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亲戚,是在你家里长辈还活着的时候,看在长辈的面子上宠你,当家的一死,人家便与你逐渐疏远冷漠,这叫虚情假意。
而有些亲戚,伱家长辈活着的时候,对你爱搭不理,但长辈不在了,反而对你关怀备至,这才是真亲戚。
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差别巨大。
杨丽华就是这样,她是真的心疼杨浩,毕竟是自己亲弟弟唯一的嫡子,杨俊在世的时候,有人庇佑杨浩,所以不用她操心,但是眼下,杨浩孤苦伶仃,一个人撑着一个家,杨丽华做为亲姑姑,自然心中不忍。
“你这次做的很好,不枉我疼你这么多年,”杨丽华欣慰的看向杨铭,笑道:“一个人如果对自己的家人都不管不顾,那就是豺狼,就是个孤寡之人。”
我不就是个孤寡之人吗?杨铭笑道:“同出一脉,骨血相连,侄儿怎能不为浩哥谋划?当下也是机会合适,军府正好出缺,浩哥也是赶上了。”
杨浩还在那抹泪,属实是这么多年太憋屈了。
正儿八经的皇室直系,虽有梁王爵位,却只在河间郡混了一个军府将军,虽然没有人敢给他摆脸色,但是这些年的自尊心,肯定是受到重创了。
杨丽华今天开心,专门让人叫来了自己闺女一家。
一帮人围在屋子里,吃着烤胡饼,聊着天。
权贵阶层的日常三餐,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八珍玉实,只不过就是肉不缺,酒管够,香料足,品质高而已。
蔬菜鲜果,那也是看时节的,什么时节吃什么东西,虽然地窖可以增加食材的保鲜时间,但与赶着时节吃的东西,味道肯定不一样。
贵族七八月才能吃梨,老百姓也一样如此,不过就是吃多吃少的问题,反正你们五月份都吃不到梨。
胡饼是大隋北方的一种主食,主要是芝麻和胡桃仁混合一起做出来的,但是老百姓家里的胡饼,能放这两样东西的可不多,因为芝麻和胡桃仁有点贵,而且还不放盐,因为盐更贵。
为什么老百姓吃不起酱菜,因为酱菜是用盐腌制的。
大隋的盐制,是民制官收,官运官销,而且制盐技术非常落后,产量极小,所以唐朝时期,仍有“农民糶终岁之粮,不足食盐之价”这样的说法。
杨铭嘴里吃着掺了盐的烤胡饼,心里则在想着怎么提升盐的产量和精细程度。
要知道盐这玩意,压根就没有替代品,人不吃盐就没力气。
河东是产盐的,而且储量极为恐怖,因为这里有世界三大硫酸钠型内陆盐湖之一。
但其实中华最大的盐湖,是青海察尔汗盐湖,也就是吐谷浑,这地方想要以当下的条件开发,非常之艰难,而中华最大的盐矿在江都郡的山阳县,山阳县以前也叫淮阴县。
所以很多地方之所以从古至今都很发达,是有原因的,运城是山西唯一一个三线城市,也是有原因的,这地方在古代的发展程度,甩山西其它地方好几条街。
山西的首府太原市,是山西唯一的二线城市。
杨铭并不担心将杨浩放在左屯卫,他就能掀起多大的浪来,左屯卫将军,一个是麦铁杖,杨广的人,一个人张定和,史万岁的人,
所以这个军府,还是在杨铭父子俩的操控之下,杨浩想在这里面培植亲信,可不容易。
安顿好杨浩之后,杨铭便接见了那个叫崔仪的人。
还别说,兄弟俩长的还挺像。
事关重大,杨铭好好的嘱咐了一番,并且从国库当中拨出一些礼品交给崔仪,一部分送给铁勒可汗契苾歌楞,一部分送给崔禛。
“兹事体大,务必办妥,”杨铭道。
崔仪点了点头:“臣无论如何都会将此事办妥,不负太子期待。”
族内的崔君肃已经给崔仪交了底,这件事情如果能办好,太子不会亏待他,而崔仪心知机会难得,今次无论如何软磨硬泡,都得把任务给完成。
而崔议会先去鸿胪寺接受培训,礼仪言辞都会有人教他,为期五天。
送走崔仪之后,徐景告诉杨铭,裴蕴曾经来找过他,没等到他人,于是走了。
如今已经是晚上戌时,杨铭今天非常累了,但他还是想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情,于是又出了宫。
裴蕴府上,杨铭与对方碰头之后,大概知晓了具体情况。
“炼窑的事情,今后你们与独孤怀恩及元文都具体商妥,我实在是没有这个精力了。”
裴蕴看出杨铭满身疲惫,赶忙道:“太子日理万机,千万要珍重身体啊,眼下夜深,不如太子便留宿在臣下这里吧?”
