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蕴收到裴矩的信后,准备了两车礼物,来到梁王府求见杨浩。
眼下的梁王府,就是杨俊当初的秦王府,这座府邸是整个京师规格最高的亲王府。
当年杨俊过世之后,朝中许多大臣将杨俊生前干的那些好事,全都给捅了出来,以至于家产被抄没,杨浩差点连片瓦都剩不下。
还是杨铭,在朝会上硬刚群臣,硬生生把杨俊已经没有的谥号给要了回来,又促使已经被贬为平民的杨浩,重新获得了袭爵的资格。
所以杨浩这里,对杨铭是有一份真感情的,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救父之恩呢?自然也是无以为报的,何况人家现在又把自己从地方捞回来,担任了军府大将军。
如果太子不是将他当成自己人,能这么卖力的帮他?
所以这次裴蕴来道歉,杨浩大开府门,将对方给迎了进来,他是冲着杨铭的面子,否则的话,他这次会跟裴家好好比划比划,让他们知道,这天下到底姓什么。
杨丽华和观王杨雄这段日子,已经给裴家制造了很大压力,几乎每天的朝会,杨雄都会故意针对姓裴的,而且语气非常不客气,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而杨雄代表宗室,他的态度,已经明摆着的告诉你,我们现在非常不高兴。
裴蕴做为御史台大夫,正儿八经的实权机构,又是皇帝宠臣,本不需要在杨浩面前低三下气,但这次毕竟理亏,所以他把逢迎皇帝那一套,用在了杨浩身上。
两人在王府的园子里散步,杨浩在前面道:
“那两车礼物,你拿走吧,你该知道的,本王眼下虽然窘迫,但是我见过的,拥有过的,不是伱能想象的。”
确实,他爹杨俊当年,实在是太有钱了,已经直逼杨素了,国库都敢私吞,你说他有钱没钱?
裴蕴是聪明人,听出杨浩这句话实际上是在暗示礼物太少,毕竟当初抄没秦王府,绝大部分的家产都被二圣给充入内库了,给杨浩剩下的少的可怜。
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杨俊那么爱钱,做为嫡子的杨浩,也不会差到哪去。
“这两车礼物,不过是明面上礼节该有的,”裴蕴跟在杨浩身边,笑道:“等到晚上,还有六车,那才是臣等的一片心意,殿下要是推辞不受,我裴蕴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杨浩冷笑道:“有些事情不是钱能解决的,我这张脸啊不值钱,但要是加上我这个姓,那可就不是钱能说清楚的。”
裴蕴赔笑道:“自然自然,梁王贵胄之身,我们这次冒犯,实是犯了天怒,我这里有一封裴公的信,让我转交给您。”
“噢?拿来我看看,”裴矩的面子杨浩还是要给的,不说人家位极人臣,单说人家闺女是谁,杨浩都得敬重三分。
再说了,杨浩觉得太子那天在东宫没怎么表态,实际上就是等裴矩道歉呢。
谁能代表裴家,谁才有资格道歉,像裴蕴这些人都不行,当然了,道歉是为轻慢宗室道歉,可不是营地抢人,抢人这回事杨浩都觉得理亏。
而裴矩这封信,当然也是赔礼道歉,字里行间语气朴素,让杨浩觉得,我特么不原谅你们都不行了。
“裴公言重了,他在信上要求处死裴慎,我看就没有那个必要了,”杨浩重新将信收好,拿在背后,慢悠悠的踱步道:
“太子妃既然都说了,贬为庶人,那就这么办吧,我和太子妃那是一家人,她的话,可以代表我。”
其实杨浩也不想跟裴家结下太深的梁子,主要在于中间有个太子,没有太子的话,他必弄死裴慎。
裴蕴装模作样道:“这怎么能行呢?不杀裴慎,难消梁王心头之恨,长公主和观王那边我们也过不去啊。”
你们也知道这关不好过?仗着太子,看你们这副嚣张样子,杨浩呵呵道:
“陛下的旨意不是也送来了,让咱们啊,自己看着办,太子怎么罚,就怎么罚吧。”
裴蕴笑道:“您与太子是兄弟,太子怎么罚,也要照顾您的意思啊。”
“是啊.”杨浩负手仰天道:“太子尚且要照顾我的意思,可有些人却不会。”
裴蕴笑了笑,上前几步小声道:“错在我们,只要梁王能消气,我们这边肯定是有诚意的,裴慎那一支,已经准备了三十万贯,不日便会从河东给您送来。”
“这不是钱的事,”杨浩抬了抬手,继续往前走:“裴大夫也知道,我去你们家营地是干什么去了,要不是太子有令,我闲着没事干了跑你们那边自取其辱?”
