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颜玉闻言,轻轻地笑了笑,这个笑容很缥缈、很淡,带着一丝看淡生死的味道,让项思羽看的越发心惊肉跳,更让他害怕,凤颜玉到底在江瑾贤那里遭遇了什么,明明刚刚进门后到和随国公议事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是啊,是有区别的。」
凤颜玉幽幽开口:「阿羽,我希望你不要输。」
项思羽沉下了脸,肃然道:「颜玉,你告诉我,江瑾贤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真的很不对劲。」
凤颜玉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对我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太无能了,我没有办法保护好我想保护好的人,反倒不停地在让他们为我牺牲。我的父皇是,我的皇祖母是,甚至是我的儿子……」
凤颜玉说着说着,突然颤抖起来。
她的父皇莫名其妙被九江王世子毒死,临死前托孤江瑾贤,让他务必保护好她;她的祖母为了让她好好活着,死在了事变的那一夜;就连她的儿子,也只能被她无奈地遗弃在敌手之中,她怎么配做一个合格的母亲,即使为他安排好了尽己所能最好的归宿。
「还有你……」凤颜玉一把抓住项思羽的胳膊,抬头,无比郑重「我明明承诺过的,要尽己所能保住你的皇位,可你看,现在变成了什么样,江瑾贤拿去了半壁江山……」
项思羽明显被凤颜玉的话给惊到了。
「颜玉,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凤颜玉的愿望,是一切都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下,让自己能够顺心遂意。
而这种感觉,在她跟项思羽和随国公一起议事的时候,表现的尤为明显,再加上她又想起了江瑾贤跟白执的话。
随国公虽然看在项思羽的面子上敬重她,也愿意听她的意见,但他根本不信任她,一切的决策都没有按她去了江瑾贤那边探出来的情报的基础上去做。
是她多心了吗?
可她为什么那么无力?
凤颜玉闭上眼睛,自我盘复了一下,收起今夜这古怪地不该流露的心思。
「阿羽……」凤颜玉轻声地唤着,让项思羽的心如那被揪紧的琴弦,「对不起,我失态了。」
「我情愿你在我面前失态,也不要独自一个人忍着。」项思羽快速地道,「你定是赶了这么些天的路太累了,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了。」
项思羽扶着凤颜玉往前走,凤柒柒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跳到了两人面前。
「父皇!母后!」
「是柒柒呀!」凤颜玉勉励撑开一个笑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觉?」
「柒柒要听父皇母后给我讲睡前故事。」凤柒柒左手拉着凤颜玉,右手拉着项思羽,撒娇道,「母后母后,你不知道,你走的这段时间,都是父皇在跟我讲睡前故事!」
「哦?」凤颜玉含笑看了一眼项思羽,「你父皇日理万机,你老缠着他给你将睡前故事,你不乖哦!」
「哪有不乖!父皇不愿意可以拒绝我啊!父皇既然答应我了就要做到!」
「那是父皇不愿和你一个小孩子计较,你还不懂得体谅体谅你父皇?」凤颜玉揪了揪凤柒柒婴儿肥的小脸蛋。
凤柒柒「嘤嘤嘤」地叫了起来:「母后!你这一去这么多天,柒柒只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怕不是很正常嘛!要多哄哄才能好!父皇这是在心疼我!」
「你啊你!越来越会撒泼打诨了!」
「母后,这哪里算得什么撒泼打诨!你才是,丢下我这么久,你坏坏!」凤柒柒闹腾起来,「母后,你今晚必须补偿我!就让你和父皇一起陪我讲故事!」
「我和你父皇,我一句他一句,你不得听
得左耳进右耳也进,脑袋嗡嗡的?」
「我不管!我就要这样!父皇和母后必须一起陪着我!」
凤柒柒摇起了手臂,项思羽蹲下身子,慈爱地道:「好了好了,别烦你母后了,你母后今晚累了,还是我继续陪你讲故事吧。」
凤颜玉闻言,嗔了项思羽一眼:「怎么就替我做决定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不陪柒柒了?」
项思羽接收到了凤颜玉用眼神抛过来的意思,能陪着凤柒柒玩耍,也便什么心酸苦楚都能暂时烟消云散了。
「好呀好呀!我就知道,父皇母后对我最好了!」
这算是答应下来了。
凤柒柒幸福地看着相处和谐的凤颜玉和项思羽,希望时光就这样停留在这一刻,父皇和母后站在她的身边,一起带着她走,他们一家人,就这样幸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希望凤颜玉和项思羽能够永远这样在一起。
