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焚燃别人的醋是醋坛他是醋缸

    泠泠雪光照在图勒巫师的侧脸,  薄冷的唇线抿直，视线落一边，有种大型猛兽一声不吭,  蹲在旁边,  等人动过去哄一哄的既视感。

    一呼吸都不。

    小少爷直接丢盔弃甲。

    他紧走两步，踮起脚尖，将温热的脸颊贴在巫师体温比常人更低的清瘦颧骨上,  呵出小团热气，暖烘烘焐着恋人冰冷的耳廓。满怀愧疚地喊他,  一边喊,  一边将柔软的手『插』//进图勒巫师深黑氆氇宽袍里，滑溜溜钻进去,  隔一层细羊绒长袖衬衣，紧紧环住底下属轻男子劲瘦有力的腰。

    “阿洛,  阿洛，”少咬着他的耳朵,  又亲又哄，“我那时不知道的啊。”

    图勒巫师一伸手臂，将他也紧紧环住。

    却不肯说话。

    活像只人靠近后，甩动尾巴,  将人的腰肢卷住却不肯吱声的不高兴大猫。

    ……好像有点难哄。

    可再难哄也得哄啊！

    直至今日,  仇薄灯才明白初见时,  图勒巫师的态度——是他救了他,  是他请神鸟一路将他自大寒『潮』的白『色』风暴送冬牧的冰谷。是他圈起他，在他的眼里，从一开始他是他小心衔来的阿尔兰。

    所以那晚上，图勒巫师进木屋时带着草『药』。

    因为,  打一开始担心红凤会抓伤他。

    ……

    是真的好委屈了。

    仇薄灯扒拉着自家的不高兴大猫，小动物示好一样，这边亲亲，那边『舔』『舔』。

    图勒巫师抱高他，闷闷地，不轻不重地咬他的颈线，闷不吭声地粘人——哄这程度，基本哄好了，不用再哄也可以了，反正不会再固执站在原地不动了，已经重甩着尾巴，悄无声息地粘上来了。

    可仇薄灯莫名有些说不出的酸涩。

    他一直以为他们的逢是个命注定的偶然。没曾想，这个偶然，其是另一个人不计代价求来的……他所有害怕，脆弱，无依无靠的坠落时刻，都是这一个人，不远万里，撕开狂风与暴雪，用力接住他。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专属他一人的奇迹。

    “你干嘛不早说啊。”仇薄灯嗓子有些胀，眼圈有些红，他低下头，小声埋怨，“万一我真的怕你怎么办……”

    “说过。”图勒巫师忽然开口。

    仇薄灯“啊”了一声。

    “说过，”图勒巫师重复了一遍。

    “！！！”

    仇薄灯一怔，陡然：确是说过的。第一晚上，他害怕的时候，神秘的部族巫师摘下了镀银面具，『露』出异域的高眉深目……阿尔兰，救起你的人是我，圈起你的人是我，你是我的阿尔兰。

    一时间，仇薄灯傻眼了。

    ——后来他一直以为图勒巫师说的，是指冰谷的，哪里想原来这么早！

    图勒巫师将下颌搁在仇薄灯肩头，长睫垂落：“可阿尔兰不喜欢我。”

    顿了顿。

    “……阿尔兰只愿意对许则勒笑，不愿意对我笑；阿尔兰不愿意为我编上共毡的永契戒，不愿意和我一起走过鹰道；”图勒巫师的视线落在雪地里，日光下『色』泽更浅的眼眸，像一片不愿让阿尔兰看的湖，“哈卫巴圣湖边，阿尔兰先提的阿玛沁。”

    他的声音轻了下去，又轻又沉，一如一直以来他的心情。

    系过永契戒的共毡人能伴一辈子；一起看过鹰道红霞能幸福一世；爱的人去圣湖边如果第一个提起对方的名字，能永生永世永不错失……

  

