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进不了宫,杨广就动不了。
动不了太子,就别指望动太子的人。
为了安杨铭的心,杨广大肆册封东宫属官,但凡出门的都得了好处。
李靖出任右御卫大将军,封陇西郡公,苏烈被封为蓟县公,射杀张镇周的朱粲封为华容县侯,火烧高士达粮草的徐世绩拜上柱国,杨元庆、单雄信等等等等都有册封,被封勋爵者多达二十四人。
但是给了实职的没几个,杨广想给,但是眼下不敢给。
一次天下大乱,各地出缺非常严重,这些人都是可以往地方安排的,若是没有那场谣言,杨广也就安排了。
但是现在不敢了,这个节骨眼上,你把这些人外放出去,等于是拆解太子身边的势力,一个不好,太子立即就能反了。
现在谁也不敢说太子一句不是,就怕刺激到他。
因为太子有造反的能力,眼下洛阳的各路大军,除了左右备身府和左右翊卫,都是习惯了太子发号施令的,如果东宫伪造调兵令,无需虎符私自调遣大军,理论上是行得通的。
虎符嘛,这玩意只有没见过的人,才不会造假,像杨铭这种把玩过很多次的,每一枚虎符上都有哪些隐藏特征,他是清楚的。
比如左武卫的虎符,右耳朵是尖的,全身共有十四处凹点等等,各有各的特征。
不过这些都是废话,因为杨铭手里没有假虎符,他不敢私铸,一旦泄露就是要命的事。
杨铭这些天一直都在思考,逼宫的时机应该如何选择,那自然是老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那么什么时候杨广最没有防备呢?
不好说了。
要想在紫微宫逼迫杨广退位,有几个问题必须解决,左右备身府,左右监门府,宗团骠骑。
如今宗团骠骑是站在他这边的。
左右监门府的两个大将军,一个是陈国公窦抗,一个是独孤老四独孤藏的长子,滕国公独孤机,这个人是杨铭安排的。
窦抗跟杨铭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不能指望人家会在逼宫这种事情上,站在他这边。
至于独孤机还是靠得住的,独孤家不受杨广待见,所以早早便投靠杨铭了,这次也进屋面对面探视杨铭,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杨铭,独孤纂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那么这样一来,杨铭举事只能走右监门府控制的宫门。
至于左右备身府,那是杨广的禁卫,两个大将军张瑾、荆元恒,这都是杨广的人,两个军府整编共七万两千人,每月轮值,常驻宫内的基本是一半,也就是三万六。
剩下的可不是在城外,而是在宫外,出了皇城,就有十几个卫所,驻扎的就是剩下的那三万六。
这是拱卫皇帝的精锐,军纪严明,从上到下每天都在被灌输为皇帝效死的思想,按理说,外人是插不进去手的。
但是杨智积可不算外人,左备身府的前身,就是左羽林卫,里面可是有不少杨智积的人,这些人很多是宗室出身,后来接任的李渊和张瑾,是换不动的。
杨智积如果说,弟兄跟我走,逼昏君退位,左备身府能把他活剐了,但如果他说弟兄们跟我走,有人欲害陛下,跟我勤王去,那么这些人就能跨过张瑾,跟着杨智积走。
到时候就算张瑾说破大天,也不会有人信他,因为他姓张,杨智积姓杨。
所以说,宗室一旦抛弃皇帝,那么这个皇帝就危险了。
杨铭现在的东宫左右卫率,一大半都已经进宫,留在王府的,只有两千人,加上他的河东子弟兵,也就六千多人。
这些人就是他的逼宫主力。
干这种事情,首先要确保的,就是谁可靠,谁不可靠。
平时可靠的人,干这种事的时候,可就不一定可靠了。
所以要筛选,河东子弟兵的四千多人,由萧世廉、宋老生、杜如晦、庞犇负责,里面哪些人靠不住,要记住名字,现在不声不响,但是举事的时候不能带。
东宫左右卫率两千人,由杨元庆、杨玄挺、房玄龄、乔淳已去筛,就算只剩下几百人,都不能带那种不可靠的。
而杨铭打算逼宫的事情,至今为止,身边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种事不能让他们知道,只有把他们逼到那个份上,不得不跟着自己一条路走到黑,才行。
人心隔肚皮,举报太子谋反,天大之功,保不准就有人会做出选择。
“建德将来有什么打算?或是愿望,说来听一听,”杨铭的身子好了很多,在房间内与窦建德一起吃饭道。
窦建德道:“卑职唯愿天下太平,太子安康。”
你跟我整虚的是吧?杨铭笑道:“你现在身上也有个柱国的勋位了,外任地方也是县令起步,由我照拂着,将来想进皇城任职,也不是不可能,人生在世,谁还不想图个功成名就,封妻荫子呢。”
