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珍和五一为睡觉而烦恼时,远在农场的细妹子也在不高兴。这倒不是刘建平惹她,不过严格说起来也有他的责任。
事情的起因是为了打结婚证,在双方家长定好婚期后,两人兴冲冲的去公社办证,结果不给办。因为建平的年龄不符合标准,要女的十八男的二十才可以结婚。
细妹子十分不乐意,恼道:“我们村不都是十七、八岁就结婚,为什么就我俩不行?”
办证的工作人员也是农村出生,对农村的情况很了解,解释道:“这样做违反婚姻法,但你们真要结政府也不会干涉,不过这种婚姻不受法律保护。也就是说,乡里乡亲都认可你们是夫妻,但国家不会承认。说句不该说的话,要是有什么差错,就得自个儿解决,国家不会管。”
“会有什么差错?”细妹子不太明白他的话,问道:“你说清楚些。”
“假如婚后两人吵吵闹闹不想过,或者有一方喜欢上别人。哦,我不是说你们,只是打比方。有过错的一方只会受道德谴责,但在法律上他有这个权利,够不成通奸罪,财产分割也是个问题。再比如……”
“别比了。”细妹子听的很不入耳,打断他的话:“在你嘴里就没个好。”
“所以说嘛,你们还是晚点结,等心智成熟考虑全面后再结也不迟。”
细妹子心想:不结我更放心不下。她不愿再听那人的话,拉着建平就走。那人又在背后喊:“你们真的要结,记的过两年来办证啊。”
证没办成,相当于细妹子要系住刘建平的绳子断了一根,心里的不痛快可想而知。好在农场没那么多规矩,凭着户口迁出证明和一分场的公章就把她的户口落在建平名下,成为名副其实的正式工。这倒不是农场有超越国家法律的特权,而是因为大部分职工来自农村,他们结婚的年龄没几个达标的。例如派出所办户口的小王,他结婚时老婆才十七岁。
户口名字落在一块,又让细妹子高兴起来。要什么结婚证!户口都在一块,还能说不是一家人嘛。可她的表姐,田淑芬同志又给她浇上一盆冷水:“户口在一起有什么用,兄弟姊妹不都是在一起嘛。你姐夫的侄儿想到县里读书,他的户口就落在她姑的名下。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货,还是有证保险。”
“那怎么办?”细妹子气恼道:“总不能不结婚吧。”
“你傻呀,不结的话建平更没了约束。”田淑芬怀着自己的小九九,悄声说:“婚一定要结,但你要多长个心眼,让他有脚不能跑,只能围着你转。”
“那该怎么做?”让建平围自己转的话细妹子最爱听,她饶有兴趣地说:“我又不能真用绳子把他捆住。”
“捆住他干嘛,把他的心捆住就行。”田淑芬坏笑道:“还是我以前告诉你的办法,把他迷的五魂六道的就不会跑,你后来试过没有?”
“这几天忙昏了头,哪有心思。”
“啊!这么长时间你们都没在一起?”田淑芬故作惊讶地说:“要是男人不对女人感兴趣,说明他心变了,建平不会是变心了吧?”
“不是,我是说没试过。”细妹子红着脸说:“说起来怪你,什么这个花那个花,弄得人软的像棉花。”
田淑芬窃窃细笑:“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去做饭,你姐夫他们训练也该结束了。”
在田淑芬心里,刘建平就是理想中的白马王子。年轻、俊美、体格强健却不失柔和,还有城里人的文化特质。可惜那是表妹的菜,自己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现在她一门心思全在吴山羊身上,因为他能给自己实实在在的安全。虽说与他结婚是为了逃避世人眼光的迫不得己行为,那么现在她是在真正经营自己的家。
爱可以从无到有,那种被关怀、被呵护的感觉很幸福,但她不想被动地接受,她也想展露自己的魅力。往日那些情景又从淡忘中清晰,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屈辱,她要用它来取悦自己男人,用它来宣泄自己的渴求。所以她需要一个试验品,需要一个人来证明这并不是坏事,这样她才敢去实施。
田淑芬像燕子一样在田间地头掠过,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躁动,她甚至臆想刘建平和细妹在一起的情景,臆想自己和建平在一起。想到这些她就有说不出的愉悦,愉悦之情就像海浪一样,一波波地袭遍全身。
一回到家她便早早把饭菜弄熟,见吴山羊还没回,便先洗个澡。等澡洗完还没见老公踪影,心里开始着急,依着大门张望。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看见一人一狗从路口过来,脸上顿时笑出花来。
“天都黑了怎么还不进屋?”吴山羊心头暖暖的,家里有人惦记,这让他倍感温馨。
“等你回来,怎么这么晚?”