她是真的很喜欢项思羽这个父皇。
——
「二少夫人。」
这是仙桃进府以来第一次在婚房之外的地方走动,休养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下床了。
府里的下人朝他行礼,仙桃趁势问道:「郡公大人现如今可在前堂?」
今天是懿文太子离开安定郡的日子,按照他们约定好的,也是宇文弈启程的日子,安定郡公府上上下下定是要为他饯行的。
仙桃是以他二弟妹的身份出现在场的,本应该和宇文清一起走的,可是他的庶出六弟突然来喊他,宇文清没有办法,只能让仙桃自己去前堂。
宇文清觉得,仙桃虽然虚弱,但青天白日的,且有侍女陪着,在安定郡公府应该不会出事。
「在的。府内所有人都在前堂,都在等着世子殿下呢。」
「好的。」仙桃得了准,跟着两位侍女去了前堂,看到宇文清,仙桃立即迈着小碎步走过来。
「夫君!」仙桃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很是让人怜爱,正在跟宇文清六弟说话的宇文拓听到这声夫君,也探头过来看自己的二儿媳。
宇文清很自然地拉过仙桃的手,朝她温文地笑了笑。
宇文拓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会儿仙桃,问道:「病都好的差不多了吗?」
「回郡公,媳妇好的差不多了。」
宇文拓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还叫郡公?该改口了吧?」
仙桃先是一愣,而后红着脸道:「爹。」
宇文拓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看起来是个懂礼的好孩子。本来新婚后第二日是要给公婆敬茶的,可是那夜出了那样的事情,也便耽搁了下来。今日你第一次出房门,却又赶上弈儿出征的日子,那便明日你再过来敬茶吧。」
仙桃知道,实际上,宇文拓并不缺这一杯茶喝,也并不在意这个敬茶的礼,不过是郡公夫人已故去,他想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她而已。
「知道了,爹。」仙桃一本正经地应了下来。
宇文清将仙桃拉到身侧,站在一旁,见宇文拓仍然在和府上庶出的六公子说话,而今天真正的主角宇文弈还没有来,便靠在宇文清的身上,小声地问道:「六弟出了什么事?刚刚一大早就来找你?」
宇文清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起来,压低了声音道:「六弟的母亲,也就是府上的五姨娘,没了。」
仙桃的眼睛也瞪大了,无比震惊地看着他,只听宇文清继续道:「据说是昨夜的事。这是大事,本来是要请示父亲的,可今日本是我大哥的出征之日,该是吉利的时候,这事太过晦气,他拿不定主意,但不可能放着自己的母亲不管,便来求助我。」
仙桃点点头,在宇文拓的
眼里,这不过是死了个姨娘而已,一个宠妾,哦,或许还可能是一个失宠的妾室,怎么能影响到了嫡子的大事?
宇文清捏住了仙桃的手,安慰道:「没有关系,我刚刚已经跟父亲说过了。父亲已经决定先不让府里旁人知道,另派人先处理五姨娘的尸首,等大哥走后,再好好安葬。」
「那六弟定是要很伤心了。」母亲死了仍然要隐忍,仙桃对此十分感同身受。
宇文清看了仙桃一眼,将嘴凑到她的耳边,解释道:「你也不用担心六弟心生怨怼,对我们这几个嫡出的兄弟不利。六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大哥这次离家不是为了一个人的建功立业,而是为了我们整个安定郡公府,大哥落不到好,我们安定郡公府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然他也不会先来找我商议此事。」
宇文清在诸位兄弟之中不似大哥宇文弈那般说一不二的威严家长身份,待人接物总是一团和气,底下的几个庶弟们出了事拿不定主意总爱找他说上一说,有什么烦心事也都爱找他倾诉。
他待所有人都很好,宇文媚也不例外,否则也不会因为担心她,而托了栖霞长公主教导她。
仙桃知道,宇文清这么掰碎了细细地跟她解释,是真的不想让她担心,她深知宇文清的心意,当下便伸出手来,摸了摸宇文清的脸,算是回应。
宇文清似乎心情不错,也抓住了仙桃的手:「手有点凉,可是身上冷?」
仙桃摇了摇头:「不冷。」
两人贴耳的亲昵和仙桃温柔的抚脸动作恰好落在正走进来的宇文弈眼里,宇文弈脚步一顿,神色怔忪,竟然是看着两人的方向一步步走进来的。
「父亲。」宇文弈身披战甲,朝宇文拓行了大礼。
「嗯,弈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