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见仙桃这般,慌了神,一把握住仙桃的双臂:「你别这个样子,你要是实在后悔了,就跟皇弟去说说,皇弟其实……」
「已经人尽皆知了。我不想拂了皇兄的面子,我没那么自私。我说了,这就是我的命,是命,没有办法改变的。」
「你这样,姐姐真的很害怕。」
仙桃扯开一个凄惶无比的笑容,想让她安心。现在这种情况,她更不可能把自己实际上心悦宇文弈的事情说出来,这样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糕。
就这样吧。
——
六月十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宇文拓挑了这个日子为他们完婚,恰好撞上了凤京京和凤柒柒的生日。
凤柒柒倒是不在意自己生日过没过,只是如今仙桃姑姑要嫁出去了,可能以后都再难有机会见到了,这才是她真正在意,且难过的事情。
因为凤柒柒并项思羽他们,是不可能去安定郡参加仙桃的婚礼的。
因从定州去宇文府,路上有将近一个月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半个月便可到达,但这是公主婚嫁,婚礼仪仗队不可能跟着一起快马加鞭,只能按部就班地走。
懿文太子和项思羽双方都为这场婚礼暂时熄火,倒有点古希腊时候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味道来了。
仙桃长公主的婚礼仪仗提前一个月出发,也就是五月十八日。这日,大家都出城,送别仙桃。
仙桃长公主的仪仗队在六月十二日到达安定郡,入住宇文弈为仙桃长公主准备的大婚前暂住的宅子,只待等十八日婚礼过后,仙桃正式嫁入宇文郡公府。
仙桃脱下厚重的服饰,沐浴更衣后,回到自己的卧室,终于松了一口气。
路上颠簸了那么久,她是真的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今夜不用你们守夜了,本宫想自己待一会儿。」
侍女「喏」声应了。
仙桃坐在床边,看着屋内的陈设,只是一间暂住不到七日的房子,布置的每一处都按照了她的喜好。
仙桃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父亲让我安排二弟的婚事,我是当作自己的婚事看待的。」
宇文弈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门外,开口道。
仙桃看着门外的人影,愣住了,没有说话。
「许久未见。」宇文弈噙着笑容,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极为美好的事情,即使仙桃一直没有让他进门,「不知道你变了没有,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好不好。不知道你穿上婚服的模样,会不会如我想象的那样好看。」
「婚礼当天你就能看到了。」仙桃回答的中规中矩,「虽然不是为了你穿的。」
两人同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嗯。」宇文弈嗯了一句,「早点休息。」
仙桃看着门上的剪影,宇文弈似乎抬起手,想推门,但终究是放下了。
「这间宅子,是我送给你的新婚贺礼,权当作是,你在安定郡的「娘家」吧。」
「嗯,谢谢。」
宇文弈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再怎么说都是错了,那些问题的答案,也都不重要了。
「我走了。」
「不送。」
——
宇文家二公子的婚事,自然是办的风风光光的。仙桃长公主的喜轿绕城一圈后,被抬进早已宾客盈门的安定郡公府后,在正厅停稳。
喜娘扶仙桃下轿,搀扶着仙桃,跨过火盆。
宇文拓的病情经过这个月的休养已经好了不少,如今已经能坐在高堂的位置上,受新人的见礼了。
「吉时到——行礼!」
凤颜玉跟江瑾贤站在一块观礼,凤颜玉心不在婚礼上,而在之后的逃跑计划上。
她的眼睛瞟啊瞟啊,注意到了对面站着的宇文弈今日穿着的搭配十分的不合适。
明明是月白色的袍子,却似乎选了红色的单衣打底,看起来不伦不类十分古怪。凤颜玉看着他衣领处露出的红色,想着宇文世子的审美什么时候降级到这个程度了,月白色的圆领袍,怎么能搭红色里衣呢?