“到建平新屋去了。他爸妈明天要来,帮他架几张床。”
“还没吃吧?”淑芬说:“你先去洗把脸,我把菜端出来。”
吃完饭山羊要收拾碗筷,淑芬拦住他道:“我来收拾,你快去洗澡。”
山羊却说:“昨天才洗的,今天又没出汗,洗个脚就行。”
“不行,快去洗。”淑芬推着他往灶台上走。
“天天都要洗澡,看来我得做个洗澡的屋。”山羊望着厨房旁边的空地说:“回头在这地方搭个小屋,上面搁个汽油桶,我们在部队就是这样做的。”
淑芬也觉得好,她用脚丈量下地:“要做就做宽敞点,以后有孩子也方便。”
“行,”山羊笑道:“明天我就上车库要个汽油桶,那东西做起来简单。”
淑芬将碗洗净,又在堂屋开瓶香油倒点在罐头瓶里。回房后把瓶子藏在床底下,然后脱去衣服躲进被窝。
虎崽瞪着一对狗眼蹲坐在床脚下望淑芬,它不明白女主人为什么这么早上床,往常总要逗逗它才会睡觉。
“你这死狗也色眯眯的。快出去!不然把你阉了。”田淑芬脸色酡红,轻声喝叱。
虎崽呜咽几声,耷拉个脑袋,夹着尾巴跑回自己的窝。
被子里冰凉冰凉,让田淑芬倒吸一口冷气,将身体缩成一团。脑袋露在被外,两只乌漆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门口,直盼着那汉子快来。
山羊进屋后边脱衣服边絮絮叨叨:“还是细妹子有远见把房子盖的大,要是依了建平的意思,他爸妈来还得打地铺。爱珍明天也来。”
“我听细妹子说爱珍在城里处了对象,还是她外婆的孙子。”
“外婆的孙子?现在表兄妹不能结婚。”
“她外婆是她外公后找的伴。”
“哦,能管住她的男人肯定有两把刷子。”山羊把外衣挂在衣架上说:“她性子烈得很,当初张晓军……”
他忽然住了嘴,怕引起淑芬的不快。嘴角肌肉抽了抽,尴尬一笑:“瞧我这嘴……”
哪知淑芬亳不在意地笑道:“上次细妹子在城里撞见他,她和爱珍把那人打的跟猪头一样。”
山羊嘿嘿笑两声,钻进被窝,热乎乎的让人非常舒服。习惯性的去搂淑芬,发现她竟然不着一丝一缕,脸上顿露苦笑。
淑芬给他冰凉的手掌冷的一哆嗦,山羊忙把手缩回,放在自己大腿上捂。
田淑芬朝吴山羊身边靠过来,狐猸地说:“今晚要是能怀上,明年就可以抱个大胖小子。”
“你还说,”吴山羊有意拖延时间,戏虐道:“我俩都成了笑柄,你怎么连自己是不是闺女都不知道?”
