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冥顽不灵

半月之后。

风月关。

千陇憬一人一剑屠剿整座浮灵山的事迹已经传遍了神峰五芒，来风月关想要一睹芜月上人风采的仙修们与日俱增，几乎就要踏破风月关的门槛，然而风月关却只是以掌门未归作为回绝各方的理由，惹得不少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彼时的修真界，并不在意芜月上人清理浮灵山的真相，仙魔对立，而对立的一方只要存在便是罪过。所有人都在为芜月上人拍手称快，公认芜月上人为无上仙师的典范，神峰五芒第一人的头衔也在一夕之间立了起来。

然而即便如此，风月关内却高兴不起来，大家都在为荒汐的牺牲而消沉，外面一片欣欣向荣，顶礼膜拜，内部却死气沉沉，唉声叹息……

万重山这几日也是没心情带新人，毕竟亲眼看着荒师兄为救众人而牺牲，每每一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厚厚的眼镜镜片上就会起一层白雾。此刻他正坐在山门那擦镜片，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就见林下风一脸忧伤得站在自己身后。

“林师兄，找我有事？”

“你最近总是站在山门，是在等掌门师尊回来？”

“……嗯。”万重山将眼镜戴了回去，“师尊一定会把荒师兄的遗骨带回来，过去我对荒师兄有些误解，如今虽然已经晚了，却还是想第一个同他道歉！”

“我过去也有对不住荒汐的地方，想不到他会舍身相救……若他能回来，我甘愿将首席之位拱手相让。”

想不到林下风跟自己一样都是在等掌门师尊将荒师兄带回来，万重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又无从说起，两人便静静矗立在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从天际归来，黄昏映刻在那两人身上，金灿灿的，像梦幻一般！

万重山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后有些不敢相信得问林下风：“林师兄，我大概是太想念荒师兄了，方才似乎，似乎瞧见他回来了？”

林下风吃惊得看着他：“你也瞧见了？我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两人还在惊愕，山下就已经传来守门弟子喜极而泣的欢呼声：“掌门，掌门师尊和荒师兄回来了！他们一起回来了！”

“是荒师兄！荒师兄他没有死！”

“荒师兄！荒师兄回来拉！”

……

听到山下欢呼声的万重山和林下风对视一眼，皆掩不住此刻心下的喜悦，默契得飞身下山去迎接凯旋归来的千陇憬和荒汐！

等两人奔赴山下，一眼就看见了被众多弟子簇拥在中间的荒汐！

他笑得无比灿烂。

万重山先是站在原地楞了下，接着冲过去就捧住荒汐的脑袋，睁大眼睛上下左右瞧了个仔细，荒汐被他的动作怔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没什么巴掌肉的脸颊都被挤出了婴儿肥。

“林师兄，快来看，是荒师兄回来了，真的是他！活生生的荒师兄！”万重山高兴得眼泪一直掉，可他也顾不得去擦，抱着荒汐怎么都不肯撒手！

不等荒汐说话，林下风也跑过来，搂着他的腰大哭起来：“臭小子我以为你没了，墓志铭都帮你想好了！！！刚还打算跟重山去给你挑块风水宝地，你居然回来了，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等我们给你修好坟了再出现啊！！！”

万重山也嚎啕哭道：“师兄我明明看到你被那些家伙砍了脑袋了，怎么现在一点事都没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荒汐被两人抱得死死的，无奈得挣扎着说道：“我也不太清楚，醒来的时候就只看见师尊，唔……搞不好是那些魔修捏造的幻境，还好师尊赶来救我了！两位，松一松……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痛哭流涕的两人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芜月上人，慌忙松开手像千陇憬行礼：“见过掌门师尊！”

千陇憬淡淡点了下头，略带疲惫得说道：“我先回临渊水阁了，你们别闹得太晚。”

“啊！等一下，师尊，我陪你一起回……”

荒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众多师兄弟们给架了起来，大家都开开心心嚷嚷道：“掌门师尊都准了，你还想开溜，今日等着被大家伙灌醉吧哈哈哈哈哈！”

“喂，等等，你们这群家伙倒是先把我放下来呀！”

……

今夜风月关酒肆大开，仙酿无限量供应！

不少先前跟荒汐有过矛盾的师兄弟们都借酒来跟荒汐道歉，说自己当初就是嫉妒荒汐能成为掌门师尊的亲传弟子才故意挑事，想不到荒汐竟然拼了命得保护大家，一时间都无比惭愧！

荒汐倒并不介意这些，那些来跟他自罚敬酒的，他都一口干了超给面子！直到林下风红着脖子说要把首席之位给荒汐，他才慌忙拒绝，林下风也倔，说荒汐如果不要，他也不当这首席了，觉得自己不够格！最后呜咽呜咽得喝了好多酒直接醉酒晕过去了，还被师兄弟们一阵嘲笑！

喝到后半夜，大家都被彼此灌得东倒西歪，荒汐才趁机逃了出来，他在外吹了会儿风，感觉自己酒气散掉些后，才跌跌撞撞回了临渊水阁……

荒汐回到临渊水阁，大约酒意还没完全消退，撞着酒胆直接推开门就进了芜月上人的寝屋。

“师尊，徒儿回来了。”

