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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寺院,甄寻惦记着巴绯的伤口,推开巴绯的房间,“巴绯姐,我来帮你疗伤吧。”
嗯,巴绯示意甄寻关上门,褪去衣衫,趴在床上背上满是紫红色的鞭痕,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更加骇人,“寻常的药膏我用不了,倒是白费了老板娘的一片好心。正好试试你的疗愈术练的怎么样了。”
“嗯,我用几根长命缕和康回换了丝衣颂的口诀,现在背的可熟练了呢。”甄寻轻轻触碰着巴绯身上的鞭痕,或许是因为体质的原因,那些伤痕并没有红肿,只是有些撕扯裂开,流出黑红色的淤血,看上去像是一片诡异的白底乌鸡翡翠石板,一定很疼吧,甄寻心想。
“什么丝衣颂?康回那家伙又在骗你了。”巴绯刚要起身,却不小心又扯住伤口,“那个丝衣颂不过是康回为了显摆背的《诗经》,你就是想着疗愈,来一段RAP也会有效果,重要的是要会调动自己的法力。”
“那我去找康回吧,治伤要紧,也要脱衣服吗?巴绯姐你不要不好意思。”
“小寻。”巴绯喊住甄寻,“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巴绯变得认真起来。
“现在你才是我们三个人里面法力最强的人。这次挽救越国危机的重担其实也是主要靠你,我和康回,不过是要演一场戏罢了。”
怎么会?不是说康回的法力还有三成吗?看着甄寻震惊中带着不解的双眼,巴绯也猜到了几分,她接着解释道:“其实别看康回听不着调的,他只是不喜欢表达自己的难处罢了,之前在不尽燎原的时候已经筋脉受损了,戈壁和沙漠对水系神仙来说是大忌。”
“那巴绯姐姐你呢?你是怎么受伤的,疼不疼啊?”甄寻鼻子有些酸涩,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惭愧,原本她以为对他国百姓袖手旁观的神仙,原来已经默默付出了这些,可她口口声声说着为了越国人民,追根揭底也不过是想借着积累的功德好去司危府伸冤而已。
“小事一件了,没有那么痛,我去找旱魃的时候遇到那个瞎眼老头了嘛,毕竟咱们要的急,从他手里借名单更快些。审判的老头一个个的都认死理,我以前也做了一些事,我还以为成神了以后就一笔勾销了呢。还是你们这代人好,我们寻寻不仅心善,格局也大。”
甄寻听着巴绯的夸奖,脸上火辣辣的,她催动体内的灵力,汇集到巴绯背上的伤口,渐渐的,巴绯身上渗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肉芽然后愈合,紫红色的鞭痕也褪色,变为青蓝,最后变成一片黄色。
“可以了呢,不用在输灵力了,我感觉好多了。”巴绯拉着甄寻坐下,一脸欣慰地夸着:“小孩儿真厉害,这次多亏了有你,不然靠我这女魃体质,这样的瘀伤要过好久才能恢复呢。”
看着被自己连累的巴绯还在对自己道谢,甄寻低头不敢直视巴绯,攥紧了拳头,良久,良久,她才回应着巴绯的寻问,小声说着:“巴绯姐,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
可巴绯似乎并不意外,依旧保持着温柔。
对上巴绯温柔的眼睛,甄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当初想让你们一起来越国解决”橙剂“危机,是想让你们帮我积累功德去司危府伸冤,我以为成了神仙能向李博报仇,但是没想到你们会因为我受伤,我根本就是一个只在乎自己的小人,我也做不到拯救苍生……”
“好啦。”巴绯伸手帮甄寻擦着眼泪,“这个我们都知道啊。”
甄寻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听到巴绯说他们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打算,她更觉得自己卑鄙,她蹲下来,望着巴绯:“我对不起你巴绯姐姐,我也对不起康回,可是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巴绯抬手轻抚着甄寻的头顶,“如果你不是被李博害死的,没有复仇这件事,你会想到去挽回越国的危机吗?”
