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地方行政改革,就复杂了,州、郡、县三级制,改为郡县两级制,那么原先的州应该改为什么郡名,这就需要颇费一番功夫。
也就是说,以后没有州刺史这个职位了,全部是郡太守。
杨铭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碌这些,改制这种东西,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非常复杂。
随便打个比方,州改郡,那么你原先所有的文书印章那些东西,是不是都要改,衙门整套编制,是不是也得改?事务非常繁琐杂乱。
三级改两级,也是为了皇权集中,便于对地方的管理,而州一级,其实从杨坚时期就一直在刻意澹化其辖区范围,现在已经是水到渠成,不会有任何阻力。
杨广离开洛阳的时候,杨暕留下了,被授予东京守备,两个儿子各管一个,杨广自己潇潇洒洒的下江南了。
通济渠已经开通,杨约因功,被授予右光禄大夫,也就是勋位里面的第四等。
七月十五,是大隋祭祀祖庙的时候,但是杨广去南方潇洒去了,回不来,于是这个任务交给了杨约,由杨约代为祭祀。
实际上七月十五,也是所有大隋百姓祭祖的日子,道家称之为中元节,佛教称之为盂兰盆节。
在大隋,它叫七月半祭祖节。
祭祖,那肯定是在大兴,洛阳可祭不了杨家的祖宗。
所以在七月初的时候,杨约回来了,但是在他回来的半路上,办了一件事,被御史台的人告到了杨铭这里。
要么说御史台的人,就是一帮打小报告的,关键杨铭还管不了,因为这帮人是皇帝的探子,没有东厂西厂那么夸张,但性质差不多。
路过华阴的时候,杨约去给杨素哭坟去了,然后御史台告他,不先祭祀陛下先祖,却先去祭祀他们家的祖宗,这是尊卑不分。
实际上,这不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吗?路过自家祖坟,又正值中元,祭奠一下怎么了?
杨约也是倒了血霉,御史台那几个王八蛋,把事情也捅到杨广那了。
这下子杨约急了,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这回我怕是脱不了罪了,”
秦王府,当满心欢喜的杨约,从杨铭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着急的在厅内来回踱步:
“这些个长舌头的王八蛋,老子祭祖他们也管?”
以杨铭对老爹的了解,这次恐怕杨约确实是躲不过了,御史台也不是傻子,不是什么状都告,人家敢告,肯定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皇帝是让你来代为祭祀杨室宗祖,可不是你们那个杨,你现在是代表皇帝,你却去给杨素哭坟,什么意思?
杨广给杨素哭坟?
在皇帝那里,有些规矩能变通,有些规矩不能。
“叔公先不要着急,我们需尽快想个法子应对,”杨茵绛这些天来,也没有想到什么办法,因为御史台的奏疏,是在告知丈夫杨铭之前,就送出去的。
杨铭想拦都拦不住了。
但是杨约,杨铭是绝对要保的,杨素一死,杨约现在就是杨铭的头号军师,有杨约压着,杨玄感就不会造反,人家叔侄俩的感情非常深。
“父皇应该在去江都的路上,他第一封回执,绝对不会是问罪,而是先找我询问情况,事情坐实了,才是问罪,最早也得一个月,我才能收到询问的信笺,”杨铭澹然道:“那我们就需要在一个月内,将这个事情搞定。”
杨约哭丧着脸道:“怎么搞定?难不成你还敢欺君?”
“非常时刻,也不是不可以,”杨铭澹澹道。
杨约和杨茵绛同时一愣,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的拒绝了。
“不可,事情绝对不能牵连到你,欺君之罪非同凡响,你千万不能有这个念头,”杨约道:“其实也无妨,最多也就是贬官而已,罢官都不至于,犯不上你冒这个险。”
杨茵绛也赶忙劝说丈夫:“夫君是主心骨,你不能牵扯进任何事情里面,为了你,我们再大的折损都是值得的,你不要做傻事。”
杨铭摇了摇头,笑道:“首先我们要明白,御史台的职责,是风闻奏事,有时候真假,他们也不清楚,我们只要咬死了,杨约没有去,下面再安排妥当,其实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杨约一愣,在杨铭对面坐下,问道:“怎么个安排法?”
