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胆大。」江瑾贤平静地回了一句,也没有过多责怪。
这倒让项思羽意外,江瑾贤好像真的因为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之后认命了似的。
项思羽眉峰一簇,倒收敛了自己伪装出来的嬉皮笑脸,问道:「你到底要交代给我什么事情?」
——
后宫里相安无事了几天,胡宣徽因小产,自然是要在自己的宫里好好休养,坐小月子的,倒收敛了不少。
祭祀那日,秋芷若身为皇后,一***,自然也是要出席的。
她身着大礼服跟在皇帝身后,她的身后跟着宗室楚王夫妇和宁王夫妇。
其余妃嫔是没有资格祭祀太庙的。秋芷若紧跟在皇帝身后起身,看了一眼太庙里供奉的神位。
终有一日,她的孩子继承皇位之后,也会入这太庙,受万世供奉。
大宛有一条独一无二的规矩,在正殿参拜完毕后,帝后要一块去偏殿,跪在静室里通篇诵读开国皇帝留下的训册箴言。
那本训册箴言挺长的,跪着大声朗诵要耗费挺长的时间,而且是给祖宗诵读,感情必须饱满,语气必须有力,这就已经要耗费不少体力了。
皇帝到底顾念着秋芷若肚子里的孩子。他虽体谅秋芷若,但祖宗之法不可废,而且秋芷若也不愿意放弃这个皇后的权利。
她是本朝唯一一个有资格跟皇帝跪在这里,跟祖先对话的女子,这是她力所能及的最大的骄傲。
秋芷若愿意跪,但到底不能真的跪那么久,否则伤到胎儿便不好了。
皇帝命太医端上来一早就准备好的安胎药,让秋芷若提前喝下,又让秋芷若又吃了些垫腹的东西,休息了一会儿,这才领着秋芷若进去。
旁的无关的人不得进入偏殿,包括贴身伺候的人,所以偏殿中只有秋芷若和皇帝两人。
两人跪拜的垫子面前早就摆放好了诵读的训册,秋芷若跪下来,虔诚地捧起训册,跟皇帝一起大声诵读。
皇族宗室和大臣则跪在偏殿外,等候偏殿内的帝后诵读完训册。这是规矩,自大宛开国以来,这么几百年都一直如此。
楚王闭上眼睛,跪在地上,看起来忠诚且乖顺。他早已想办法跟宁王互通了消息,将凤颜玉那日求见他,拜托他的事情,传递给了宁王
宁王妃的年纪比宁王还要大上几岁,跪了这么久,显然有些支撑不住了,但因着这是万众瞩目的祭祀大典,她不敢出洋相,只得暗地里揉揉自己的膝盖。
楚王妃和宁王妃是妯里,跪的近,注意到了宁王妃的动作,扯了扯楚王的袖子。
楚王会意地扭过了头,微不可查地用眼神的余光看了一眼宁王妃。
宁王妃已经有些受不了了,相比里面的人也差不多了吧?
楚王按照凤颜玉的吩咐,在秋芷若服用的安胎药里添加了凤颜玉给她的东西。
凤颜玉交代,不能下在熬药的药罐里,要下在喝药的碗里。
因为碗里的安胎药会被秋芷若喝的一干二净,而药罐里的安胎药会被太医留下来查验。
秋芷若诵读到「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役处」时,突然腹部一痛。
起先她没有多在意,这个疼也还能忍受,直到秋芷若的头也疼了起来,脑袋跟涨血了一般的疼痛,几乎感觉要从中间裂开。
秋芷若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专注于跟上皇帝的节奏。而后胃里翻墙倒海起来,她再也忍不住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了变。
皇帝显然注意到了秋芷若的不对劲,而然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秋芷若彻底失了声,头一歪,晕倒在了垫子上。
「啪嗒」一声,明明是倒在软垫上,声音不大,但足以令皇帝吓到,皇帝也顾不得没有诵读完的训册,起身去扶秋芷若。
秋芷若彻底晕了过去,怎么唤也唤不醒。
皇帝眼神一闭,这次祭祀大典,到底还是出了洋相。
他这样抱着秋芷若出去,注定是要被宗室笑话的了。
希望秋芷若没有什么大碍,这个孩子能够保得住,否则,他真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了。
想到这一层,皇帝不禁在心底埋怨了一句秋芷若,为何她的身体那么差,这才跪了这么一会儿,就晕倒了。
明明在跪之前,还喝了巩固的中药,结果一点用也没有。
偏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大臣们都有些诧异地抬眸——因为按照正常来说,根本就没有到达训册读完的时间,陛下怎么就提前出来了?