“几时了?”杨铭托额问道。
裴蕴看了一眼漏刻,道:“已经是子时正,太子再不尽早歇息,明日恐无精神。”
杨铭皱眉点了点头:“那就在你府上歇息一晚吧。”
“臣下蓬荜生辉,”裴蕴大喜,赶忙纷纷奴仆清理出一间雅室,并派来了他最中意的两名侍女,服侍杨铭。
杨铭所居之处,里三层外三层,被东宫禁卫层层包裹,四个跟在杨铭身边的千牛备身,负责巡视周边,只有陈奎,守在屋外,不准任何人靠近打扰。
两名侍女为杨铭揉捏着身体,等他入睡之后,分别躺在床榻两边,负责守夜。
翌日朝会,杨铭宣布了杨浩的任命,并准许其参加朝会。
杨浩千恩万谢之后,杨铭笑道:
“梁王经验尚浅,还需多多磨炼,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梁王初临朝会,还是要寻摸几个师傅才好。”
杨浩赶忙道:“观王熟谙国事,深耕朝堂三十年,臣自当视为师长,时时请教。”
杨雄笑道:“不敢不敢,当不起请教二字,你我应互助互倚,同枝共茂。”
接着,两人又互相客套了几句。
论血缘,杨浩跟当今皇帝血缘更近,但是人家杨雄权势太大,是当下的宗室领袖。
而杨铭就是想要杨雄多多提携杨浩,把杨浩培养成下一个杨雄。
路是给你了,能走多远看你自己。
裴仁基彻底懵逼了,因为左屯卫大将军,他是势在必得的,没曾想让人家给捷足先登了。
这尼玛的,想要等下一个机会,还不知道何年何月。
军府大将军出缺,可没那么容易,这玩意轻易不会换,就算换,具体人选也是因当下形式决定。
裴仁基心里也清楚,自己在太子眼里,没什么地位,今后再有缺,只要是太子拿主意,就轮不到他。
世矩不给力啊,你可是太子的老丈人,你是不是压根就没给我打这个招呼啊?
接下来的一项任命,裴仁基瞬间欣喜若狂,他的顶头上司右监门府大将军独孤怀恩,被调任太府寺担任少卿,原来的两个少卿,云定兴不动,另外一个元寿,降一级为丞。
大殿内,独孤楷和独孤盛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们哥俩心里看的很清楚,独孤怀恩只要没大错,是不可能被贬的,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他主动申请去太府寺。
这个蠢货,为了你那点破铜烂铁,大将军都不做了?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啊。
这哥俩是独孤家的家臣,管不了人家独孤怀恩,所以只能是以后找赵国公独孤纂告状了。
殊不知人家独孤怀恩,就没把独孤纂放在眼里。
裴仁基见到出缺,疯狂给裴蕴使眼色。
大隋不流行自荐,毕竟受儒家文化影响,讲究中庸之道,别人夸你,你也只能说谬赞谬赞,很少会说:你夸的对。
但是流行自己人荐,因为想要外人举荐你,可能性不大,毕竟谁家里都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子弟。
于是裴蕴站出来道:“臣举荐右监门将军裴仁基,顶缺。”
杨铭的目光朝裴仁基看来,后者赶忙跪地:
“臣力薄才疏,恐不能担此重任。”
“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议吧,”杨铭道:“终究是一府的主将,还是要请示陛下的。”
别改日啊?咱们今天议清楚不好吗?裴仁基懵逼了,您听不出来我只是客气话吗?您只要同意,陛下那边多半也会同意的。
杨雄见状,站出来道:“右监门府事关重大,确实应请示陛下,由陛下定夺。”
“就这样吧,散朝,”杨铭起身就走。
裴仁基无比沮丧,在广场等上裴蕴之后,将对方拉至一边,小声道:
“你说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裴蕴无语道:“我在朝堂举荐你,不过是为你今后造势,这次上不去的,下次有缺,或许就会优先考虑你,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位置不是你的。”
“为什么啊?”裴仁基楞道。
裴蕴笑道:“左监门府大将军是谁啊?”
“是陈国公(窦抗),”裴仁基道。
裴蕴又道:“那右监门又是谁呢?”
“平乡候这不是刚卸任嘛?”裴仁基着急道:“你就别卖乖子了,快说吧。”
裴蕴笑道:“他们俩有什么共同的地方?”
裴仁基一愣,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个位置确实不是我能觊觎的。”
裴蕴笑了笑,拉着对方的手一块往外走,道:
“但是下次若有其它地方出缺,你的机会就很大了,太子拒绝你一次,不会拒绝你第二次,说到底咱们是太子的人,但有时候,你不能因为太子拒绝而心生怨怼,咱们心里想着的和太子心里想着的,那是云泥之别。”
“你还别说,我刚才确实有点不服气,但是现在好多了,”裴仁基笑道。
裴蕴正色道:“那你今后可要注意了,太子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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