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傒眉头紧锁的盯着要疯了的江城。
他怕宗室不足以令江城忌惮,李斯忌惮。
便请来了后宫夫人。
皇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八个等级。
华月,端德,敬贤,离秋,郑妃五位夫人,他让那位足以令江城撤退。
可是没想到。
江城的态度竟然如此的坚决。
‘进退两难形容的从来都是那些意志不坚定之人。’
江城冷漠的盯着前方的宗正府府兵们,宗正府宗室们,后宫夫人们,决然道:
“我,廷尉府奉的大秦律令,尊的是律法!”
“今日,就算是陛下在此,不尊秦法,敢为先死!”
“廷尉府府兵听令,随本官,前进!”
“前进!”
决然中。
面对宗正府府兵的重重包围,江城一步跨出,向着宗正府府兵走去。
在江城的身后。
廷尉府府兵押送着两百余罪囚,跟上了江城的脚步。
似,无所畏惧。
“江城,你胆敢再前进一步,休怪老夫痛下杀手。”
嬴傒站在府兵的最前方怒吼,两眼直勾勾的瞪着江城。
身后的府兵紧张的拉着弓箭,不敢有半分的大意。
然后!
江城没有下令强攻包围,就带着府兵和抓捕归桉的罪犯,向着出口走去。
“江城,老夫最后再警告一次,放开关内侯府宗亲,你带着廷尉府兵离开。”
嬴傒紧紧的攒着拳头,可是,下令诛杀江城和廷尉府府兵的这个命令,他不敢下。
轰!
江城一步落在了嬴傒的面前,气势丝毫不减,面容丝毫不变的道:“商君法也好,新秦法也罢,哪怕是朝廷明日再颁布一部十宗法,乱七八糟法。”
“记住,法就是法,容不得任何人践踏律法的尊严。”
“任何试图践踏律法尊严者,天下两百万法家弟子,誓死捍卫律法的尊严。”
“法家弟子或有腐蚀,但我相信,法家弟子永远会是最后一个被腐蚀的,因为,每一个学习法家学问之人的初心,都是本着试图让这天下……有公正和公平。”
江城慢慢的从嬴傒的身边擦过,踏步面对向一个又一个的府兵,呵斥道:“退后!”
“退后!”
“退后!”
江城一连三声爆呵,当走在宗正府府兵近前之时,宗正府府兵已经开始忍不住的往后退。
“你这是要让咸阳大乱,让这天下大乱啊!”
嬴傒暴躁的怒吼。
江城顿足,回头道:“我只是做我身为廷尉府令该做的事情。”
“身为廷尉府令,秦律最高维护者,如果身在这样的职位都瞻前顾后,今日忌惮宗室,明日忌惮勋贵,后日顾忌利益。”
“律法何存?”
“我大秦国威何存?”
“我是我,一具血肉之躯罢了,我也不是我,我是廷尉府令!”
“我希望你现在就杀了我,用我的血,来唤醒沉睡的法家,明日的廷尉府,便会是一个全新的廷尉府。”
轰!
江城说着,走进了宗正府府兵,用血肉之躯逼开了一条出路。
“这就是李斯教出的学生吗,真的是秉承了他的疯狂。”嬴傒沉默一叹,眼睁睁的盯着无所畏惧前进的江城。
最终。
还是没有下达杀死江城的命令。
“诸位夫人不该这个时候走出来干政的,真的不该啊,下官想不明白,宗室何德何能,能驱使皇室。”
江城疯了,站在保护起来的五位夫人的黑甲卫之外,摇头轻叹。
黑甲卫内。
敬贤夫人,端德夫人,华月夫人,离秋夫人,郑妃五人,眉头紧锁的盯着疯了般的江城。
似乎被江城的大胆吓住了,忘记训斥江城胆大包天,目无尊卑。
轰!
江城带着廷尉府兵,押送着两百余关内侯府宗亲,踏出了重重包围的宗正府。
安然无恙。
然而。
没有人觉得这是结束的前兆。
“押送宗亲入廷尉大牢,该下一家了!”
“昔日赵国丞相赵开之女与关内侯府联姻,赢路娶了其长女赵晓,陛下迁六国贵族来咸阳,一个败落贵族安泽赵氏,如何就能轻易的在咸阳立足,还拥有三千倾土地,房屋无数啊!”
江城低沉的轻叹。
姻亲关系从来就不简单。
六国贵族之所以能够在异地迁徙之后,依旧在咸阳活的滋润和安稳,保持着仅次于勋贵的地位。
并不是这些人有多钱。
而是这些人,在昔日六国中,已经与秦国宗室和勋贵形成了一张紧密姻亲网。
赵国灭了。
但秦国的宗室和勋贵还在。
赵国的勋贵们却不会因此被灭。
这是普通之家无法想象的。
“继续抓!”
