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走神是要被抓包的。
“陈岁桉。”
“在!”
突然被点名,陈岁桉仓惶把头转回来,吓得心梗。
“你来读读刚刚我释义过的句子。”
陈岁桉神游小池塘,自然不知道刚刚读了些什么。她看着手里随便翻开的书,支支吾吾地读:“博闻,博闻强识而让,敦,敦善行而不怠,谓之……”①
“错了!”
“不是这句……”
从后面和左面分别传来了两道声音。
陈岁桉住了口,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左边看去。
被看的小孩看了看前面的先生,捂住自己的脑门。先生盯着自己,不能太过分。
后面小姑娘轻轻出声提醒:“第三十五页。”
陈岁桉在先生的眼皮底下哗啦啦翻书,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内容,自信开口:“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②
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点头道:“不错,那你来释义,这句话告诉我们什么道理?”
陈岁桉头更疼了。
上学的时候她的语文就是班级倒数,做阅读理解题都费劲,更别提什么文言文了。
她磕磕巴巴翻译,断章取义:“这句话是说……看不到隐藏的东西,看不到……,细微的事情,所以君子……”
想了想自己翻译出来的下一句内容,陈岁桉张不开嘴。
不太好吧。
“先生,我不会。”
奈何先生是个耐心的启发式先生,他认为前面两句最重要的隐蔽与细微两个词都解释出来了,应当是一鼓作气,释义完全部内容。
“不要害怕,大胆试一试。”先生眉目和蔼鼓励着。
“先生,我真的不会。”陈岁桉坚持不说出来。
先生耐心十足:“想到什么说什么,每个人对圣人之言也是会有不一样的理解。”
这回不开口是真不行了。
陈岁桉叹了口气,闭着眼翻译完全部,像是一个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死鱼。
“所以君子要谨慎地生他的独子。”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先生愣住了。
坐在下面的学生爆笑。
陈岁桉躺平任嘲。
先生理所当然发了怒:“看来你没有认真听我我刚刚所讲的释义,也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既如此,便罚你抄一百遍,将前十页内容背下来。”
“坐下吧。”
陈岁桉叹气,她就知道用了倒霉盲盒,她根本不可能躲得过最讨厌的背书。
课还在继续,陈岁桉听得昏昏欲睡,却不敢彻底睡着,她以书掩面,偷偷打了个哈欠,哈欠与懒腰自然是最佳搭配,陈岁桉还想伸个懒腰。
先生此时背对着她。
陈岁桉一边偷瞄,一边伸展着胳膊。
一团纸条不知从哪边飞来,打在了先生的后背,接着直接弹到了陈岁桉的桌面。
纸团躺在陈岁桉的书桌,她把懒腰伸回去,手刚碰上纸团,便被先生看见了。
理所应当的,先生认为这纸团属于她。
陈岁桉今日先是迟到,接着是不听课,解释不出古文之意,如今更是不将先生放在眼里,公然朝先生丢纸条。
先生哪怕是泥人做的,都有几分脾气。
他拿着书的手背在身后,往陈岁桉这边走来,伸手拿走了桌子上的那团纸,展开。
宣纸不厚,透过背面就能看见正面的内容。
先生展开纸,这纸的背面就对着陈岁桉。
纸上画着一个长胡子老头,眉头紧蹙,嘴巴扭曲,头发树立起来。宣纸空白处明晃晃写着两个大字:先生。
陈岁桉只是听不懂课,却不是不知尊师重道之人。
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站起来:“先生,这纸不是我画的。”
先生气得胡子快翘了起来:“你承认的倒是干脆!”
“我没有承认,这纸真的不是我画的……”
“还敢顶嘴,这私塾只有你的笔蘸了墨,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岁桉看着自己崭新洁白的毛笔,沉默了。
她把系统拎出来:“霉运盲盒能把别人的眼睛都蒙蔽了?”
陈岁桉有些凶,系统不敢说话。
“我还有两个盲盒,我现在要开了看看是什么。”
【要使用吗?】系统探头。
“当然是先看看再决定是否使用,那是延时盲盒!”
如果系统有狗头,此时一定被陈岁桉给锤爆了。
【宿主,您所拥有的延时盲盒分别为:礼物系列盲盒——赠送私密物品;禁忌系列盲盒——出口成真】
陈岁桉根据已开的盲盒在心里盘算。
出口成真看起来比较牛逼,先放着不动,下回再用。
礼物系列盲盒,不说送给我礼物便罢了,还让我把自己的东西送出去,什么狗比盲盒。
一个垃圾盲盒,陈岁桉在心底默默贴下标签。
“赠送私密物品要送给谁?”
【需要赠送给被攻略者,宿主。】
陈岁桉像是想到了什么,虚心请教:“赠送什么都可以?”
系统直觉宿主要搞事情,试图提醒【赠送物品需为私密物品,私密,即属于个人而比较隐蔽的。③】
“你放心,一定是我自己的东西,并且没有人会知道这个东西是我的。”
系统略微放下心。
然而上一秒放下的心,下一秒就炸了。
只听见陈岁桉出言石破惊天:“使用礼物系列盲盒之赠送私人物品,赠送物品为,运气系列盲盒之霉运加持。”
陈岁桉笑眯眯,眼睛里得意又无辜:“霉运盲盒是我的东西吧?”
【是……】
“你就说这个东西它私密不私密吧?”