至少也得换个姜黄色的圆领袍吧!看起来颜色饱和度高,一中和倒也不奇怪了。
「夫妻对拜——」
凤颜玉正这样想着,礼已经行到了最后一层。仙桃顶着盖头弯腰行礼,由于盖头视线的阻挡,她只能看到路,她突然注意到了站在宇文清背后观礼的人。
那个人,穿着她亲手做的赤色舄。
当时他收下的时候,还揶揄道:「这么鲜艳的颜色,平常又不能穿,你送我,就只能压箱底了。」
「你可以,娶我的时候穿啊!」
「可这样平常就看不到你的心意了。」
「藏在心底,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啊!」
「那我收下了。」
是宇文弈。
旁边不知道有谁动了一下,害得周围的宾客要动动脚挪动一下位置,宇文弈自然也不例外。宇文弈抬脚的刹那,露出红色的袍脚,仙桃看到,月白色圆领袍里面穿着的,是一件红色的深衣。
这是民间普通百姓婚礼时,会穿的简易婚袍。
仙桃被震了一下。
月白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仙桃的泪顿时就无声地落了下来,藏在了盖头里面。
「礼成——」
宇文清主动伸过手来,拉住仙桃的手。
仙桃闭上眼睛。
她是天宁国的长公主,她是宇文清的妻子。
她要敬重、陪伴一生的人,是宇文清。
她的身体里,也只能孕育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丈夫的血脉。
这是她的责任。
宾客们目送着新郎新娘携手远去,而后各自离开礼堂入席,等待着新郎出面敬酒。
凤颜玉坐在江瑾贤的身侧,随意地问道:「我感觉地最近总是在躲着宇文媚,刚刚宇文媚想跟我们坐在一块,我刚想答应,你却拒绝了。」
江瑾贤没回答凤颜玉的话,而是反问道:「你很喜欢她?」
「还行吧。要说喜欢,我只是见她这个模样,心生怜悯,总是忍不住想帮帮她而已。」
江瑾贤不认同地「嗤」了一下:「你总是对你已经拥有的东西对别人慷慨解囊。宇文拓想要把她嫁给我做良娣,我拒绝了。」
凤颜玉难得扭过头来,脸上有了大表情:「宇文媚也同意?」
「是她主动提出的。」
这凤颜玉倒是没想到的,她半开玩笑地道:「宇文媚也不错。你不如就收了她做良娣?」
「我对她没兴趣。我只对你有兴趣,若是你愿意做我的太子妃,我自然是喜不自胜。」
凤颜玉的脸色变了变:「算了。我没兴趣。」
凤颜玉想,宇文媚在宇文府里唯唯诺诺,估计也没有什么人关注她的婚事,估计也没见过什么旁的青年才俊,看到江瑾贤,说起来心生爱慕倒也合理。
毕竟江瑾贤的皮相,确实是好看的。
身份地位呢,也不错。
江瑾贤笑了笑,端起桌面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凤颜玉瞧了一眼,倒是破天荒给江瑾贤倒了杯酒:「多喝点!堵不住你的嘴!净说
些不该说的!」
江瑾贤一点一点把凤颜玉倒的酒珍惜地喝完了,像是在喝什么琼浆玉液。
「你这喝法,倒让别人以为郡公府没酒了呢。」凤颜玉说着又给江瑾贤倒了一杯。
「因为是你倒的。我突然想起来,你从未给我倒过酒。」江瑾贤端起酒,这一次倒是干脆地一饮而尽。
凤颜玉想想,也是,唱春日宴那次,她倒的三杯酒,也不是进了江瑾贤的肚子。
「不就倒个酒吗?有这个必要大惊小怪的吗?」凤颜玉奇怪地看了江瑾贤一眼。
「有的。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情,能做多少是多少。若是都能体验一遍,那也算是无憾了。」
江瑾贤举起酒杯,遥遥朝月亮敬了一下,凤颜玉傻傻地看着江瑾贤这样的动作,嘟囔道:「说什么呢?这话说的,你好像快要死了一样。」
他可不是快要死了吗?
江瑾贤的眉眼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落寂的颜色。项思羽给他下的那个千日谈,至今没有找到解药。每日医官给他开的解毒汤几乎没有什么用处,只能让他过的舒服一些。
满打满算起来,他的生命,只剩下两年时间了。
他并不想告诉凤颜玉千日谈的事情。
于是乎,江瑾贤盯了凤颜玉一眼:「倒酒。」
「不倒了。」凤颜玉收起了酒杯,「新郎官的酒你还没喝呢?喝了这么多我的,待会儿喝不下了怎么办?」
江瑾贤并不介意凤颜玉倒多少杯酒给他喝。他的酒量一向很好,用海碗喝纯度高的都能喝不少碗,更别说凤颜玉倒的这一小杯一小杯了。
但是凤颜玉既然这么说了,新郎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江瑾贤瞧着宇文清过来,向大家敬酒。
敬过凤颜玉这桌后,凤颜玉起身,小声地朝江瑾贤道:「待会儿新郎敬完酒,洞房里的撒帐仪式,你要去看吗?」
撒帐,这项仪俗是指亲朋在新人入洞房以后,把喜果等撒向新娘怀中,撒向合欢床上,甚至撒向洞房的每一个角落,一般所撒物品是常见的枣、栗子、花生等,利用谐音表示「早立子」、男孩女孩「花搭着生」。
还有同牢合卺的仪俗。「同牢」指新人入洞房以后一起吃一牲牢;一起喝酒则叫「合卺」。这个仪式,一般是不让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