窦建德摇了摇头:“太子若是下不了狠心,卑职活不到那一天。”
杨铭顿时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窦建德放下筷子,正色道:“建德自然希望封妻荫子,但前提是,太子您要好好的,我是您的人,您也是我最敬佩的人,但眼下时局,于太子倏为不利,若不能以乾坤手段扭转大局,太子危矣,建德亦危矣。”
“危言耸听,你吓唬我?”杨铭笑道。
窦建德笑道:“我知道太子心如明镜,只是不能对我说罢了,自从我们回到洛阳之后,气氛就不对劲,大家脸上鲜有笑容,这不是一支大胜之师该有的,才高遭嫉,人贤遭难,卑职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不能容人者无亲,无亲者尽人,太子身边英雄汇聚,众望所归,正是执掌乾坤之时。”
“混账!”杨铭拍桌大怒:“来人,将这个口出狂言的蠢货拉出去,杖二十。”
窦建德被陈奎和朱三力左右架起,就这么被拖出去用刑了。
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不能容人者无亲,无亲者尽人,是说不能容人的人没有人会亲近他,没有亲近的人也就是被人们所抛弃了,杨铭身边这么多牛逼人,说明你是有容人之量的,相比于不喜人谏的皇帝,你们俩应该换一换。
窦建德是个顶级聪明的人,人家说话也是很含蓄的,意思传递到了就行,没必要挑明。
他敢在杨铭跟前说,你爹不行,你顶替他吧,杨铭立即就会杀了他。
因为这个人不会说话,将来是个隐患。
但是现在呢,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杨铭打,是因为窦建德该打,你什么级别,敢建议我这种事情?我打你,是让你不要胡乱揣测我的想法,因为窦建德的话,何尝不是一次试探呢。
而窦建德也愿意挨这个打,因为这番话,等于一份投名状,还在拍马屁,他心里也清楚了,太子虽然打了他,但心里是高兴的,因为窦建德忠心。
杨铭真的高兴吗?会觉得窦建德忠心吗?你一个山野乡夫在我跟前动脑筋?你也不看看我这辈子都是在跟谁打交道。
一次简短的交谈,窦建德这辈子都别想进皇城任职,眼界不够,水平有限,是小聪明。
真正聪明的如杨约,是嘴上不说,埋头苦干的。
接下来,杨铭让裴淑英将桌子重新更换菜肴,令人将许玄彻请了进来。
他在找一个人,一个愿意冲锋陷阵,帮他控制杨广的人。
这个人不能从世家里找,世家不愿意背这个名声,历史上控制李渊的,是尉迟敬德,那么这一世帮他控制杨广的,又该是谁呢?
“你是巴陵人,在军府做旅帅,北征受征调,与突厥交战,先附萧铣,后降于我,”杨铭笑道:“这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一来一回,还是朝廷的人,如今受封虎贲郎将,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许玄彻一脸感激道:“若无殿下,卑职已经是黄泉之鬼了。”
杨铭摆手笑道:“不能这么说,人这辈子,三分靠自己,七分天注定,时运加诸于身,你还得能把握的住,比如管崇,他这种两面三刀的,朝廷将来是不会重用的,但是你不一样,你在晋陵力拼操师乞,为来护儿提供了策应,别的不说,来护儿今后都会为你说话。”
“都是殿下栽培,臣当初受降于殿
杨铭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他感觉许玄彻,不是自己需要的那个人,没有理由,就是感觉。
注意到太子脸上有一抹失望的神情,许玄彻赶忙道:“太子若有差遣,请托付卑职,必不使太子失望。”
人家也不傻,平白无故找你吃饭,只是单纯的聊天吗?我算哪根葱啊,跟太子吃饭?
杨铭摆手笑道:“不要多想,我并无嘱咐于你,就是觉得你这个人靠得住,实诚,从江都回来之后,咱们还没有坐在一些说过话,这才召你,来,喝酒。”
杨铭的身边,聪明人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干这种事的,不能是聪明人。
需要的是那种脑子一根筋,直来直去的人,可是自己身边,谁是这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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