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烈酒在筹措钱粮的时候,许怀谦也正在为钱粮而发愁。
虽然这次户部很大方,一口气给了五十万两银子和两百万石粮食,看似很多,但受灾的人可是能达到数百万人的,这些钱粮很有可能只够百万灾民一两个月的口粮。
这里才九月底。
这就意味着朝廷的钱粮至多能让灾民坚持到十二月份,过了十二月份就得让灾民自己想办法了。
而今年又是个冷冬,天寒地冻的,北方的灾民去哪儿找吃食?
就算是可以重新开荒种地,那也得二月开春后,冰雪消融,土地化冻了才能去做。
而种植收获最快的黍子,也需要个月的时间。
如此算来,他们还得再筹措出五六个月的钱粮才能够基本维持这么多百姓的生活。
是的,基本。
因为这一切都是许怀谦大概估算的钱粮,灾情远在盛北,如果真有数百万的灾民,那最终受害的百姓绝对不止只有百万,如果不能及时地安抚好灾民那么周遭的百姓也会跟着一块遭殃。
最后一群群灾民往外扩散,一个村子一村子去搜刮吃食,然后,整个盛北数千万百姓,都将跟灾民一样,成为逃难的人。
灾难、人性……
许怀谦不敢去想那么多,他现在唯一能想的就是,去哪儿筹集剩下的五六个月的钱粮。
“朝廷以往组织各承宣布政使司商贾捐钱粮,至多能捐到多少?”朝廷各部在商讨如何救灾的时候,许怀谦算了一下钱粮,向沈温年问道。
既然朝廷的钱粮不够,很显然,最后的主意一定会打到各地商户的头上,组织他们捐钱捐粮。
若是他们一次性捐够了还好说,就怕一次捐不够,又组织二次、次,最后强征!
谁叫这个世界上除了朝廷、世家、就数商人手头上的钱粮最多了。
士农工商,商人又处在地位的最末端,欺负他们再容易不过。
可商人们也不是傻子,真若是任人宰割的话,他们也不会组建商会,跟官商、世家结成姻亲,连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要真把他们给逼急了,有钱有粮的商人们很有可能联合起来搞造反。
所以许怀谦想在朝廷还没有行动前,先想个能让商人们心甘情愿大批量掏钱掏粮的办法。
观上次翰林院卖广告就能看出来,只要是对他们有利的事,他们还是很舍得花钱的。
再故技重施一次又何妨。
但他得率先知道,以往朝廷捐粮的数据,若是够的话,就不用费这个力气折腾了。
沈温年在华阴待了一年,对华阴当年的情况再情况不过,听到许怀谦的问话,立马将他知道的数据脱口而出:“华**患的时候,十个承宣布政使司一共捐了十万两白银,一百万石粮食。”
沈温年说着也同样想到了钱粮的问题,蹙眉:“这次盛北水患的情况比华**患情况要严重得多,就算商人们怜悯,至多再多捐两倍,再多的恐怕就没有了。”
商人逐利,他们肯捐都已经是极为大度的了,难不成还想让他们倾家荡产来救灾?
想也知道不可能。
许怀谦又算了一下,华阴的两倍,按照最大倍来算,那也只够数百万灾民一个月的开销,还差四五个月的。
“还是不够,”不用许怀谦算出来,沈温年就率先摇了摇头,“当年这些钱粮进了华阴都跟石沉大海一样,更别说现在的盛北了。”
“除非他们捐十倍以上的钱粮,”沈温年心算的速度不比许怀谦差到哪儿去,“但商人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两倍以是极限了,再多的,除非——”
“给他们好处!”诚然,沈温年也想到了许怀谦卖广告让商人们甘之若饴掏钱的事,许怀谦率先一步说了出来,“除非我们能给他们好处。”
“可是翰林院的新科举书才推广出去,天下百姓为了买书手上都没什么余钱了,”沈温年想到了这点,也同样想到了别的地方,“再多推出几本书,很有可能让他们入不敷出的家庭雪上加霜,而且学子们可能也没那么买账了。”
十本书已经是一个学子能够学习领域的极限了,再让他们多学几个领域,除了天赋异禀的天才们,普通人累死也学不完。
别到时候为了筹集灾款,而引得天下大乱。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书籍可以打广告,”想到办法的许怀谦扬了扬脸,一张年轻得过份的脸在金銮殿的灯光下,显得熠熠生辉,“书的广告效应只能够带动一部分的人,还有更多更好的广告能够带动更多的人。”
沈温年被许怀谦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自信给惊讶到了。
——居然还有比科举书更好的广告?!
