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巴蜀之弊,是一种病,那么西南道行台省这帮人,就是下去看病的。
看病用药,有轻有重,药如果下的太猛,病人也受不住。
以免巴蜀生出抵触之心,从而发生骚乱,杨铭决定在汉川郡,布置重兵。
汉川郡就在京兆郡偏西南方向,距离京师非常之近,它以前的名字叫汉中,因处汉水中游而得名。
而大隋的汉川郡,属于巴汉地区,是当年益州总管府辖区,巴汉,就是秦岭大巴山与汉水一带,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天下必争之地。
汉中,是中原入蜀的必经之路,也是蜀地北出的门户所在,可以说,巴蜀拿不下这个地方,永远都别想逐鹿中原,中原拿不下汉中,也别想进入巴蜀。
汉川郡现在的太守,是李长雅,杨铭的姑父,李密的族叔,原来在鸟不拉屎的枹罕郡当太守,眼下陈叔宝的儿子陈渊去了枹罕郡,杨广看在妹妹的面子上,给李长雅找了一个好地方。
汉川郡,统县八,属于中上郡,太守应该是从五品。
这里当然是有军府的,卫士加起来能有六千多人,但杨铭觉得不够,于是将右候卫的大营,直接迁往汉川郡首府南郑县。
卫府迁徙,不可能所有人都带走,毕竟卫士们大多来自于当地,是兵农合一的府兵制,所以大营搬迁,也就能走五千人,还需要每隔半年轮换一次,好在汉川郡距离京兆不远,也就百里之遥。
杨铭的这个建议,得到杨广的完全认可,虽然搬离军府耗费不小,但跟将来从巴蜀收上来的赋税相比,就是九牛一毛,算是投资吧。
这些天来,关于修建驰道的问题,基本上算是议定了。
御史台大夫张衡,被调任榆林太守,负责调动民力,尚书右丞皇甫议,为驰道工程将作大匠,阎毗负责实地勘察,制定路线。
工部尚书宇文恺请辞多次,杨广没有同意。
作为大隋基建第一人,杨广绝对会用到他死,不死别想走。
这样的人事安排,其中有一个让人匪夷所思,张衡。
御史台主官,去地方做太守,也得是平调,怎么也得是个上上郡或上中郡,而榆林郡一共才仨县,属于下中郡,明摆着这是贬官了。
很多人对于这一任命,都感到非常意外,毕竟张衡是从龙之臣,杨广争位,张衡是出了大力的。
但是杨铭不意外,历史上张衡就是得罪了杨广,被赐死的。
朝会上,张衡面无表情的接受了这一任命,有些知晓内情的大佬,不免心中有些慌张,因为张衡其实也就说了几句谏言,并不算什么大错。
如此重臣,今遭这份冷遇,无疑也给在座的各位敲响警钟。
这也就是为什么,开皇时期敢说敢做的苏威,如今变得珠圆玉润,彻底被磨平了棱角。
朝会结束之后,杨铭给裴矩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静悄悄的跟随在杨铭身后,直到身旁无人,杨铭才问道:
“张衡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裴矩小声道:“还是晋阳宫的问题,当初陛下北巡至晋阳,欲重修晋阳宫,张衡说了一句:比年劳役繁多,百姓疲敝,伏愿留神,稍加折损。陛下当时就记住这句话了,私下曾与宇文述等人言说:张衡自谓由其计画,令我有天下也。可见陛下对张衡的不满,就是从晋阳开始的。”
瞧瞧,只是这么一句谏言,就把杨广给得罪了,这还是张衡,换成别人,恐怕得死。
杨广身边的近臣,并不全是溜须拍马、趋炎附势之徒,实际上在大业早期,杨广的心腹当中不乏能臣干将,而到了晚期,受杨广性格影响,能臣干将也变成愚臣腐将了。
牛弘现在都变得没有个性了,属实是怕了杨广。
宇文述来护儿,你不能说他们俩不行,要是杨坚用,这俩绝对厉害,但是放到杨广手里,就成了顺从皇帝心意的傀儡。
说到底,杨广自身性格,存在超级巨大、极其严重的缺陷。
像张衡这样的人,杨铭就会保,如果眼下的朝堂连张衡都容不下,自己将来接手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副烂摊子。
“将来你可别落井下石啊,”杨铭提醒道。
裴矩自打进入大隋,就是一个阴阳人,里外里谁也不得罪,几乎就没有劝谏过皇帝,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直都是门下省纳言。
门下省纳言,掌审查政令及封驳诸事,以备皇帝之顾问,有谏议之权。
但这个谏议之权,早年就苏威一个人头铁用过,然后被撸了,可想而知,杨坚其实也不怎么纳谏,而杨广是完全不纳谏。
裴矩笑道:“陛下要治的,我不保,陛下要保的,我不治,这便是裴某的为官之道。”
