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婉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对方为了污蔑他们夫妻二人,还真下血本了。
居然是具真尸体!
只见衙役掀开地上尸体身上的白布,顿时肉眼可见尸身纵横交错多处划伤,皮开肉绽,但划痕整齐,经过对比正是跟芃芃关系要好的小乞丐男童秦羽随身携带的匕首。
冷婉站起身,自怀里掏出一双手套胶皮手套戴上。
旁边的仵作一眼看出这东西的妙用,眼热道:「小娘子手上这手套材质奇特,可有多余的出售?有多少在下要多少。」
冷婉随手从怀里掏出多余的一副递给他,「这东西济安堂就有,要多少有多少,只是价格略贵,不过也还合离,报我名字给你打八折。」
「那先谢过姑娘。」
仵作接过手套戴上,薄透强韧,弹力十足,验起尸来触感也真实,与他徒手无异。
这可真是好东西啊!
这边二人验尸,县太爷继续问起案子,一旁文书仔细记录。
「盗抢银子发生在何时何地?」
县太爷发问,男子只得交代起来。
「今日清晨发生在离我府上不远处的巷子里,死者是我府上的亲信小厮,替我去钱庄取了银钱准备结算生意。」
「什么生意?几时发现人死了?」
「午时未归,派人沿着路途一路寻找,这才发现小厮已经命丧黄泉被扔在了巷子里。」
冷婉围着尸身转了一圈,简单查看了一下尸体的伤势。
傅九澜拦住冷婉打算蹲下的身子,「你身子重,站着指挥告诉怎么做,其他的我来。」
冷婉如今八个月的身孕,大肚子坠着身体又沉又重,走路快了都累。
给了傅九澜一副手套戴上,干脆做起了总指挥。
一旁的芃芃又怕又好奇,小脚挪啊挪,最后还是没忍住,从跟他们一道被抓过来的几个小乞丐同伴身后挤出来,走到冷婉身边蹲下,「姐姐,这死人真的能说话吗?」
别说七八岁的孩子,端看堂下其余几个与芃芃年纪相仿被抓来的小乞丐,除了从始至终不知吓得还是什么,过于沉静的秦羽外,其余几个见到尸体各个面色惨白,直往后退。
寻常人见到此等尸体也早就退避三舍。
没想到芃芃不仅不怕,还敢凑上前来提问。
说不定在这方面还是个可塑之才。
旁边县太爷问的也差不多了,冷婉心里基本有了模拢。
「你说人是凌晨被几个小乞丐当街用匕首捅死的?可地上的死者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人死后一炷香的时间血液凝固,一两个时辰便会出现尸斑。
可这尸首身上的尸斑明显已经超过了两个时辰。
再者如此深的伤口,皮肉绽开深可见骨了,却没有渗透出多少鲜血,周围衣服都还算干净,只能说明死者鲜血凝固之后又刻意被人用匕首划伤制造假象。」
「你一介女子什么都不懂,在这胡说八道,县太爷你可不能被蒙蔽啊。」
仵作在旁边为冷婉正身道:「大人,冷姑娘所说的,与小人所查验到的完全吻合,死者死亡情况跟我以前闷乳鸽的法子差不多,都是窒息而亡,但死者身上没有勒痕和溺水现象,因何致死我还没查验出来,还请冷姑娘指教。」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仵作都是半路出身。
在从事仵作这个工作之前只不过是一个杀猪匠罢了,能看出这些完全是靠着杀猪的经验。
县太爷见冷婉说的头头是道,甚至比旁边的仵作更专业。
当下弃了仵作追问道:「冷姑娘可知死者死因?」
「确实是窒息而亡,至于具体的死因就得问这位掌柜了。」
冷婉意味深长地看着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男人,「死者是你家小厮,昨夜便已经死亡,你又为何带着一具尸首在破庙堵我夫妻二人,又随便用匕首划几道伤口出来诬陷我们这对苦命夫妇和几个小乞丐呢?」
冷婉逐渐靠近男子,一双冷眼穿透人心,一步一步击破他的心理防线,「莫不是杀人在先,栽赃嫁祸在后,这可是两重重罪,大人可得为我夫妻二人做主啊。」
冷婉转身对着坐在堂上的县太爷示弱。
「冷姑娘放心,本大人自不会冤枉了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居心不良的坏人。只是这死因尚未明确,岂不成一桩悬案?冷姑娘不如明示。」.
县太爷一改之前的严肃,脸上满是讨好。
仵作见县太爷这副模样,心中忍不住嘀咕起来:您断案又不是人家冷姑娘断案。
冷婉扭头看了一眼傅九澜,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久了,无须多言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此时,在县衙门口方才还对冷婉满眼佩服的人忍不讽刺起来。
「还以为是个有本事的女子,想必也是在医书上看了这些内容顺口说来罢了。」
说话的是一个男子,看上去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女子终究是女子,头发长见识短,方才说不定也是蒙的。」
「就是,到头来还不是要求助自家夫婿,在家好好相夫教子多好,整日抛头露面,丢人。」
众人以为冷婉答不上来,这才求助一直站在一旁的傅九澜,纷纷对此嗤之以鼻。
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冷婉整日抛头露面,生意也越做越红火。
早就有人看她不顺眼了,只是一直没机会罢了。
如今这么好的时机,怎么都要过上几句嘴瘾。
冷婉为人处世向来秉承一句至理名言:关他屁事,管我屁事。
就喜欢这些人看不惯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芃芃刚准备开口反驳,只见傅九澜在议论讽刺声中,去到冷婉面前,帮她把手套摘了下来。
又学着冷婉以前在医馆的样子,拿了自己做的竹子喷雾瓶里的高度酒给她刚碰过尸体的手心手背尽数消毒眼神缱倦,仿佛眼前之人便是他的全部。
「为夫不通医理,更不善验尸,还请娘子将查验的结论,细细说与我,我好转告县太爷。」
周围众人看傅九澜说完,二人当堂咬耳朵细语,一个个看稀罕似的,咂舌不已。
在以夫为天,夫为纲常的时代,傅九澜堂堂九尺男儿对一个小女子温柔以待,言听计从,着实算是一大奇谈。
众人看着方才冷脸肃面大谈验尸的清冷女子,在丈夫面前时一下子收了气势,柔软和顺下来的柔软模样,这才回过神来。
有曾经到济安堂排诊,得过冷婉医治康复的病人,调笑替她说话道:「冷姑娘哪是求助夫婿,明明是喊夫婿心疼自己呢。」
冷婉一本正经和傅九澜附耳说着正事,耳观六路,听闻此言,下意识扭头看去,本想反驳说她不是,她没有。
结果傅九澜恰在同一时间抬头,她柔软的唇恰好擦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骨。
周围轰然响起一阵调侃声。
冷婉一副厚脸皮,都忍不住「唰」地一下红了脸。
她的一世英名,这下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