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大兴土木

一轮暖阳仍如往常一样斜悬在青净的天空，宛如碧海中一颗火红的明珠。从明珠中射出万道柔和的光，将大地薄薄的白霜化成淡淡的雾，合着草木、泥土的香味，形成朴质的烟火气息。人世间的烟火男女，在鸡飞狗跳中又开始了一天惬意而充实的生活。

建平和山羊吃过早饭后便背着枪去训练，这是场部的安排，家里有事的可以不参加。但很少有人会请假，因为男人间有属于自己的话题，人多自然吹牛皮的雅性就更浓些。

“昨晚怎么样？我说的方法还行吧？”女人间也有自己的话题，在陪细妹子去看宅基地的路上，田淑芬踩着干裂的土地悄声问。

“你还说，疼得人要死。”

“第一次都这样，以后习惯就好。他呢？没不高兴吧？”女人心中都有一位白马王子，田淑芬也不例外，只可惜她的白马王子是表妹的人。自制力极强的她把这份暗恋的情感隐藏在心灵深处，但又始终保持一种说不定我有机会的心态。然而后来发生的事让她彻底死了这份心，被迫嫁给了吴山羊。可心里那份情哪能说转移就转移的，所以还是格外关注刘建平。

“他倒是高兴，全不管人家死活。”

“是吧，是吧，男人都一个德性。不过你俩老在船上也不是个事，万一哪天乐极生悲弄翻了船，那就糗大发了。”田淑芬特别兴奋，自从婀娜少女变成妙龄少妇后，一扇大门被钥匙打开，眼前呈现出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快乐，以至于她渴求那种濒死的极致。可那把钥匙似乎带了点锈迹，难以挠到心底的痒。

“乌鸦嘴，我也不愿上那去，可不去那又去哪？去我家他肯定不乐意，别看人长得斯斯文文，其实心里刚着呢，倒插门的名他不会背。”细妹子啐她表姐一脸唾沫。

“是要赶紧把房子弄起来，不管金窝狗窝，起码得有个窝才行。我看就你着急，建平跟没事人一样。一个家要靠两个人建，燕子搭窝还双进双出。”田淑芬的话固然有为表妹好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把细妹子想像成自己，从而获得一种她在自己男人那无法获得的幸福感。

细妹子哪知道表姐的花花心肠，还美滋滋地念着她的好，吐着苦水倾诉：“唉……他心大的很，想趁年轻干出点明堂，不想这么早就结婚。”

“那你得抓紧，名份虽然有，可公家不承认。万一他变心，你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田淑芬怂恿道：“你是我表妹我才说这样的话，建平是人中之龙，能跟你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份。但男人都一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见到漂亮妹子眼睛都不拐弯。在农场还好点，大家知道他是有主的人，没有几斤几两的姑娘也不敢跟他勾勾搭搭。但他绝不是笼子里的鸟，咱这小地方困不住他。你要是不好好捯饬自己，难保不出事。”

“他敢！除非他想当太监。”

“鸭子嘴！还没三句好话就软的跟泥似的，还是想办法抓住他的心吧。”

……

宅基地在水塘旁边，地势高阔平坦，离大马路也近。周围已经有十几户人家，都是农场新结婚的小青年。细妹子到每家门口都张望几眼，看看别人是如何布局，同时在脑海里勾画出一栋自己房子的模样。可她又怕超出预算，拿着树枝蹲在地上左算右算？

田淑芬道：“就是做栋大房子也花不了多少钱，木料可以去后山上砍，都是一个人抱不来的大树，只是别让检查站抓住就行。打地基的石头可以在荒山上挖，尽是大石条，又光又滑，别说打地基，做墙也行，比红砖还结实，而且冬暖夏凉舒服的很。我们田家堡都是用石头砌，就是费些力。现在正好农闲，叫你哥和堂兄弟帮忙。回头我再从田家堡请几位老石匠，他们活好，要的工钱也不多。”

细妹子愁云顿扫，捏着小拳头下定决心：做就做一栋全场最好的房子。

但刘建平对做房子并不上心，倒不是他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他也想给细妹子一栋既漂亮又壮观，比皇宫也不差的房子。关键是没钱，就想着等以后有了钱再盖。万一真到结婚的份上，先随便搭间屋对付，只要能遮风避雨就行。而现在他就是一只被人赶上架的鸭子，由不得他等下去。

农场划给的宅基地只有一百多平方，细妹子占去两百还不止。刘建平怕人说闲话，阻止道：“这样不行……”

