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牧尘没有立即遵守帝京的命令,而是又上书争取,这已经令江瑾贤又高看韩牧尘一眼了。
自古忠贞的谏臣难得,忠言逆耳,多少人会愿意冒着被上位者厌弃的危险说出不一样的声音?
「主子。」白执看着江瑾贤这这一番已经起了招揽的心,生怕他动了别的心思改变之前的计划,只得提醒道,「我们最开始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主子。」
「无妨。」江瑾贤大手一挥,「告诉他们,在跟唐国公交手的时候,特地让他们些,让唐国公的军队,这些日子多大几个大胜仗,让他们以为进展顺利。」
唐国公素来与孙太傅不和。一旦唐国公进展顺利,唐国公定然会坚定地认为,潼关只宜坚守,不可轻出,并主张联合随国公的军队向北夺回洛阳,反攻沧州,覆叛军巢穴,促使叛军内部溃散。
这样,功勋全部落到唐国公和随国公手里,孙太傅和梁国公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的。
这一场局里,不过互相利用,到底谁利用谁,没有人能算得清楚。
——
凤颜玉站在御书房门口,阻止了孙贵妃想要求见项思羽的心思。
「孙贵妃,如今陛下正在忙,你不如待会儿求见。本宫恰好有要事,要和你借一步说话。」
孙贵妃向来只在意项思羽,凤颜玉如今也是一心扑在项思羽身上,这一点孙贵妃自然是看在眼里,对凤颜玉自然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孙贵妃只是不舍地看了一眼御书房,也不端着自己的架子,顺从地跟着凤颜玉去了偏殿。
凤颜玉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你父亲的上书,本宫和陛下已经看到了。孙太傅隔雾看花,有些事情看不太明白,撺掇着韩牧尘出关,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吧?」
孙贵妃的心咯噔一下,她对于战场上的局势看不清楚,但父亲的叮嘱她是知道的,当即便道:「不妥……吗?」
「如今正是咱们陛下皇权生死存亡之际,孙太傅过于计较一时的个人得失,未必能在这场斗争中真正讨到好。」
凤颜玉拍了拍孙贵妃的肩膀:「人呐,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你到底是陛下的贵妃,孙家只要不做出反水的事情来,决计失不了你们什么好处的。」
「你说说看,若是我们内部起了隔阂,岂不是让敌人钻了空子。你虽然不是自幼研习兵法,但也知道潼关的重要性,你自己想想,你父亲的做法,是否是最佳的呢?」
凤颜玉话说得委婉,有些话挑明了说倒让人难看。
虽然凤颜玉知道项思羽已经有了那样的打算,此时对孙家提点不过是做做样子,但这个表面功夫凤颜玉还是要替项思羽的做的,毕竟要让孙家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孙贵妃咬了咬牙,知道是自己爹爹未免全部功劳落到唐国公和随国公手里,想要韩牧尘主动出关建立功勋。
唐国公最近的战斗接连胜利,孙贵妃本是不在意的,反正都是为了陛下做事,但是孙太傅沉不住气了。
孙太傅的妻族,孙贵妃的外祖父可是那燕国公于谨,燕国公叛变的事情是毋庸置疑的,孙太傅本就担心因为此事影响了在项思羽心中的地位,最近行事本就小心翼翼,自然是怕被别人盖过了光芒,让项思羽忘了自己孙家的好!
凤颜玉这话,也有让孙家不用担心的意思在里面,毕竟宫里只有一后一妃,这妃可是孙姓。
孙贵妃颇有几分羞愧:「臣妾……臣妾明白了,臣妾会将皇后娘娘的话,转告给爹爹的。」
凤颜玉笑意晏晏地点了点头:「如此便好,你还要去求见陛下吗?本宫随你一道进去。」
孙贵妃来求见项思羽,本
就是为了孙太傅一事,如今得了凤颜玉的话,自然是没必要再见一次了。
「娘娘蕙质兰心,聪颖过人,陛下有娘娘常伴身侧,亦是陛下的福分。臣妾不过是有点疑惑想要陛下开解,如今娘娘已解妾身心头之惑,陛下日理万机,自然是不肯再去叨扰陛下了。」
孙贵妃施施然行了礼,便匆匆离去了。
凤颜玉回到御书房,项思羽正在书房中写一封书信,感受到她进来,便停下笔:「怎么跟孙贵妃聊了那么久?」
「一点小事,提醒一下孙贵妃而已。」凤颜玉走到项思羽身边,看了一眼书信,「你在写什么?」
项思羽本就是随口一问,他是信任凤颜玉的,便继续解释道:「既然孙太傅和梁国公已经又上书撺掇我,说韩牧尘意在谋己,按兵不动,会坐失良机。我自然要给他们卖点面子。这封信是写给韩牧尘的,准备派遣中使催促韩牧尘出战。」
凤颜玉会意,知道项思羽这是要想办法让韩牧尘取信于民了,便问道:「你打算派谁做中使?」
「派宦官去倒显得我们对韩牧尘这员大将的不尊重,我打算派韩家的人去,韩牧尘的堂弟韩牧易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凤颜玉点点头,一来,若是韩牧尘仍是不肯,派遣韩家的人去明面上也是对韩牧尘的一个警告,让他不得不遵守皇命,让江瑾贤打消疑心;二来,韩家的人都是站在项思羽这边的,若是有些别的事情要交代,消息也不容易泄露.