陈岁桉得意极了,小脚都开始晃起来。
【私密……】
“那送去吧,务必要送给被攻略者,楚霁川。”
系统觉得憋屈,但陈岁桉所有的行为都在规则之内,没有半分逾矩。
眼下陈岁桉的难搞已经初露端倪,系统能预感到,这将是它带过的最难带的一届宿主。
霉运盲盒从自己的身上离开了,霉运消失。因为这个盲盒获得的三个积分会在十二小时后会进行结算,她将拥有新的盲盒。
霉运消失,面前盛怒中的先生也就恢复正常了。
陈岁桉老老实实鞠了一躬:“对不起先生,这不是我画的,您看,我的笔是新的。”
她将自己未用过一次的新笔从笔架上拿下来,放在先生的面前,示意他看。
先生拿过笔,的确是一支未用的新笔。
接着她又环顾了一圈:“想必画画之人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无论是谁,我都替他向您道歉,您别往心里去。”
陈岁桉余光瞄向左排男生,看到最后一个小孩子的脑瓜低低的,耳朵也红了。
知错就好,陈岁桉松了口气。
面前先生感慨万千,他看着面前才堪堪到他腰间的糯米团子般的小人儿,心里像是乍逢滂沱冬雨又贴近了温室暖炉。
眼眶有些湿润,隐有老泪纵横的趋势。
果然是女娃贴心啊,女娃好啊,女娃好!
又想了想自己家里那群惹是生非的孙子,先生如鲠在喉,眼泪也止住了不少。
陈岁桉最见不得别人的眼泪,赶紧岔开话题:“先生请讲课吧。”
先生点头,新一轮的课又开始了。
好戏看完了,紫苏叶也煎好了。
想到陈岁桉要抄书背书,楚霁川的心里就明朗起来,平日里做的枯燥无味的煮茶都变得让人愉悦起来,这种体验甚是新奇。
他将红泥小炉上煎的最后一片紫苏叶子夹起,熄了炉中火。突然一阵风刮过,炉中零星火苗又升了起来。
这风刮了一阵,没有要止的样子,接二连三地刮来。
楚霁川在点燃这炉火煎紫苏叶的时候,大约也没有想过这炉火生命力如此顽强。
还未来的及放在一边的最后一片紫苏叶被灼焦,风呼呼吹,煎好的紫苏叶也被吹飞,掉在地上。
楚霁川面无表情。
“拿去都扔了吧。”
之前的好心情被这妖风一扫而空,荡然无存。
因为下午还有课,学生的午饭都是在私塾用的。偌大的楚府自然管的起几个孩子的饭。
先生宣布上午的课散了,学生们欢呼一声,聚在一起闹成一团。
为官人家的子女大多都是认识的,在座的孩子除了陈岁桉,其余都相识。
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比另外两个都高一些,看起来憨厚,他先一步出声给陈岁桉介绍:“这是周若逢,聪明的很,他爷爷是礼部尚书。”
被介绍的男生是坐在第一排的男生,他冲着陈岁桉礼貌地笑笑。
“这个是方闻雨,刑部侍郎的儿子,不太爱说话。你别看他现在板着一张脸,熟悉之后就好相处了。”
这个是坐在中间的男生,小小的脸蛋板得紧紧,小大人一样。
“我是花朝瑾,大理寺卿的女儿。”
坐在陈岁桉身后的女生开口。
陈岁桉笑眯眯,很是感激:“是你在后面提醒我,太感谢你了。”
花朝瑾回以微笑:“不用客气。”
最后一排的男生挠头介绍自己,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是马云闲,我爷爷是太仆寺寺卿,说是让我来收收心。”
孩子认识朋友非常快,面前的几个孩子都像瓷娃娃,陈岁桉也愿意和他们玩。
“我家厨娘做饭可好吃了,你们待会一定尝尝,还不知道今日晌午吃什么呢。”
边说着,陈岁桉边打开自己装小点心的木盒,将里面的点心分给其他孩子。
她小小的手拿着比自己手掌小一圈的糕点,分到另外几个小手掌里面,煞是可爱。
有吃的,聊着天,几个孩子彼此间更熟悉了。
不多时厨娘来送了饭菜,一份份饭菜码在小碗小盘子里,红绿相间,看起来令人食欲大增。
陈岁桉端着饭盘转过身,和花朝瑾凑在一桌吃饭。
马云闲力气大,搬着桌子就跟她们拼在了一起。
周若逢本欲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见他们如此欢快也就作罢。
最终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吃饭,谈天说地,从家里的蛐蛐儿聊到街头巷尾的夜市,直说得陈岁桉眼睛放光。
“过几日就是花朝节,那会才热闹呢。”马云闲起了话引子。
周若逢补充:“各家园子都放了,我们可以去里面簪花赏红。”
“还有扑蝶挑菜、放风筝荡秋千。”
“花朝集市也会开,集市里也好玩儿。”
小孩你一言我一语,最终相约花朝节一块出门玩。
楚霁川坐在临水的二楼,面前摆着的是和那些孩子一样的饭菜。
可是他分享不到他们的快乐,只觉得他们吵闹。
往日他看着陈岁桉吃瘪的脸下饭,与平时一样的饭菜都能多用半碗。
此时他不需要特意顺着窗子往外看,叽叽喳喳的声音自己就能钻进来。
楚霁川半口都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