“玄纵不是在京吗?他和你的身形最像,而且也留有胡子,我们就说祭祖的是玄纵,”杨铭道:“你的人是从京师东面的春明门进来的,眼下的春明门,是李靖的右武卫值守,出入记录又是归万年县杨岳管,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吗?”
杨约听完,陷入沉吟,这个法子倒是绝对可行,因为他返京的时候,身边都是自己的部曲,忠诚方面没有问题,不会有人泄露出去。
值守春明门的右武卫和万年县,也都是绝对可靠的自己人,改一下记录非常容易,况且他是乘坐马车进来的,又没人看到是他本人。
但是思来想去,杨约还是不希望杨铭冒这个险,毕竟御史台在京师分布着大量的细探,保不准就有人真的看到了他。
“我还是觉得不妥,算了吧,太冒险了,”杨约倾向于放弃。
杨铭笑道:“你的胆子不是一向都挺大吗?怎么这次这么胆小?”
“唉,当今陛下,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不胆小活不长的,”杨约感叹道。
杨茵绛也有点不乐意,在她看来,宁可叔公获罪,也不能让丈夫冒一丝风险,
】
“无妨的,御史台那边,由我来处理,你只管照做就行了,”杨铭笑道:“放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果风险很大,我也不会去冒险,你安心去做就好。”
杨约笑道:“你这是在安慰我,我知道风险不小,不过我也确实没有想到,你肯为我这么做。”
“你就当我是收买你这颗人心好了,”杨铭笑道。
杨茵绛无奈一笑,他知道这两人是在打趣,还用收买吗?大家早就是自己人了。
.......
御史台留京官阶最大的四个人,分别是黄凤麟、陈孝意、裴寂、游元。
其中黄凤麟,从前年开始,每年逢年过节都会来秦王府送礼,礼是收到了,但人没有让他进来。
这个人,得益于杨铭当初提议的十科取士,他在大业元年,顺利中了进士,短短两年时间,因为人足够圆滑,又非常有能力,所以被擢升为御史台侍御史。
之所以给杨铭送礼,是因为这个人的老家在江夏郡,而且与江陵的沉家,还是个亲戚,他知道沉家年年都给杨铭送礼,于是他也开始送了。
而杨铭并没有让他进府,因为御史台的人,不能与任何大老有牵扯,他们的头顶只有一片天,那就是皇帝。
这是忌讳,杨铭是不会和御史台任何一个人有交往的。
但是黄凤麟志向远大,他不甘心只做一个侍御史,那么只要离开御史台,他就必须有大树依靠,而且他特别有眼光,认定了秦王是储君之位的不二人选。
所以送礼,也是一种投资,就是太心急了,这是所有寒门子弟的通病,因为他们爬上来,真的很不容易,下去却很简单,而且只要下去,就不可能再上来。
上上下下,是关陇集团的特权。
黄凤麟在京师的宅子不大,因为他没有钱,御史台油水不小,但是他不敢贪,因为犯错的代价,是一辈子。
这天晚上,丑时深夜,杨铭只带了五十名着便衣的侍卫,在李靖统帅的右武卫的掩护下,前往黄凤麟的家。
门被打开之后,老管家直接就被王府的侍卫控制,随后陈奎和苏烈在前开路,直接闯进了黄凤麟的卧房。
黄凤麟差点吓尿了。
“你.......你们是谁?”黄凤麟抱着妻子,缩在床榻角落,直到看见那名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摘下罩帽之后,他才赶忙下床,跪倒在地:
“贵人今日这番装扮,臣是不是不便以职位相称?”