——
得了凤颜玉的默许,孙贵妃也得以便装出宫亲自去见孙太傅,孙贵妃复述完前日凤颜玉的话,便叮嘱道:「爹爹,以后万万不可如此糊涂了啊!」
孙太傅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他的胡子本就生的好看,加上他年轻的时候生的俊美,帝京城里对他倒有「美髯公」的美誉。只是后来连中三元,好不风光,这才学上的光辉倒是掩盖了容貌上的美,容貌上的美沦为了衬托。
「可若是皇后娘娘如此有心提醒,可陛下为何又让韩牧易前往潼关,催促韩牧尘出战?」
孙贵妃早有准备,只是肃然道:「陛下自有主张,那是陛下的事情。若是我们做臣子的自作主张,陛下自然是不喜,也要提点几句的。再者,皇后这一遭,也是为了让爹爹稳一稳心,不用过分担心自己的前途。」
孙太傅闻言,轻嗤了一下:「老夫的前途,要她一个异国公主置喙,真是可笑!」
孙太傅此番话带了怨气,因顾忌着什么已经留有了几分余地,没有骂的更过分。孙贵妃突然想起那夜在四方广场上栖霞长公主的话,想不到大家竟然只都是明面上对这位凤皇后尊崇,暗地里确实嗤之以鼻。
孙贵妃想想也是,凤颜玉毕竟到现在也没为天宁真正做出什么有意义的大事,百姓的尊崇也不过是看在项思羽的面子上的,就连孙贵妃自己,也是在最近才真正对凤颜玉改观,对她心服口服的。
孙贵妃突然就期待,这一次的战争,成为凤颜玉扭转全天宁人民口碑的一个机遇,让她成为名副其实、受人爱戴的天宁皇后。
「爹爹没必要如此瞧不起皇后娘娘,女儿和她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并不是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子。」
孙太傅仍是不信:「她在大宛的时候,痴傻之名就传遍天下了,傻了十几年的人,能一下变聪明?倒是你——」
孙太傅瞧了一眼孙贵妃的肚子:「入宫这么多年,一点消息也没有。皇后那两个孩子虽然占着皇子公主的名头,到底不是陛下的血脉,是个不中用的。你该抓紧点,生下皇嗣,给我们孙家多留条后路!」
孙贵妃闻言,脸是红了青了又白了。项思羽从未主动碰过她,甚至还筹划着让她假死出宫嫁人,孩子的事谈
何说起?
但这一点,到底不能说出口。
「爹!那可是我的孩子,您的外孙,您怎么能单纯地把他当成我们孙家的后路呢!?」
「他是我们的后路,我们亦也是他的后路!没有母族支持的皇子,在夺嫡之争中岂不是就是个光杆司令!」
孙太傅十分不满此时孙贵妃的话,不过说起这个来,他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孙太傅走到书架前,打开里面的暗阁,取出一个玄色雕着凤凰图案的乌木盒子。
通常雕着凤凰的饰品,都是用绚丽的色彩的,这黑凤倒是少见。
「这是萧家给老夫的,已故先帝萧皇后的遗物。」
孙贵妃的眸光闪了闪,吃惊地望着这个看起来并不算很起眼的小盒子。
萧皇后死后,除却那些萧皇后生前用过的珠宝首饰、家具陈设这些和旁的物什没有什么区别的遗物,那些萧皇后格外珍惜的遗物,大多都被先帝收去,死后陪葬皇陵。
所以按正常来说,像这种有特殊涵义的遗物,世间本不该有的,即使有,也不该落在他们臣子手上。
再者,因着自己母妃的关系,项思羽对萧皇后也是避讳的紧,若是被他知道了孙家私藏萧皇后遗物……
「萧家给我们这个做什么?这是烫手山芋,爹爹,你不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