杨铭忍不住摇头道:“身在朝堂,总想置身事外,裴公太圆滑了,需知你不找事,事来找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裴矩笑道:“太子喜谏,裴某在您这里,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杨铭点头道:“理应如此。”
高熲这么一走,朝局已然发生变化,有些人能看出来,有些人看不出来。
别看高熲近几年,就顶着个太傅的虚名,硬挺挺的站在朝堂上,但他这一走,整个朝堂逢迎皇帝的气氛,愈发的浓郁了。
早年修洛阳,全员反对,修运河,半数反对,现在修驰道,没人反对了。
因为大家都看出来,反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中枢乌烟瘴气,势必影响地方,长此以往,大隋朝堂就没法看了。
返回京师的裴蕴,接任了张衡留下来的御史大夫,于是历史上的炀帝七贵,雏形已具。
软骨头苏威、阴阳人裴矩、得过且过牛弘、天子盲从宇文述、绝对心腹张瑾、首席秘书虞世基,曲意逢迎裴蕴。
这七个人,一半都是被杨广逼成这副样子的,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大臣。
杨茵绛眼下在养胎,裴淑英多半也有了,已经开始孕吐,而陈淑仪最近也非常主动。
杨铭一直让徐景在暗中调查陈淑仪,但没有任何收获。
实际上有,徐景已经查清楚了,但是他没有这个胆子说出来,毕竟事情牵扯到了他的上一任主人,当今的皇帝陛下。
是杨广下令封口的,徐景有几个胆子,敢将事情说出来?
而陈淑仪也是为了顾全大局,选择沉默。
早期不敢与杨铭同房,是因为流产之后的久过去,已经完全恢复,所以越发的主动起来。
而陈淑仪的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弄死杨暕。
方法想过很多,却一直不敢施行,因为她怕事情一旦泄露,牵扯到杨铭身上。
况且皇帝眼下对杨暕的保护非常明显,想要下手谈何容易。
正月刚过,杨广就要离京了,又特么带走了十多万人,而且还把大兴定义为西京。
因为这次杨广是去洛阳,而洛阳是东都,皇帝在洛阳,那么大兴名义上,得与洛阳持平,总不能太子坐镇首都,皇帝坐镇陪都,这有点主次不分了。
身为太子,自然不需要再挂个什么京师守备,所以西京守备成了杨雄。
送走杨广之后,杨铭没有返回皇宫,而是去了秦王府,与他一起的,还有陈淑仪,是陈淑仪吵闹着,想要回去看看高玥。
实际上,是对上次的三人行回味无穷。
三个人除了斗地主,确实也没有别的可干的,而杨铭为了确保陈淑仪能够怀上,最后的珍藏都给了对方。
陈淑仪当然是坦然受之,她都二十七了。
“下次宠幸高姐姐的时候,你也赏她一个吧?”陈淑仪盘坐在塌上,嬉笑道。
杨铭还没有开口,高玥主动道:“妾已是半老珠黄,不宜有子嗣。”
她没有明说,但是杨铭清楚,高玥是不敢给杨铭生孩子的,就因为她姓高。
杨广绝对不会允许他们杨家的种栽进高家的地里,这和江南陈还不一样,因为高家一直认为他们才是天下正统。
这就是为什么高家绝后,陈家好好的。
“哪里老了?”陈淑仪在高玥身上不停的抓挠:“你瞧,又紧实又滑嫩,明明就是少女。”
高玥受不了她的骚扰,赶忙躲到杨铭身后,长发拂过杨铭鼻尖,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闹了一会后,高玥开始服侍杨铭穿衣,门外徐景的声音传来:
“太子妃派人传信,建成妻难产,已经调太医过去了。”
啊?杨铭猛的一愣,这尼玛好不容易怀上,也足月了,可不能再出事情了。
于公于私,杨铭都希望孩子能够顺利降生。
“将京师内最好的稳婆全都叫过去,告诉太医署,裴氏不容有失,”杨铭赶忙穿好衣服,离开了王府,前往唐国公府探视情况。
在古代,难产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出事的概率占了一大半。
当年独孤伽罗生四女乐昌公主杨文宣的时候,就是难产,以至于这位公主自打出生以后,就不遭父母待见,因为迷信说法,难产的孩子是上天对母亲的惩罚。
独孤伽罗差点难产致死,所以视四女杨文宣为仇人。
但是民间还有一种说法,难产的孩子是大富大贵的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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