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家也好,不是天家也罢,忠臣被逼的没了活路,终究是上头那位出了问题。」傅九澜在一旁冷冷的补了一句。
不管是谁的主意,眼看上面那位是再没有当初的手段和震慑力了。
若是现在傅九澜还在天家跟前,真想问问朝堂割裂成如此模样,他当初可有后悔?
想了想,傅九澜的唇边忽而又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后不后悔的都不重要了,人生路漫漫,总归没有回头路可走。
落叶归秋,落叶回不去了,秋天也回不去了。
现下跟着冷婉漂泊流离虽苦,京都无安身之地虽苦,学堂里被人欺辱虽苦,傅九澜却一丁点都不觉得后悔。
如今他很好,心里有在意之人,身边有体恤之人。
胸膛里跳动的那颗有了温度,被填的满满当当,再也不是当初空落落的模样了。
这天下他在意的,无非冷婉罢了。
有朝一日若谁对她下手,置她于危害险境,就算是覆了这天下,他也要替她寻一个公道。
「上头那位岂容我们非议,不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子无德,这天下也坐不稳。且看着吧,总会水落石出的。」
蒋明烨苍茫开口,语气里尽显疲惫。
折腾了一夜,这会儿远处的天已经擦亮了。
天光隐隐的从纸糊的窗户里透了进来,在黑色的地面上映射出了点点光斑。
对他来说,这个夜晚比人生中的任何一个夜晚都要漫长。
他好像头一次审视那个坐在庙堂之上,挥斥方遒的人。
曾经他似乎无所不能,开疆破土,重立了天地。
如今他的眼神不再清明,做事越发的让人失望。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傅九澜扭头看向蒋家三口。
「天快亮了,一会儿温泉别庄的人就多了起来。我们都待在这里太危险了,会叫蒋月蓉起疑。你们一会儿回床上去假装自己没意识,别露馅。还有你,要装出一副痴傻的样子。」
指了指蒋明烨,傅九澜特地交待道。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拉住了傅九澜,蒋明烨开口问道。
他太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谁在背后主导,也想知道他效命的那位是不是真那么不值。
「等我们的通知。」
傅九澜眸光冷了冷,淡淡的回了一句,便转身朝内室走去。
软塌之上,冷婉还在熟睡。
脸蛋埋在被子里,被捂的粉扑扑的,格外可爱。
似乎是在这床上睡的十分舒服,冷婉的胳膊和腿都舒展的占据了整张床,那怕傅九澜轻轻唤了她几声,却仍旧没醒过来。
摇了摇头,傅九澜嘴边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兴许是这几天太累了,所以没休息好。」
将军和老夫人跟了进来,现在床边,老夫人带着几分愧疚的说道。
为了他们将军府的事,冷婉这几天算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一刻不停的筹谋着,还得自己开会奔波,她确是辛苦。
「嗯,我抱她回去。」
傅九澜没有否认,他只是轻轻掀开了被子,又轻手轻脚的将榻上之人环在怀里,抱了起来。
「等等。」
老夫人见状,连忙叫住了他。
床上的被子就两床,多一床少一床都可能会叫蒋月蓉怀疑。
不过这底下的褥子倒是不显眼,老夫人当即扯出一床褥子,帮着傅九澜给冷婉裹上了。
「黎明的时候气温最低,这个时候出去,若是
不好好保暖,恐会着凉。被子还是盖着些,要不着凉了可就难受了。」
老夫人对几个儿子都是糙养,从小就丢在军营里头,不论是滚了泥巴还是叫人欺负,老将军夫妇俩就当不知道,从来很少过问。
但对家里的女儿,两人是完全的细致和心疼。
「谢谢。」
对心疼孙女的老将军夫妇,傅九澜的观感还是不错的。
还好蒋月蓉对冷婉和傅九澜足够重用,最近也算是她跟前的红人。
所以就算是在温泉别庄,两人也是单独的住在独间里,不曾和其他下人挤在同一张床铺上。
这样一来,傅九澜照顾冷婉倒是方便了许多。
没回自己屋里,他先将冷婉抱进了她的屋里。
想着天快亮了,先让她再睡一会儿,自己再回房间休息。
夜色朦胧的只剩最后一层外衣了,天将亮之时,黑夜不再能隐藏,隔着太近也能看出人影幢幢。
一路上傅九澜小心隐藏着,生怕装上了那些早起的下人,被人发现了。
好在他轻功不错,足尖落地无声,身形也还灵活,发现了有人还能及时躲开。
捡了一条花园小径,想着从这里回冷婉的屋子人少,也近许多。
一路穿行,并未见有人,随着冷婉的屋子越来越近,傅九澜时刻警惕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只要再往前走一段就能到了,冷婉就能好好休息了。
温泉别庄的小花园设计成了一个直角拐弯,拐弯处是一个门洞,门洞后面,就是他们那些下人的居所,他和冷婉就住在居所里的一个独间里。
加快的脚步,想着马上就能进了门洞,傅九澜也没多想。
可不料他刚过拐弯,就碰见了一个下人正起早撒尿。
听见动静,两边的人四目相对,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正撒尿的人叫别人撞见了,一下子臊红了脸,手跟着一抖,尿了自己一手。
「那什么……您……您这么早起了?」下人说话都跟着结巴了起来。
傅九澜认得,这人是蒋月蓉身边做些粗活的。
见他目光时不时的瞥向自己怀里,傅九澜只觉不妙。
他目光一凛,手上也跟着起了掌风,想着若是他发现了什么,就干脆送他上西天,以绝后患。
「您和您的小兄弟……不会是……」
下人不顾自己手上还有抖上去的尿,吃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看着他一步一步的逼近,傅九澜的眸光也越来越冷。
「不会是断袖吧?」
直到凑近了傅九澜,下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您放心,这事儿我就当没看见,您该干嘛干嘛,我这人的思想还是……很开放的。」说着,下人露出了讨好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