江城没有任何犹豫的决然下达命令。
而此时。
整个咸阳城。
已经陷入了一片的酷吏缉拿之中。
一名又一名廷尉酷吏带着廷尉府兵在咸阳大兴牢狱之灾。
而这场纷乱也在迅速的漫延。
秦伯候府!
日上三竿才睡醒的秦伯候还在用热水洗练,洗过脸之后两个侍女拿着和抹布一样的‘毛巾’给秦伯候擦脸。
可是管家莽莽撞撞的冲进来,一副大惊失色之样的禀报。
“侯爷,今日咸阳天翻地覆,恐怕咸阳要真正的大乱了。”
“晨时廷尉司审判关内侯府一桉,宗正府却突然插手,谁知这引发了大乱,李丞相下令株连关内侯府九族,江城跟疯了一样的冲进廷尉司,当着宗正和族老,长公子的面,抓走了赢刀嫡长子赢杰。”
“之后更是疯狂的冲到宗正府,在老关内侯的丧事上,抓捕了两百余关内侯府宗亲,甚至惊动了宫内的几位夫人,还是没有阻止江城的疯狂。”
“江城不仅在宗正府重重包围之下,带走了关内侯府宗亲,还开始在咸阳大肆抓捕关内侯府九族宗亲。”
“尤其是赢路夫人长兄的赵府,听说赵府反抗,江城一路杀进了赵府,抓走了赵家家主。”
“并以赵家家主反抗为名,同谋逆罪,夷从赵家三族。”
管家火急火燎的禀报着。
噗的一声,正在被侍女伺候着漱口的秦伯候失控的喷了侍女一脸,侍女急忙告罪道:“奴婢知罪,侯爷饶命。”
秦伯候不理,面容已经大变的暴跳起来惊道:“啥情况,你再说一遍,本候没有听清楚?”
其实他听清了。
就是不相信这是真的。
“开什么玩笑,株连关内侯九族?”
“到宗正府抓人?”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秦伯候懵逼的惊呆了。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太惊世骇俗了。
这将在咸阳,乃至整个天下掀起无边凶浪。
“为啥呀,你还探听到什么,李斯为什么这么做,宗室又在干什么?”
“不是雍城里的事情了解,宗室和嬴城之间相互妥协了吗?”
秦伯候神神叨叨的滴咕了起来,实在是大清早起来就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消息,被惊的脑瓜子嗡嗡的。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管家不由的摇头。
听到消息之后就匆匆来报,哪里清楚那么多。
秦伯候闻言,怒斥道:“那本候养你何用,吃闲饭吗?”
“不知道,不知道还不快去打探。”
“务必,务必,打探清楚。”
“算了算了,也指望不了你了,备车,去泾阳候府。”
秦伯候骂骂咧咧的连衣服都忘记整理的走出房间,只感觉晕晕乎乎的。
脑子里面全是管家禀报的消息。
……
频阳王氏。
王氏族老王拂眉头紧皱的盯着前来汇报的家臣,道:“怎么会这样,宗室在干什么,李斯又在干什么?”
“继续打探,不要放过任何消息,我要知道前因后果。”
“属下遵命。”家臣迅速的领命离开。
王氏族老王拂随即命令道:“通知下去,召开族老会,立刻马上,要有大事发生了。”
顿了顿,王拂沉声道:“去通知王家父子,召开族老会。”
“去找王戍,让他务必打听清楚,宗室和李斯到底怎么回事。”
……
蒲乡冯氏。
冯氏族老冯去风沉声道:“去找大伯,就说我说的,问他,他冯去疾到底还是不是我冯氏的族长,咸阳到底发生了什么,宗室和李斯到底怎么回事?”
“另外,告诉冯明,不要反抗,让廷尉府抓,静观其变,不要妄动。”
“还不快去,现在情况不明,冯明要是也被江城那疯狗夷三族,将直接殃及冯氏。”
……
马台里。
淳于越,叔孙通匆匆忙忙的赶来,面见张良,“子房,你善于变通,可管中窥豹,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昨天还好好的,一夜之间,似天翻地覆,令人惊恐。”
“我感觉咸阳要变天了。”
张良沉声道:“的确要变天了,只是子房愚钝,一时间也看不透其中关键。”
“但是,宗室一定是在谋取利益,亦或者维持在新秦法之中的地位。”
“李斯一定是不惜一切代价立主新秦法。”
“一旦宗室和法家相争,不加以控制,将漫延向整个秦国,甚至动摇秦国的根本。”
“一旦宗室执意抗衡新秦法,勋贵绝不会作壁上观,这是勋贵维护自身利益最好的时机。”
“还是要打探清楚此事的前因后果,不过先生一定谨记,此时万万不可轻易站队宗室,儒法之争仇隙本深,此时二虎若斗,胜负不明,但儒家对付法家,儒家就会成为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