“怎么不行？”细妹子指着别人家说：“他们谁没占？王大胆都占，就你清高？”

刘建平本打算做两间房，但细妹子不同意。她进城一趟，眼界也变的开阔，照着滨江路边小洋房的样式来做。

这是农场第一栋两层半楼的欧式建筑，惹来无数人参观。建平又唉声叹气：“这样不行，太惹眼。就我们俩住，做那么大干什么？”

“怎么不行？以后不要生孩子啊？再说你爸妈退休后想上这来住，你难道叫他们打地铺不成！真是一点孝心都没有。”

刘建平哑口无言，只好闷头做事。屋壳搭起来后他才说：“怎么不买红砖？用石头砌墙太占地方。”

细妹子眼睛咕噜噜直转：“隔墙用木板做，再叫我二叔雕上画。他是老木匠，连工钱都省了，做好后保证比小宝家还好看。晚上你和我哥他们到山上砍些树来。”

刘建平忙道：“不行，不行。这是犯法，给抓到还得了。”

“犯什么法？你个大男人怎么比我胆子还小。林业局只管木材不准外出，很少管山里面来。方园几百里的山林，他们怎么可能管的过来。就是万一给逮到，这些人也不敢管本乡人，你以为他们就不怕挨揍啊！顶多是睁只眼闭只眼说两句。怕就怕给乡里抓到，但山林是归林业局管，哪个会闲着没事管这个。你要是怕就别去，我去。”

建平让细妹子说的脸红，岔开话题诡辩：“木板也不隔音啊，要是晚上你鬼叫鬼叫的，还不得把狼招来。”

“你才鬼叫！隔墙做双层的。我问过二叔，在双层中再做个暗格，既隔音又能藏贵重东西。”

“我哪有贵重的东西，最贵重的就是你。这样做虽然省了材料钱，但工钱、饭钱还是少不了，就是亲戚也不能让他们白干啊。”刘建平不露声色地给细妹子戴上一顶高帽子。

“你给钱他们也不会接。”细妹子心里暖洋洋，挽着建平的胳膊磨磨蹭蹭：“反正他们有力气，不用白不用。”

于是建平壮着胆子和一帮舅子做了几天的盗树贼，不但把隔墙置齐，就连做家具的木材都有多的。虽然材料钱和工钱省去不少，但花钱的地方还是很多。每天大鱼大肉的招待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水泥、沙又没地方去偷，桐油、洋钉、玻璃也要花钱去买。没多久，基建科给的那点钱就见了底，两人是捉襟见肘。

“唉……当初真不该做这么大。”细妹子开始后悔了。

建平这次没埋怨她，反而安慰道：“别着急，我来想办法，先找表姐夫应应急……”

细妹子眼睛一转，打断他的话说：“我明天去趟二姨家，她收了姐夫不少彩礼。”

“别去开那个口，万一不借你还窝心上火。”刘建平立即斩断细妹子的念头。那位二姨人虽然不错，但一个钱一个命，她从吴山羊那要的彩礼只怕是全乡最高的。这里面固然有其反对婚事的理由，贪财也是不可忽视的地方。

“要不去问问我妈？上次我哥结婚时你给了她钱，也许还剩点。”细妹子搅尽脑汁，将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过滤一遍。

“你妈要是有早就给我们了，那钱我压根没想要。咱俩定亲一分钱都不收，你再去讨还不得给骂死！百分之百会说你胳膊肘往外拐。”

“我这不是没钱嘛，”细妹子嘟着嘴说：“要是有钱我天天给他们炖人参燕窝。”

“钱的事你别操心，先算算还差多少，回头让我妈汇过来。有那么多舅舅和姨，一人给几十块就能凑齐。”

细妹子嘻嘻直笑：“是哦，跟你妈说这笔钱咱们来还。房子一盖好我们就结婚，以后我每月也有工资。咱俩省着点用，还起来快的很。”

就这样，一栋豪华的两层洋房终于盖了起来。这是小俩口亲手搭建的家，为了这个家他们付出了超乎常人的汗水，也收获了属于他们的幸福。

日子飞快，天也越来越冷，发旺的身体却奇迹般越来越好。到医院检查，连抗酸杆菌都已消失，这意味着他已经完全康复，不再具有传染性，一家人又可以在一个桌上吃饭。

虽然发旺的病不再让刘家人担心，但他们的神经同样还是紧绷。因为他们即将迎来刘家最大的喜事，长子刘建平定在腊月二十六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