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睡的好好的被半夜叫醒的妃嫔顿时困意全无。紫宸殿外嘈杂一片,位分低的妃嫔已经开始叫唤起来,无论如何,她们殉葬都无法避免。
后宫中位分最高者,贤妃徐氏听到这个诏令,皱眉道:「陛下向来仁慈,怎么会下这样的诏令?陛下呢?陛下在哪里?退一万步讲,就算陛下驾崩,遗诏也不能听信你一面之词!」
「大行皇帝临终之前只召了臣进宫。宫门已经下钥,臣能够深夜进宫,足见大行皇帝对臣的信任。」
徐贤妃冷笑一声:「敢问丞相,陛下遗诏确立的继承人是谁?」
「大行皇帝未曾立下遗诏,但临终前,他属意九江王世子继承大统。」
昭仪听到这话,也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向江瑾贤:「陛下怎么会属意九江王世子作为继承人?且不论江宁公主还在世,就是按继承法统,九江王世子怎么能越过楚王殿下、宁王殿下去?」
江瑾贤不再回答昭仪的话,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什么原因,徐贤妃闻言,应和道:「昭仪妹妹说的是!本宫和诸位姐妹要见陛下!」
徐贤妃张开双手,带着妃嫔们就要闯进去。躲在主子后面的九江王世子以为江瑾贤会拦着她们,但江瑾贤并没有动手。
站在殿门口的白执拔出腰间的长剑,江瑾贤身后站着的禁军也纷纷拔出剑来,对上这些娘娘们。
「娘娘们何必打扰到大行皇帝的安息呢?若是诸位娘娘们想早一些追随大行皇帝而去,那臣倒是可以满足娘娘们的这些愿望。」
江瑾贤举起右手,下令禁军动手。
昭仪看着离禁军最近的几个妃嫔已经被抹了脖子,暗自祈祷紫苒一定要逃出宫去,把太后请回来主持这样的局面。
刀光剑影间,原本金尊玉贵、在宫里嚣张跋扈惯了的娘娘们都已经追随凤祁钰而去了。江瑾贤再次命令禁军收拾紫宸殿的这些尸体,将她们送回各宫去。
待棺椁造好,装棺后,便可以陪着先帝一起葬入皇陵。
这些事情处理完毕,便到了该早朝的时间。
寅时一到,百官就会在门外等候。此时诸位官员没有一个会意识到皇宫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还以为只是又一次普通的早朝。
江瑾贤下令,提前敲响午门城楼上的鼓,让百官提前上朝。
百官们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来到了含元殿。
百官看着空空如也的龙椅,小声议论起来。江瑾贤自含元殿殿后入,走着原本皇帝上朝该走的路,走到了大殿前方。
「诸位,大行皇帝,不永天年,已于夜里身故。」
朝臣们惊叹的声音就好像一层巨浪,起起伏伏,但江瑾贤却不在意,继续道:「大行皇帝临终前,急·诏吾进宫,交代后事。」
「但是,大行皇帝至始至终,都未明确给出他继承人的人选。不过,大行皇帝表示,无论谁为继承人,都必须由太后并吾一道辅政。吾缘上雅意,在诸位宗亲中,大行皇帝属意九江王世子为继承人。」
此话一出,群臣面面相觑。
礼部尚书出列,当即问道:「太后并丞相一同辅政,这没有问题。不过,九江王世子承继大统,这尊的是那道天理,从的是哪条礼法?」
「江宁公主尚还在世,依据惯例,该由她继承皇位!」
「可她是个傻子!」工部侍郎倒是亟亟地开口了,「本朝是有女主继位的传统,可那中兴之主嘉元帝,精力充沛、才干非凡,岂是一个幼年就痴傻的公主可比!臣以为,该从宗亲中另择明主,长幼有序,大行皇帝之弟楚王殿下明显比九江王世子更适合继承皇位!」
工部侍郎开了这个口,明显更多
人附和这个提议。他们也不愿意认一个傻子做自己的主子,重蹈晋惠帝的覆辙。
朝臣们吵作三派,一派是决意按照礼法,立凤颜玉;一派是遵照长幼有序,立素有贤名的楚王;一派便是站在江瑾贤这边,遵守所谓的先帝遗诏。
「那九江王世子何德何能?能让江相越过他的两位叔叔,觉得他能够担当大任?」
江瑾贤力排众议,力挺九江王世子,让不少臣子表示不可思议。
并未听闻江瑾贤曾和九江王世子有什么勾连,但是江瑾贤的提议并没有人有绝对的实力反驳,因为凤祁钰临终前只诏了他。
「新帝登基,该是新气象,楚王到底与大行皇帝年纪相仿,这皇位,还是该由年轻人担当;再者,大行皇帝临终遗命,无论谁为新帝,都要由太后并臣辅政,若选了楚王,楚王年长,可会服太后和臣「越俎代庖」?」
九江王世子的年纪与江瑾贤相若。按道理说,立世子,太后便将以太皇太后的身份辅政;若是立楚王,太后依旧只是太后,但楚王生母惠太妃还在,这到时候又要重启大议礼事件?