“我哪晓得。”田淑芬笑道:“让他们笑话好了,正好证明我清白。”
“小树林又是怎么回事?”这是梗在吴山羊喉咙上的一根刺,他一直想吐出来,却又怕刺伤田淑芬的心。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自从知道自己还是女儿身,淑芬就有了底气,拿着事先想好的词说:“那天我被打昏,醒来时发现他坐在旁边抽烟,就以为是被他祸害。后来王大胆进来,那人可能是怕打昏我的事给场长知道,便说是和我处对象。我心想都已经被他祸害,这一辈子算是完了,便应了他的话,从那以后就再没跟他见过面。只到上次例假来迟,以为怀上孩子才去找他。他说与他不相干,打电话去他也只说打昏了我,用两百块钱来赔。事后我才想明白,那天我穿的是爱珍的裙子,他以为我是爱珍才使坏,后来发现不是又收了手。”
田淑芬没敢说在小树林被欺负的事,更不敢说事后被捉弄。她认为这种丑事不能坦白,到死都要埋在心底,这样老公心里才不会有疙瘩。她也不认为这是对丈夫的欺骗,而是为了这个家不带一丝杂音。
果然,山羊喜道:“对,对,肯定是这样。你真是马大哈,自己祸没祸害都不知道,还差点把命搭上。”
“我又没经历过,哪知道祸害是什么样,遇上你才知道。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人,要不是他把我打昏,我哪知道你是这样的好人。”
能抵住诱惑的男人没有几个,太监还和宫女搞对食。吴山羊不是太监,他只是年纪大了些,身体虚了些。但老婆的话让他很高兴,连带着也把那情绪调动起来。
但田淑芬眉头直皱,只因那到喉咙口的痒迟迟出不来,心里顿生出一丝厌恶之气。便闭上眼假想这是刘建平在她身上,脑海中那张俊美孤傲的脸就像是蟠桃会上的仙酒,让人毛孔舒张,仿佛一种魂儿要飘向白云之巅的感觉就要降临。可她就是没法享受这种感觉,因为片刻后那人便成了抽了筋剃了骨的蛇。
门外的虎崽,呜呜低叫,时不时用爪子挠挠门。那种空虚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田淑芬心窝上爬,但她仍装出一幅满足的样子嬉笑:“得给虎崽找个伴,这家伙在堂屋挺不老实。”
“你没过门前它一直在里屋,现在把它赶到屋外当然会不乐意。”吴山羊打个哈欠问:“他俩结婚我们随什么好?是送东西还是给钱?”
“给钱吧,细妹子随我是八块,建平送了什么?”田淑芬虽在媚笑,但那种难耐还没有完全消净,极盼有人再来戏弄自己一回。
“他也是给钱,十块。”
“那就随二十,我还给他们纳了两双鞋。”田淑芬偷偷揉自己胸口,可又怕给丈夫发现,侧转身说:“别看细妹子手脚利索,但针线活半点也不会。”
“那丫头野惯了,一把力气只怕比建平也不差。”吴山羊笑道:“针线活建平会,他是长子,从小就会做事。”
“你只知道他会做事,还有些东西你肯定不知道。”田淑芬媚眼汪汪,有意挑出话头:“城里人花花肠子最多,特别是有文化的城里人,私底下做的事你想都想不到。”
“什么事?”吴山羊好奇地问。
“上午我帮细妹子收拾屋子,聊着聊着就聊到生孩子的事上来。你知道他俩怎么过日子吗……”
田淑芬兀自不死心,借着刘建平和细妹子的名头来挑动丈夫,指望他能再次吹响出征的号角。可吴山羊哈欠连连,啧啧两声说:“他们也不嫌脏。”
“菜地里还施肥呢,洗干净还不是吃的津津有味。”
山羊直摇头:“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可细妹子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是建平从古书上看到的,什么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咱们乡下人又没学过古人的话,哪懂得这些,只有他们城里人才会闲着没事干瞎琢磨。既然古书上都有,那肯定是好的,咱们不知道觉得稀奇,说不定他们还稀奇咱们什么也不会。要不咱俩试试?”
吴山羊侧转身去,背对着老婆说:“明天吧,今天太累。”
“她告诉过我一个法子,”淑芬妩媚一笑:“我来试试,看管不管用。”
“你们在一起就嘀咕这个?”
“我们之间说话还收着点,你是没听见那些大嫂们说的话。”
“那些人疯疯癫癫,嘴上就没把过门。”吴山羊一本正经道:“她们那样不单是丢自己的脸,也是丢她家男人的脸……”
田淑芬没等他话说完便缩进被窝,接着又钻出来媚笑:“这法子还真管用。”
山羊发出如毒舌吐信般的丝丝声,扬蹄就要奋进,却被狐狸阻止:“你先把床底下的香油拿出来。”
吴山羊虽取出了香油,可这一耽搁,再加寒气一惊,整个人又如斗败的公鸡,不由地恼怒起来:“就你事儿多……”
又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人,赶紧压下那莫名的火,自嘲地叹气:“人过四十,精力大不如以前。”
田淑芬心里颇为失落,脸上却如鲜花盛开,娇笑道:“你刚才太累了。”
吴山羊确实累了,不到十分钟便呼呼睡着,鼾声如雷,大有掀开屋顶之势。而田淑芬却贝齿紧咬红唇,辗转难眠的她忍不住将手往下伸,跟做贼一样,偷偷地挠着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