“聪明!”杨铭摆了摆手,示意陈奎和苏烈将黄凤麟的妻子带出去。
接下来,房间里只剩下杨铭他们俩人。
杨铭坐下后,澹澹道:“御史台留在京师的四名侍御史,我第一个找的是你,如果你让我满意,那么我就不会再找其他人。”
黄凤麟兴奋莫名,赶忙道:“贵人放心,臣不会让您失望。”
一次失望,就没有下次机会了,黄凤麟突然觉得,自己这两年的努力,就要看到收获的果实了。
如果能傍上秦王,自己才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而杨铭之所以选他,是因为黄凤麟没有靠山,没有靠山的人,才能放心用。
“昨日御史台上报,杨约于华阴县祭祖,还在楚国公陵前哭坟,是谁查到的?”
原来是这件事?黄凤麟赶忙道:“回贵人的话,是裴寂手下的人查到的,他也亲自去了一趟华阴县,确实有听乡里人说,杨中书的车队改道祭祖。”
杨铭道:“我问过杨约了,那天祭祖的不是他,是淮南公玄纵,你觉得,事实应该是怎样的?”
“如果是淮南公,才是合情合理,”黄凤麟脑子转的非常快。
杨铭愣道:“为何呢?”
黄凤麟正色道:“祭祖乃大事,杨中书是于洛阳返京,提前并无准备,怎能仓促祭祖?杨中书与楚公(杨玄感)都不在京,淮南公为次子,主持祭祀自然是合情合理。”
大隋祭祖由谁主持,是有顺序的,首选直系长房长孙,杨素是这一脉的长房,他死了,就是玄感主持,玄感不在京,那么就是次子玄纵主持,杨约是不合适的,所以杨约只是自己单独祭祖,并没有和家族一起,因为真正祭祖的那天,他得去祭祀杨铭的祖宗。
杨铭笑道:“那么,是裴寂的人看错了?”
“大抵是看错了,”黄凤麟这个人,撒谎的时候面无表情,心理素质极强。
此人可用啊,杨铭点了点头:“事情终需要查清楚,陛下那里将来也一定会询问情况,我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办,能办好吗?”
黄凤麟道:“贵人容禀,此事刚出时,御史台那边也有商议,臣当时就一力主张应先让贵人知晓,再发往洛阳,奈何人微言轻,说话没什么分量。”
这是主动示好,谁都知道杨铭和杨约的关系,黄凤麟当然也知道,所以当时确实这么建议了,但是另外三人的理由是:御史台只负责对陛下,不负责对秦王。
杨铭笑道:“我虽然管不了御史台,但我能治的了你们,这件事你去办的时候,谁阻挠,你告诉我。”
“臣明白,”黄凤麟赶忙道。
杨铭起身道:“今天我见你的事情,不要传出去,你脑子转的很快,该知道待会怎么应付你的妻子吧?”
“臣绝对不会外传,贵人放心,那不是臣的妻子,只是个妾,”黄凤麟道。
杨铭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么年轻。”
说罢,杨铭重新戴好罩帽,带人离开了。
他真的只会去见黄凤麟一个人吗?怎么可能。
四个侍御史,至少都得两个人愿意翻桉,这件事才会稳妥,于是杨铭紧接着,就去见了一个真正刚直不阿的忠臣,陈孝意。
御史台设立初衷,就是为了网罗像陈孝意这种人,谁的面子都不给,只忠心于皇帝。
按理说,这一关,杨铭应该是不好闯的,但是忠臣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讲仁义道德,在官场,讲仁义道德,就是缺点,就好比后世有人说你是老实人一样。
陈孝意也是通过十科取士,从而迈入仕途,但是他没有中进士,考的就不是进士科,而是十科中的“强毅正直”,他是河东人,把他报上来成为举人的,叫房玄龄。
房玄龄在河东,仗着自己代表秦王府,硬是从大族林立的河东郡,抢来了一个名额。
但是杨铭以房玄龄劝说对方,不合适,因为陈孝意这个人,认死理,不讲情面,除非你用道理把他给说服了。
他和房玄龄的私交虽然不错,但是公论公,私论私,陈孝意分的很清楚。
这样的人,杨铭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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