千陇憬原本正在闭眼打坐，听到这一声呼唤，便起身走了出来，谁知还不等他看清来人，对方就一把上前抱住了他，他听到荒汐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卑微的颤音：“师尊，我做了个很真很真的梦，梦见我死了，再也无法睁眼看你了……”

沈三川心想：看来濒死体验并非子虚乌有啊，不过仙侠文到底牛逼，脑袋都拧巴没了这会儿还能活蹦乱跳，亏得他当时都有心提刀想去砍作者了！

千陇憬没有说话，沈三川能感觉到他想要伸手推开荒汐，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手。

倒是推开他啊，这家伙对你有非分之想，抱久了容易出事的师尊！沈三川焦虑得差点就要出手帮忙推开荒汐了……

隔了好一会，千陇憬忽然问道：“邺莲早已变了颜色，为何瞒着为师？”

听到这话，荒汐明显惊慌了下，想也不想直接说道：“没有，师尊，他并没有变颜色！”

“那么，你又是何时将邺莲炼化成了你的本命仙器？”

“我……”荒汐噎了一下，“我不知道，可是我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了……”

时间缄默，隔了一会，他借着酒意小心翼翼得倾诉道：“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每天每夜，我都会疯狂得想要得到他……”

他的呼吸打在芜月上人的颈间，炙热中带着些许酒气：“明明触手可及，可我却清楚得知道，我永远无法得到他！我只能把对这个人的妄想都藏进邺莲之中，可每天还是不会不断不断得滋生出来……直到，邺莲都被占满了，渐渐的，邺莲被我炼化，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千陇憬声音清冷，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你不该爱这个人。”

荒汐顿了一下，接着苦笑起来：“师尊，你甚至都不清楚那个人是谁，为何……”

千陇憬推开荒汐，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是谁并不重要，身为我的亲传弟子，怎么能沉沦情|欲之念？你如果不能忘记这份感情，也不配做我的徒弟。”

沈三川：你师尊说得没错啊，荒哥，尘世的基情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何况，你师尊好不容易才把你救活当然不想你再出事！要是你知道师尊为了救你付出的代价……

荒汐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你要我，忘了这份感情？”

千陇憬无喜无怒：“斩断情丝，彻底忘却。办不到的话，我会将你逐出师门。”

“……师尊，你为何如此狠心？”荒汐抬起头，有些惊慌失措得看向千陇憬，一时间声音都有些哽咽，“我只想将这份爱意藏在心底，我只想默默看着那个人就好，不敢奢望得到回应，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

沈三川：完了完了完了，荒汐这个叛逆性子百分百不会听芜月上人的话，缠情丝一发作这孩子只会比死更难受……

当时芊月姥姥说，缠情丝虽然无药可解，但是如果能做到忘情却爱，那么缠情丝或许不会发作，可一旦动情，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白了。”荒汐木楞得点了下头，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失望，“你根本没有心，体会不到爱一个人的感受。”

沈三川：你明白个屁！你师尊是在救你呢！你不忘了这份情就摆脱不了缠情丝的纠缠！

荒汐的话音刚落，周身忽然出现了一条条黑色的莲丝，就好像是从他身体内部迸发出来一般，紧接着他的眼睛变成了黑色，那些黑色的莲丝就像是锋利的钓线，紧紧缠绕在他的身上，荒汐不明所以得看着那些莲丝，下一秒，他就被莲丝卷翻在地，喉咙那的莲丝就像是魔鬼的钩爪，撕拉着往下拽，所有的皮肤都在瞬间充血……

“……好难受，唔……”荒汐的眼睛失去了对焦，“师尊，救，救我……”

沈三川心下一惊：要命了，缠情丝这玩意怎么说来就来的？！

千陇憬想去帮他，可刚一靠近，黑色的缠情丝就愈加疯狂得生长起来，他皱了皱眉，手中雷光一闪，渊光剑瞬时出现，刚要挥剑去斩这些缠情丝，这些莲丝就攀附上了渊光，汲取着渊光的光芒，即使断裂也能继续缠绕……竟然连渊光的剑锋都无法阻止他们停下？！

沈三川：号称连外挂都能砍的渊光居然都对这鬼玩意束手无策吗？！

“……师尊，我好痛苦，师尊……”

千陇憬厉声道：“不要再去想那个人！”

“我……我办不到，师尊……”荒汐蜷缩在地上，体内的缠情丝还在不断迸发，“我忘不了，只要我还活着……就停止不了……”

千陇憬见荒汐如此难挨，终于忍不住说道：“邺莲的缠情丝无药可医，你若不肯忘，只会生不如死……”

“不……不是的，师尊……若我忘了，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荒汐蜷缩着身子缓缓爬至千陇憬的渊光剑前：“师尊……厌弃徒儿……的话，倒不如……一剑刺死徒儿吧！”

“你！”千陇憬想要抽回渊光，却被荒汐固执得用手抓住了剑锋，鲜血顺着渊光剑淌下……

“冥顽不灵！”

下一秒，让沈三川彻底石化的场面来临了！

怒气盎然的千陇憬竟然一把拽住了荒汐的衣襟，毫无犹豫得对唇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