皇帝没有诵读完训册,却抱着昏迷不醒的皇后娘娘出来,大臣们心下了然,但仍旧议论纷纷。
「皇后因怀孕之故,体力不支,在诵读训册时晕倒。朕担心皇后与皇嗣,特向太祖皇帝请示告罪后,暂停诵读训册的仪式,将皇后送出,交由太医诊治。」
皇帝简单地宣告完,夏承吉立即招呼几个宫女过来抬走皇后。
大臣们不敢说些什么,楚王开口道:「陛下,皇后出事,特事特办是人之常情。那是要等皇后被太医确诊无恙后再继续仪式,还是陛下如今直接回去,独自一人完成仪式?」
皇帝没想到楚王会开口,忍不住瞪了楚王一眼。
「皇后那般的身子,自然是要好好休息,朕体谅皇后和她腹中的胎儿,怎么能让她继续仪式?」
「那陛下是要独自一人完成训诫仪式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忍住驳斥楚王的冲动,道:「朕已经向太祖皇帝告罪过了。皇后是身怀龙嗣才致今日的差错,皇后怀着的是我们凤家的血脉,太祖皇帝会体谅朕,原谅朕的过失的。」
「陛下,这大宛自建国以来,这几百年间,多少任皇帝领着自己的皇后参加仪式,都没有出过差错。怎么到了陛下这里,却偏偏出了差错呢?」
「楚王叔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皇帝略带警告意味的话语传来。
「臣只是在感叹,从未出过意外的仪式如今出了差错,到底是不完美了。」
「今日是臣的父皇,宣宗皇帝的祭典,连带配合的太祖训诫仪式出了差错。而陛下之前祭祀其他先祖时,从未出过差错,很难不让人猜想,陛下是不是对宣宗皇帝有意见!」
「你在强词夺理什么!」皇帝最担心的一幕出现了,他最怕别人将他的行为扯到对宣宗皇帝不敬身上,连带着对他的继承权都产生质疑。
这是他庶出身份所带来的骨子里的自卑,是多少权利遮盖之下,都无法抹去的烙印。
有的人或许能战胜自己,而有些人不能。
「朕,怎么可能会对宣宗皇帝有意见!无论如何,他也是朕的祖父!」
「今日之事,纯属是个意外!楚王叔叔不要恶意揣测朕的用心!」
楚王并不甘示弱,他今日要做的,就是激怒皇帝,然后等着秋芷若假孕的消息传来,让皇帝在诸位大臣面前,彻底失掉面子。
——
云禾一边搀扶着躺在床上的秋芷若,一边看着院判皱着眉头把脉,急切地问道:「院判大人,娘娘到底怎么回事?」
「应该只是劳累晕倒不打紧的吧?娘娘并没有见大红……应该……」
院判皱起的眉头并没有松下,这一个脉已经把了太久太久。
久到云禾甚至都看到,院判的头上冒出了冷汗。
「皇后娘娘……确实没有见大红……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你快说啊!」
「臣……摸不到娘娘喜脉的脉象……」
云禾傻了眼,怒道:「怎么可能摸不到喜脉呢?娘娘并没有流产!你们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之前都给娘娘摸过脉,都说是喜脉,怎么会如今就没有了呢?」
「臣……臣确实没有摸到喜脉……」他是太医院院判,是太医院之首,自然不能说出自己医术不高明,让其他太医再行诊断的话来。
「院判老糊涂了吧!」云禾大喝一声,指向在一旁给院判打下手的两位太医,「你,还有你,都来给皇后娘娘诊脉,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位太医看了一眼头冒冷汗的院判,只得硬着头皮上去给皇后娘娘诊脉。
结果当然是和院判一样,没有摸到喜脉,判断皇后娘娘应该是没有怀孕。
凤颜玉所给楚王的药,是之前那个假孕之药的解药,一旦服下,药力解除,自然就摸不到喜脉了。
但是药三分毒,喝下解药后会有一定的副作用,而那些腹痛,晕倒之类的症状,便是药物副作用导致的。
「娘娘……娘娘怎么可能没有怀孕!那之前的诊断是怎么回事!?你们说啊!」云禾吓了一大跳,不敢想象秋芷若要是醒来,知道自己没有怀孕,该是多么的疯狂。
「皇后娘娘确实是没有怀孕……之前的误诊……可能是因为皇后娘娘假孕的缘故。女子有的时候因月事不顺,经事不调,多番影响下,再加之心理上极为渴望孩子的缘故,就有可能发生假孕现象。」
「假孕?假孕!一群庸医,连皇后娘娘有没有真的怀孕都诊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