂似的。但她还不死心,抱着一丝希望,指望他还会回来。一天、两天、三天……眨眼间过去半个月。她的不安越来越重,时不时摸摸肚皮,总觉得又大了一圈。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也闹不清张晓军是不是把她抛弃,想去找可又不知道人在哪。左想来右想去,终于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田淑芬偷偷摸摸跑到一分场场部,躲在树边上张望。却被吴山羊发现,问道:“你来寻人?”
田淑芬怯怯地点点头,小声说:“我想找王场长。”
“他在最里面那间屋,屋里没别人。”
田淑芬感激地望他一眼,低着头走进去。王场长见她进来,一时没反应过来,搁下笔问:“有事?”
“我……我想找张晓军。”田淑芬下了很大决心,咬咬嘴唇说:“听说他调走了,你能告诉我他在哪吗?”
王大胆这才想起她和张晓军的关系,对她的来意心知肚明,粗着喉咙说:“他没跟你说?哎……当初我就跟你说过,那家伙不是个好东西,你实打实的让他甩了。我看这件事你别再往心里去,就当是被狗咬一口。好在农场里没人知道,你也别去找他。”
田淑芬摇摇头,机械地说:“不,我得找到他。”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我要找他。”田淑芳哭了起来。
王大胆最见不得女人流泪,忙说:“好吧,好吧,你先别哭,他调到市里。市区那么大,你一个小姑娘哪里找的到。前段时间他爸管知青工作,留了个他家电话号码在总场。但不知道那号码还管用不,晚上你就上这来打。我跟吴山羊说一声,他有钥匙,回头我把号码给他。真不知道你是咋想,临走都不跟你打招呼,这不是明摆的事嘛。”
田淑芬抹抹眼泪,连声谢都没有说就低着头出门。王大胆望着她的背影直叹气:“这下好,魂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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