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子朝着宇文弈唤了一句「大哥」,便从宇文拓身边退到一旁,给宇文弈让位置。
「可准备好了?」
「回父亲的话,孩儿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好。父亲没什么要提点你的,只一句,遇事多跟燕国公世子商量,不要贸然行动,自作主张,枪打出头鸟,若是出了事,也要让燕国公世子与你一同承担。」
「孩儿谨记。」
仙桃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也知道宇文拓向来以维稳为主,并没有冲动的魄力,若是君主,该当是守成之君,而不是开国君主。
宇文弈转过身来,看到仙桃和宇文清交握的双手,心头万般苦涩都恨不得滴落下来,偏生面上还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宇文弈抬头,让自己的目光只看着宇文清一人,饶是如此,笑容里仍然难掩苦意。
「二弟,大哥走了,府里除了父亲,就属你最大了。」
「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会帮衬着父亲管着家里的事情的。你就放心的去吧,愁眉苦脸的,在今天,不吉利。」
宇文清煞有介事地说着,宇文弈看着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弟弟,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不会是假的,可他最后却娶了他最爱的女人。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宇文弈试图驱散阴霾,但发现怎么也做不到,「我担心我的好弟弟。怎么,还不让我担心了?」
宇文清略带羞涩地笑了笑:「好啦,大哥,我等你回来。」
宇文弈点了点头,终于得以趁势窥见一下仙桃的正脸,就如那千年难寻的灵芝一样来之不易。
仙桃看了一眼宇文弈,两人之间明明只隔了不过几拳的距离,却感觉山重水重。
谁和她是万水千山的近,谁又和她是近在咫尺的远?
宇文弈的眼睛里,有一个小小的仙桃,仙桃恍惚了一下,那个仙桃,似乎不是现在的她,而是那年桃花树下,两人初见时的她。
宇文弈的眼波,撩动了两人之间的空气,传达了他所有的情绪,仙桃低下头,努力地拒绝了。
她半低着头,得体地道:「大哥珍重。」
只有四个字。
却足够宇文弈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
但宇文弈还是心痛了,因为仙桃的疏离,她明明可以,不用那么避嫌的。
「弟妹有心了。希望……待我归来之时,能听到你们俩的喜讯,无论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作为他们的大伯,我都会好好疼爱他们的。」
仙桃无比震惊地抬头,她苦力支撑的得体,再也支撑不住了。
宇文弈,宇文弈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
怎么可以!?
「大哥!」出声的是宇文清,他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你此去估计也不会很长时间,怎么就有小侄子小侄女了?」
仙桃说不出话来。
宇文弈瞥了一眼哑了声音的仙桃,补充道:「你们夫妻俩是我们安定郡公府的福星,添丁是喜事,此等重任,自然要交到你们俩的手里。」
「大哥!」宇文清倒被说的脸红了,「仙桃的身子还没养好,你净瞎说!你还是好好盘算盘算战场上的事情,想着如何早点回来做你风风光光的世子吧!你急什么!」
末了,宇文清拉着仙桃的手道,征求她意见似的道:「夫人,你说的对不对?」
仙桃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宇文弈,宇文弈不看她,仙桃也没回宇文清的话,幸而宇文拓开口解了仙桃的围。
「子女之福,强求不得。清儿和仙桃年纪尚小,还不到急这个的时候。弈儿啊,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
吧!」
宇文清也没在意仙桃的不说话,既然宇文拓发了话,话题就到此为止。一家人目送着宇文弈离开,仙桃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
一切如凤颜玉所料,江瑾贤果然没有安排重伤刚愈的韩牧尘去做其他什么事情,而是将他接到了自己身边。
江瑾贤带着韩家两兄弟并白执,领一小支暗卫,直接北上去了契丹。