  没关系。

    一直以来，图勒巫师都很平静。

    阿尔兰不愿意为他编上红玉戒没关系，他可以阿尔兰强行留在身边留一辈子。只要留够一辈子是伴一辈子。

    阿尔兰不愿意和他一起看鹰道红霞也没关系，他可以去叩遍九十九卷经文，让图勒庇佑阿尔兰一世都不被尘埃沾染。只要阿尔兰一世不被尘埃沾染，他是幸福的一世。

    阿尔兰在圣湖边第一个提起的名字不是他也没关系，他可以下辈子、下下辈子继续阿尔兰抢回来。只要他永远阿尔兰抢怀里，他们永生永世永不错失。

    ……

    仇薄灯听着，一开始还有些好气又好笑——人的醋，是醋坛，他是醋缸。

    后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图勒巫师说的这么多，除了第一次，对许则勒笑的那次外，他都没什么印象，甚至不知道这人不高兴过……也许是因为，那一次，图勒巫师意识他是真的难受。所以后来再怎么吃醋再怎么不高兴，都再也没有让他过。

    唯一一次控制不住动怒。

    还是在他驾驶木鸢险些掉的时候。

    手指无意识揪紧男人的细羊绒衬衣，仇薄灯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是个没有人教导过的怪物啊。

    自黑暗洞『穴』爬出来的图勒巫师，其不知道该怎么爱人的，只能遵循本『性』而行。可打未见面以来，却一直在为他违背本『性』，无师自通地为他学会了保护、克制与隐忍。磕磕绊绊，将不安掩藏在心底。

    大概，图勒巫师，始终觉得这份感情是自己抢来的吧。

    直前晚上，得了他肯定的回应后，得了他彻底的接纳后，今才终敢说出一句：

    “以前的阿尔兰不喜欢我。”

    ……怎么这么傻啊。

    “没有真的不喜欢你，”仇薄灯靠在他肩头，与他脸颊贴脸颊，心软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你，你当谁都能对我做那些吗？”

    图勒巫师静静听着。

    “我好歹是第一世家的少爷呢，真要是讨厌无法忍受，一了之，你拦不住我的。”仇薄灯小声说，不出意料地感觉环在腰间的手臂力道忽然加重，“还有……你再去转山了。鹰道不是真只有你一个人走的。”

    他稍微用了点力，分开一点，看图勒巫师的眼睛，

    “圣雪山的红霞，我也看了。”

    “至圣湖……”仇薄灯顿了顿，掌心轻轻贴上他的脸庞，“不用圣湖，永生永世，都你。”

    一片雪花落图勒巫师的睫『毛』上。

    仇薄灯凑过去，亲掉它。

    “以后生气不准藏着，”仇薄灯亲完后，又顺势咬了自家恋人的耳朵，咬出浅浅的印子，“不然我也要生气了。”

    “好。”

    听他答应，仇薄灯这才奖励似的，『舔』了『舔』刚刚咬过的地方。

    “这么说起来，”仇薄灯忽然想起，忍不住，侧眸瞅他，“我一进雪原，你在打我的意了？嗯？”

    图勒巫师拨了拨阿尔兰的头，承认了。

    一开始，是因为仇家进雪原的飞舟太过巍峨壮观，引起了图勒巫师的注意和警惕——雪原和世家的战火酝酿已久，一艘奢华庞大的飞舟在这敏感的时间点进入雪原，很难不让人戒备。

    他派出了苍鹰，盘旋巡视。

    透过苍鹰的眼睛，

    他看见坐在舟舷边，眺望雪山的红衣少，金漆赞卡般圣洁璀璨。

    刹那圣山雪止。

    命降临。


    “如果没遇上大寒『潮』呢？”仇薄灯状似凶巴巴，揪着他的耳朵追问，“你怎么办？”

    图勒巫师没有掩饰自己当时的念头，简洁明了：“直接抢。”

    “……我知道。”仇薄灯嘀咕一声，松开手，懒洋洋地挂在他身上，“反正都是要让你抢回来的。”

    图勒巫师略微俯身，将他整个人裹进怀里。

    不闹脾气后，这家伙变得又像只习惯喜欢的东西严严团起来的大猫了。仇薄灯想，没忍住，凑过头去蹭他。

    远远，一声鹰唳。

    图勒巫师养的那只猎鹰，自远处向圣雪山飞来。

    仇薄灯看着它，忽然想起件，故作漫不经心：“你生辰多少啊？嗯，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