太后绝不会允许两宫太后并立的。太后是嫡母,她的太后身份永远不会变。而九江王的生母阮昭仪已死,若立九江王一系,则不会有这些烦恼。
礼部尚书想到这一层,也决定支持起江瑾贤来。他自知这一次立凤颜玉是没有办法的了,大部分朝臣都不服一个傻子。
他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会为太后的利益为重。九江王世子登基,太后以太皇太后之名辅政,她手中握有的权力更大。如此便改了口,站到了江瑾贤这边来。
礼部尚书这一站队,就将原先支持凤颜玉的朝臣们的阵营都换了个换。那些人是唯礼部尚书马首是瞻的,便都开了口支持九江王世子。如此,支持九江王世子的在朝堂之上便占了多数。
国不可一日无君,几番周折下来,便确定了九江王世子为继承人。
确定之后,帝京便派人去通知远在避暑行宫的太后,迎回太后;同时也派人去九江王封地,迎九江王世子入宫。
太后得知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没有办法更改。同时因为紫苒的失踪,紫苒虽然借着昭仪之故,逃过一劫,但却没有余力去找太后,只能找个地方隐居下来,隐姓埋名的生活。
太后虽然被迫接受事实,但依旧对凤祁钰之死表示心存疑虑。她离开皇宫,去避暑山庄前,凤祁钰明明健健康康的,怎么突然就暴毙了呢?
太后成为太皇太后,接手大部分辅政权力后,暗中调查凤祁钰的死因,同时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让九江王世子立凤颜玉为镇国长公主,警告皇帝,永远都不要忘了,他手中的这个皇位,到底是怎么来的.c
而九江王世子感念江瑾贤的这一番为他奔走,谨遵所谓的「先帝遗诏」,依旧让江瑾贤做大宛的第一丞相,让自己的继位显得更为合情合理。
当然,他绝不会满足与受人掣肘,听凭两人辅政的局面的。
九江王世子以为,江瑾贤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相处下来,他却看不透江瑾贤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江瑾贤并不事事以他的利益为重——就像江瑾贤对待凤祁钰那样,甚至也不以江瑾贤自己的利益为重。
猜不透,便多疑;他本就是多疑的人,对于疑心深重的人,他便更不敢用。如此,便和江瑾贤面和心不和,两相疏离开来。
他原本以为,他和江瑾贤是因为共同的利益而结合,毕竟在所有的朝臣看来,现在的江瑾贤,是他的人。
渐渐地,他不仅动了架空太皇太后的心思,还动了杀了江瑾贤的心思。
世事流转,皇宫的主人再次换了一换。与那次惨烈的
夜晚不同,这一次的政·权变换是在白天。
凤颜玉领着所有人到了立政殿。打开这自秋芷若去后就被封锁的立政殿,凤颜玉按照太皇太后临终前告诉她的,找到了那个藏着真正遗旨的隐秘地点。
那个地点如此隐蔽,就连秋芷若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也都没有发现。
凤颜玉翻出那个装着遗诏的樟木盒子,打开它,发现里面不仅仅放了遗诏,还有两封书信。
书信暂且按住不提,凤颜玉打开圣旨,先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圣旨上写着的内容确实是立她为继承人,那个字迹也跟她曾从太皇太后那里看到的她父皇的自己一模一样。
凤颜玉先在众人面前朗读了圣旨的内容,在场的跟着她来到立政殿的,都是她的士兵,朗读圣旨不过是给个交代。
凤颜玉命人去午门鼓楼前击鼓,通知所有朝臣,紧急朝会。
她要在这一次的朝会上,以她父皇继承人的名义和自己的实力,正式登基。
夏承吉并没有跟着凤颜玉前往立政殿,而是留在了紫宸殿。凤颜玉出了紫宸殿,倒也没有在意他,而是让他自生自灭。
夏承吉走进殿内,缓缓地走到皇帝的尸体面前,蹲下来,伸出手,替他阖上了眼睛。
「陛下……」
夏承吉鼻翕扇动,极为恸动。
「奴婢来陪您来了。」
夏承吉握住插在皇帝身上的那把匕首,拔出,反手将它插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