“会的。“巴绯手上还残留着草药香味,使得甄寻冷静下来。
“为我治伤会消耗你的灵力,你知道吗?“
“知道。“甄寻认真地点了点头。
巴绯披上衣服,坐起身来,“如果最后我们也没有挽回越国危机,你也不能转正,要变成魂魄进入轮回,你会后悔吗?“
“当然不会。“甄寻回答得更加坚定。
“那不就好了,那你有什么卑鄙可耻的,谁还没有一些故事了呢,凭什么做神仙就要断绝七情六欲,放下一切,我们也都是人,有自己的经历和情感,自己错过的机遇觉得遗憾,才能知道别人绝境时的不甘,会为自己经历的不平而感到愤怒,才更会体会到公正的难得。“
“我之所以那么帮你,也是因为我知道你也是出生于一个不好的家庭,将心比心罢了。再说那些错误不应该由受害者来承担。越国的百姓无辜,被人害死的你就不无辜了吗?小孩,接下来你要承担的事有很多。“
“呦!觉悟得很快嘛,看来是我小瞧你了。“门外传来一声戏谑,得到巴绯允许,康回推门走了进来,”别把我说得那么弱好不好,我只是在不尽燎原呆着,有点上火,赶明儿去药王殿要个滋阴润肺的方子,煎几副药吃吃就好。“
“我听你说对不起我了哈,药钱你出。“康回扭头看向甄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还要给我买些吃的补补,营养费晓得吧?“
甄寻吃痛“哎呦—“一声,气氛轻松不少,康回面色认真起来,布下沙盘,点出几处坐标,告诉两人许长安已经和越国官媒联系上了,官媒的人也已经答应了将越国南部的群众以陨石坠落的原因临时撤离,巴绯趁机带着旱魃抽离稻田的水分,风伯也会出手援助,而甄寻要做的事是在流行划过越国上空之际将火羊混入流行,再领进目标第点,点燃稻田,之后协助康回伙同雨师将灰烬冲洗,封存于海底,随着康回的流程解说,沙盘上也出现了相应的小人模拟着流程,随着一阵雾气升腾,禾苗变成干枯的稻草,流星滑落,点起的火苗席卷了田野,散发出燃烧的黑烟,不至于呛鼻,也是一股不同寻常的焦味,也许是橙剂残留物的味道。最后伴随着一阵暴雨,所有灰烬被洗刷干净,原本的绿色稻田变成泽国一片,然后滚滚泥水流入海洋,封印于海底。
接下来灾后重建,损失赔偿就是拜目负责了,许长安和越国那边已经调查清楚了,我想警方已经控制住了李博和龚伟,这边网络不好,我跟王建国打过一次卫星电话,他说甄寻的死因已经查明了。
他们一行人关门对着沙盘模拟重重复复了好几天,三人和越国本地的风伯雨师对流程早已驾轻就熟。
计划的前一天,暮色降临,甄寻独自一人走在田埂上,欣赏着这片稻田最后的生机,小禾苗们卷着纤细的叶子,在臭烘烘淤泥里面硬撑着。
迎面走来三三两两背着包袱的人,甄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其中两人边和甄寻熟络地攀谈起来。
甄寻了解到,他们前几天接到通知,早已经被安置在别的地方,就连牛羊和一些家禽也被赶上了车,他们几人只是落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没拿,就悄悄返了回来,现在也要回到安置地。“不说了,完了回去,村支书点名人不够可是要发火的。“另一个人见他们聊起了天,拽着两个同伴就走了,临走时也不忘问甄寻要不要一起上路。
甄寻只好谎称自己是政府派来专门来勘测的人员,送走了三人。
许多年以后,越国的人们还会听到父辈们聊起南部那场因为流星引发的火灾和洪水。
那一场原本照应着月色温柔的流星,在天空炸开,坠落,灿烂被夺去了轮廓,不知怎么,引起一场大火,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竟没有一人亲眼看过。
除了,这几位不是凡人的神仙。用寻温镜确认了几遍后,他们才确定这片区域并没有遗漏的人和牲畜。
甄寻牵着缚天锁带着火羊潜伏在流星旁边,只看见巴绯带着行尸一般的旱魃站在tian梗边,一根玄铁引玄棍舞动得呼呼作响,赤红色的铭文凉气,混杂着破空的刺耳尖啸,然后,一派雾霭升腾而起,却没有卷走干枯的枝叶,枯叶枯草在风中招摇,迎着银色月光影影绰绰妖魔般的扭动。
领着满身烈焰的四只小山一般的火羊,甄寻冲向目标的放火点,四条锁链的另一端都紧紧缠绕在她的手臂上,火羊身上的火焰通过锁链传递着高温,甄寻的衣袖已经碳化,在白皙的胳膊上烫出了一串串燎泡,可她像感不到疼痛一般,将所有灵力化作加速度,抵达的速度越快,火羊身上散落的羊毛也会越多,也能更全面将这片带着毒素的植物烧个干干净净。
快点—再快点—甄寻拖着火羊一头冲进枯草,接二连三的闷响,大地似乎都在晃动,伴随着爆炸声,火花绽开,烈焰四处乱窜,形成一张致密的火毯,包揽了地面上所有的物件,浓烟扑面,怪味刺鼻。
眼见点火成功,甄寻飞到半空中,通过缚天锁将变小的火羊唤回身边,和其余神仙汇合,等着一片滔天火海。
突然,甄寻察觉出一点异样,一处火苗跳动的诡异,她不顾火势冲向那里,是一个人!一个喘息艰难的人!他张着嘴,双眼瞪得溜圆,被烧到不成形的手里还抱着一个迷你录像机。甄寻四处观望了一下,索性运起灵力,施了个数灵咒,查明没有动物才离开。
“我们不是确认过没人了吗?除了他还有人吗?”巴绯忍者令人作呕的糊味从那人手里取出相机,拨弄了几下,“我是冒险主播……”巴绯关掉录像机毁了内存卡,“他在录像呢。这是什么?”巴绯挑起一点黏在男子皮肤上的织物碎屑。
“没有,我用数灵咒查过了。这是……吉利服?里面的银色东西好像是隔温用的。怪不得寻温镜看不出来。”甄寻瞅着那奇怪的织物看了好一会,才辨认出来。
感觉到录像机被抢走,男人突然乱喊乱叫起来,甄寻低头靠了过去,才模模糊糊辨认出来,那已经满脸烂肉和焦黑的男人说的话是:“关注……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