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老夫行的正坐的端,话不能这么说……」
张秉儒小声反驳着冷婉,手上不停的捋着自己的一把白胡子。
「别薅你那胡子了,再薅可就秃了。」
冷婉看出了他的心虚,故意出言点他。
「老师,您的神秘安排还请透露一二吧。」
身后的傅九澜突然发话,一把又将话题给扯了回去。
眼看着自己绕不过被两人逼问的坎儿了,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股,向天吟颂。
「自古英雄,皆要磨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听着他发神经一般的背课文,冷婉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停!」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张秉儒,冷婉双手叉腰威胁他道,「说人话,要不我就在你的菜里略施小计,让你的这把胡子掉完!」
见识过冷婉的医术,张秉儒知道她一定能说到做到。
于是他害怕的往后瑟缩了一下,赶紧双手握住了自己的胡子。
这把胡子是他的心头好,好不容易留了多年,现在须发尽白,很有仙人之姿,谁要是动了他的胡子,那是在要他的命。
「这胡子要不要,就看你自己了。」
冷婉冷笑一声,继续恐吓他。
见冷婉把张秉儒逼成这般模样,傅九澜不由得低声笑了出来。
他这个娘子可真是个宝藏,不仅医术了得,还能说会道。
「我说,我说……」张秉儒妥协了。
「其实在我离开京都之前,就开罪了不少达官贵人。他们无不贬损我的才华,辱没我一世清名。这次带徒儿回来,就是想让他高中个状元,好让为师也跟着扬眉吐气一番!」
越往后说,张秉儒声音就越是高亢,仿佛傅九澜现在已经高中状元,而自己正跟着享尽了风光。
原来他苦心孤诣的拉着两人和他一起进京,竟只是为了一己私欲。
想起傅九澜在学院受的那些排挤,冷婉就气不打一出来。
「张秉儒!你早怎么不说清楚?你知不知道现在我夫君在学院里是何处境?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步履维艰?你这样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一连串的发问,让张秉儒哑口无言。
「我今天是要一根一根的拔了你的胡子,看你以后还怎么信口雌黄!」
说着,冷婉就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徒儿救我……」
瞅准了时机,张秉儒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傅九澜身后,仿佛寻得了一个安全庇护。
「你以为躲着我就不敢动你了吗?」
冷婉瞥了他一眼,就要伸手拽他过来。
不等她双手抓到张秉儒,傅九澜就已经将她揽到了怀里,使她失去了自由活动的能力。
「我有几个问题,想先问问清楚。」
有些好笑的看着张牙舞爪的冷婉,傅九澜觉得她肉乎乎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突然被傅九澜这么抱着,两人的距离相隔这么近,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和磁性的声音就在头顶,敏锐的背部神经似乎还能感受到紧贴在一起的他的胸肌。
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冷婉一下子偃旗息鼓,她竟还有些脸红。
「那你先问吧。」
主动挣脱了他的怀抱,冷婉装作不在意般的扭过头去威胁张秉儒。
「算你运气好!」
原本还想探头看看冷婉为何没再追打自己,被她这么一吓,张秉儒又赶紧缩了头回去。
「老师,有些事情学生
心有疑惑,还望您知无不言。」
傅九澜转身,先是朝着张秉儒拱了拱手,继而才神情严肃的发问。
「你问吧。」
轻叹了一口气,张秉儒自知有些事瞒不过了。
「您贵为天子师,古人有云,一朝为师终身为父。虽天子身份尊贵,但对老师也应做到敬重。如此殊荣,怎会让您落魄至此?」
傅九澜心思玲珑,心知有些事情还是得问到关窍,才能一通百通。
「我虽是天子师不错,但伴君如伴虎,行差踏错,也是满盘皆输。我的宝贝徒弟身死以后,朝堂之上还要遭人诟病。为师的心里实在是……实在是难受啊!」
提起他的宝贝徒弟,张秉儒似还眼含泪花。
「圣上听信谗言,也觉得我那徒儿品行不端。我气不过,就和圣上争辩了几句。一个不小心,就丢了乌纱帽,从此被贬为庶民。不过也好,我也懒得给那昏庸老儿干活。」
「你可真这话是大不敬,真让皇帝听见了,是要掉脑袋!」
见他说话没个深浅,冷婉连忙阻止道。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那圣上他辱我徒儿,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张秉儒这会儿倒是有气性了,挺直了身体,梗着脖子,活像是要跟人斗鸡。
「还有你,要是他日高中状元郎,一定要往事重提,给你死去的小师兄沉冤昭雪。」
指了指傅九澜,张秉儒煞有介事的安排道。
「人死万古枯,早就了却了身前生后事,还争那劳什子名节做什么?就算沉冤昭雪,追加个一官半职,师兄也看不见了。」
傅九澜摇摇头,反驳了张秉儒的话。
「谁说没必要了?名节重泰山,后人可都看着哩。我那徒儿若是在天有灵,也能泉下有知了。」
张秉儒一听就急了,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还顾不得拍身上的灰尘,一开口就同傅九澜争辩了起来。
看着小老头吹胡子瞪眼,冷婉心里生出了几分诧异。
傅九澜尊师重道,不曾驳过张秉儒,今天怎么一反常态的还同他争了起来?
「我说老头,你急什么急?你那死去的宝贝徒弟到底是何方神圣?凭什么我夫君认你当了老师还得背负你徒儿的血海深仇?」
冷婉的这张嘴可比傅九澜要毒辣,每回她一开口,张秉儒就被呛的说不出话来。
「我夫君上有老下有小,他还得高中状元养活我们母子。你要是真想逼他去给你的宝贝徒弟沉冤昭雪,那我今天就做主,让你们俩吃个散伙饭。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我也没逼他现在就去啊……」
张秉儒臊眉耷眼,声音都小了许多。
「那成,这件事以后再说。」
冷婉攀上傅九澜的胳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一拍大腿,张秉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叫冷婉给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