深夜,契丹皇宫。
皇后萧瑰独自一人疾行于宫道之上,朝着皇帝寝居的地方而去。
契丹皇宫建于高地之上,居高临下,威严壮观,视野开阔,可俯瞰整座首都上京城,且契丹国力强盛,宫殿建造的富丽堂皇,一点也不失了大国的气度。
「陛下!」萧瑰也不需人通报,直接推开皇帝耶律述平的寝宫正殿大门。
耶律述平正在看一份刚刚送来的密报,看到萧瑰走进来,自然地放下了密报。
「怎么了?大半夜的过来,可是拔都出了什么事?」
耶律拔都是萧瑰的独子,也是当今的契丹太子,契丹公主耶律质古的同母弟。
「拔都无事。」萧瑰走到了耶律述平的面前,「听闻天宁的懿文太子已经进入我们上京城?」
耶律述平看了萧瑰一眼,想到刚刚看的密报的内容,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他可是要来求娶我的质古?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耶律述平不悦地道:「人都还没见到呢,你问朕他的目的,朕怎么知道?难道还能将他抓了来,挖出心来看看他的想法?」
萧瑰感受到了耶律述平的忌惮,收敛了一下道:「你对这个懿文太子有什么想法?我们之前可是答应过了天宁陛下的合约的。」
「皇后,你不是挺有主见的,什么消息都知道吗,你有什么看法?」
「当时,陛下不是默许了质古全权处理此事,对他们的国内的政事不横加插手,就是为了求得一个名正言顺?」
「当时,项思羽是名正言顺的天宁国陛下,可如今这懿文太子已经拿下这半壁江山,鹿死谁手,还说不得准。」
「可那懿文太子无论如何都是叛国者萧氏的后人,而我们与他们的仇怨不共戴天。那次质古代陛下与天宁陛下定下协议,也是用了这个名头,陛下难道要让列祖列宗心寒吗?」
「朕何时说过,要忘记列祖列宗的仇恨了?」耶律述平缓缓抽出刚刚被他盖住那封密信,「你自己看看。」
萧瑰没想到耶律述平会把密信给她看,她是从自己的情报机构得知此事的。
竟没想到她知道的比耶律述平还快!
萧瑰心惊肉跳地看完,上面的密信是耶律述平的手下转述而写,但另外还附有小布条,应该是懿文太子发现了来刺探他的契丹人,故意留给他们的。
言明懿文太子不会正式朝见契丹皇帝,而是会在明日戌时三刻在皇城内静安宫处等候陛下,希望陛下早做准备,让他能够畅通无阻。
且不论懿文太子独闯契丹皇宫的这份勇气,就算是耶律述平按他的要求,瞒着众人暗自给他放了水,固若金汤的契丹皇宫也不是想进就进的。
而且,懿文太子和契丹皇族还没见面,就已经在要求契丹皇族在给他做事,满足他的要求了。
「陛下要见他!?」
萧瑰捧着书信,有些难以置信。
耶律述平指了指布条角落的一个徽记,那是一个看起来复杂且少见的图案,准确地来说,萧瑰没有在契丹的任何一寸土地上见过这个徽记。
萧瑰询问似的看了耶律述平一眼,耶律述平缓缓地道:「这是大宛文献皇后独孤
兰因的私人印鉴上的图案。」
萧瑰先是一愣,而后冷笑着看了耶律述平一眼:「没想到你还跟大宛文献皇后有过交情。」
「你想多了。」耶律述平依旧很平静,「我是跟大宛先帝凤祁钰有过私交,当时交换信物的时候,他分别用了他们夫妻二人的信物做了标记,这是其中之一。朕向他们承诺,若有人拿着徽记可以直接来见朕;若有人拿着朕给他们的信物,朕便可以答应他两个条件,一个信物换一个条件,任何要求,只要力所能及。」
凤祁钰和独孤兰因将自己的私印交给了耶律述平,同样的,耶律述平也给了他们两样信物。双方互相承诺对方两个条件。
而这个徽记,在他们夫妻二人的私印交到耶律述平手里的时候,世上就再也没有当时留底外第二份徽记,这个毫不起眼甚至略带沧桑的布料,只可能是当年之事所遗。
这是十分重要的东西,耶律述平重承诺,说到必定做到。
他原本以为,这东西会交到他们夫妻俩唯一的女儿凤颜玉手中,让凤颜玉至少至少会有契丹这个栖身之所,没想到竟然到了前大宛丞相江瑾贤的手上。
「懿文太子若是真拿着你的信物让你答应他的要求,你真的去做?」
「朕说过了,力所能及,定会做到!」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萧瑰表示不可理喻,「那凤祁钰和独孤兰因都死了多久了,拿着死人的东西来求承诺,你就是不按他们的要求做也没有什么,你何必呢?若真的是过分的条件……」
「当初夺嫡之争!大兄一路追杀朕,朕几乎命悬一线,是他们救了朕,否则朕如今也不会坐上这九五之尊之位!他们救朕的时候不求回报,是朕用朕也可以借此要求他们两个要求,互不相欠为由,让他们接受了朕的报恩!」
「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遑论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