“是是是,裴慎就是个蠢货,这次太子不杀他,我们也会好好的收拾他,”裴蕴笑道:“梁王以后对外,就不要再说是太子的意思了。”
杨浩一愣,赶忙点了点了头:“这是自然。”
紧接着,他又呵呵道:“一把老骨头了,也快入土了,杀了倒是便宜他了,就让他剩下的那段日子,尝一尝做一个庶人是什么滋味。”
“梁王高抬贵手,裴家必有厚报,”裴蕴大喜道。
杨浩呵呵冷笑,裴蕴跟在边上百般讨好。
等到离开梁王府之后,裴蕴心情大好,家族这次闹出的这桩事情,眼下的担子都在他一个人身上,裴矩在洛阳遥领指挥,他在京师跑腿善后。
只要他能把事情办得让大家都满意,不单单今后在家族的威望会上一个台阶,而且太子也会感受到他的办事得力。
这不是坎坷,这是机会。
杨浩这边,已经被他摆平了,正如他猜想的那样,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崽会打洞,杨浩跟他爹一样,骨子里太爱钱。
嘴上说不要,实际上照单全收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苏烈的事情了,裴蕴让自己的二儿子裴愔带人去往始平县,将苏烈的父母接回了大兴,而他收到消息后,带着自己的夫人谢氏,亲自等在亲仁坊的坊门外。
“哎哟,亲家公亲家母,一路辛苦了吧?”一个正三品的中枢大佬,亲自迎了过去,扶一个不入品的小吏下车。
一旁的苏烈直接惊呆了,跟他爹苏邕一起,连称僭越僭越,不敢不敢。
裴蕴哈哈一笑,左手抓着苏邕,右手抓着苏烈,朝着坊内走去,
“今天不论品级,只论私交,咱们今后可就是一家人了,今日台里也没什么要紧事情,所以裴某早早便这里苦候贤伉俪,走走走,回府再聊。”
苏烈父子俩盛情难却,只能是被人家拽着往家里走,而裴蕴出身名门的夫人谢氏,则是挽着苏烈母亲的胳膊,跟在后面,亲昵的说着话。
裴仁基本来已经准备好了送给苏烈的宅子,但却被裴蕴给摁住了,太子已经送了,咱们就不能再送了,否则就是打太子的脸,但是将来的嫁妆,必须丰厚。
一直在苏宅待到傍晚,裴蕴才与夫人一道携手离开,苏烈跟自己的爹妈一直将裴蕴送出坊门外。
裴蕴不让送,他们非要送,拉拉扯扯,出个坊就用了半个时辰。
等到裴蕴坐上马车之后,连忙询问次子裴愔道:“人都齐了吗?”
裴愔点头道:“一共七十八个,直系子弟有十六个,都已经等好了。”
裴蕴道:“把他们分成两拨,一拨跪在长公主府外,一拨跪在观王府门外,让他们就这么跪着,等到天明了,再让临汾公过去收尾。”
“太子有意轻罚,咱们何必再多此一举呢?”裴愔不解道。
裴蕴笑道:“这牵扯到了一个面子问题,咱家要面子,人家皇家更要面子,裴慎已经被处理了,那么剩下这帮冒犯梁王的小崽子们想要安稳挺过去,就必须这么做,你去一趟临汾公家里,告诉他老人家,明早不见血不能停,长公主和观王必然会顾忌阿云的面子,咱们这招苦肉计,是行得通的。”
“行,我这就去办,”裴愔转身下车。
两拨人,分别跪在了杨丽华和杨雄的府门外,人家里面的人肯定不想搭理他们,于是这帮在营地给了杨浩难堪的年轻子弟们,就这么一直跪着。
第二天,裴蕴要参加朝会,所以鞭打这些小的们的任务,交给了裴献,裴献在族内威望很高,他来动手,没人敢心生怨恨。
于是上午辰时,裴献亲自带着家仆,拿着鞭子,先是杨丽华这里,每人二十鞭,下手要轻,别伤了筋骨,皮肉出血看起来很惨,那就行了。
果然,响彻周边的哀嚎声,把杨丽华给惊动了,于是她派侍女去往府门外,朝裴家人道:
“不要在这里闹出人命来,长公主她老人家菩萨心肠,让你们即刻离开,今后若再有冒犯之举,必不轻饶。”
裴蕴赶忙领着族内子弟们叩谢长公主开恩,接下来,杨雄家里还有一场。
杨雄不在家,在宫里参加朝会,不过他已经算计到裴家想干什么,于是吩咐留家的四子杨縯,在等到裴家子弟挨了一顿鞭子后,让他们走了。
等到所有人都浑身是血后,还得去杨浩的梁王府那边跪着。
不过杨浩既然已经收了钱,就不会再为难他们,由王妃郑氏出面,将人都给打发走了。
面子找补回来,就什么都好说,杨浩这边,裴家算是交代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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