沈温年蹙眉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了,朝许怀谦问道:“还有什么?”
“秘密。”许怀谦眼睛扫了一圈,就看到朝中有不少支着耳朵在偷听他们谈话的人,他才不大嘴巴的说出来呢。
目前看上去,朝廷上为了救灾,上下一心,一致对外,可朝廷的内斗不会因为灾难而停止。
甚至很有可能因为灾难而愈演愈烈,比如偷他的法子去邀功,这都算好的了,至少百姓能有钱粮救治。
怕就不怕,他们为了让他不再昌盛帝面前再出风头,直接把他的办法给砸了,让他无计可施,那灾民们可就惨了。
偷听的大臣们:“……”
“还秘密呢,”他们窃窃私语,“国家大事是儿戏吗,这个时候有了法还不快点说出来大家一块集思广益,非要憋着不说,耽误了救灾,他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还有比科举书更好的广告,就算有,那也需要时间去筹措吧,如此短的时间里,哪里筹凑得到这么多的钱粮。”
他们可没忘记,新科举书的广告钱可是准备了两个月,那些商人们才把钱给送上京的。
现在事态急迫,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这些官员等得起,灾民们等着起吗?
“年轻有能力是好事,就是这大话能够少说一点就好了,不要那天马失前蹄——”
“……”
许怀谦才不管这几个老不看好他,却又总是被他打脸的官员,有了办法的他,跟昌盛帝说了一声,他要去外面筹措钱粮,就出宫去了。
此时宫外已经天光大亮,下了大雨的京都街道连空气都是清新的,盛北的灾情经过昨夜一夜的发酵,今日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
有那经验丰富的人,一大早起来就拿钱嘱咐家里人,到各大米粮铺子去买米回来囤着,他们估摸着这米价要不了多久就会涨。
然而,当他们拿着钱,跑到各大米粮铺子,排队买米,就怕去晚了,米价会会涨的时候。
各大米粮铺子的老板雇了个小厮在门口喊:“我们铺子的米粮丰足,不会因为受灾而出现粮食不够的情况,掌柜的说了,不涨价,大家缺多少买多少,别因为怕涨价而买太多回去受潮生虫,不划算。”
有一家铺子这样做了,别家铺子也如法制炮,他们也不是不卖,只是劝诫那些好几车往家买粮食的人,让他们量力而行。
这让一众就怕涨价,而出来囤粮食的京都百姓全都愣了愣。
这还是第一次外地遭灾,京都米粮铺子如此团结说不涨价。
陈烈酒早吩咐好了,让他们也别说是商会的功劳,就说是朝廷的功劳,因此当百姓们万分不解的时候,商铺的掌柜都会出来解释一句:“是陛下昨晚派人来跟我们这些商人打了招呼,不让我们这些商人,因为盛北水患而胡乱涨价,大家就把心放回肚子里,除非米粮实在紧缺,不然我们商会是不会涨太多价的。”
有灾情,米价上涨再所难免,可一般也就涨个一两文,但要没有人约束,百姓们又哄抢的话,见钱眼开的商人们就会把米价涨个五六倍,甚至是越靠近灾情的地方,米价越贵。
反正再贵都有人买,不赚白不赚,有一家这样做赚大钱了,别家也会跟着这样做。
种种乱象之下,曾经还出现过,一斗粮一两银子的高价。
一两银子放在平时都可以买两石粮了,有灾情发生时只能买一斗,普通百姓买不起粮,最后就只得去烧杀抢虐,明明只是一场小灾难,最后却演变成了乱世的开始。
所以控制粮价极为重要。
京都的百姓得知是朝廷控制的物价,一个个对朝廷感激得不行:“这可真是太好了”
“朝廷好啊!”
“陛下好啊!”
每次物价上涨,受苦受难的都是他们这些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底层百姓,别说是涨五六倍了,就算是涨个一两文,他们这些百姓都得思量半天。
现在听到离京城最近的盛北遭了灾,京城物价不涨时,有不少从盛北来的百姓,眼睛都红了。
原本他们听到盛北遭灾这个消息时,第一时间就想骂昌盛帝得位不正,害了华阴又害盛北。
下一步,就该是京城了!
可现在听到陛下也不是没有为他们这些百姓作为的时候,心里虽然关心家乡,嘴上也不得不夸赞一句昌盛帝做得好。一个能够大半夜找商人控制粮价的皇帝,应该也不会对盛北见死不救吧?
百姓们的想法许怀谦不知道,他出了宫,看到各大米粮店门前排着不少人买粮食的人,却没有出现哄抢的情况,放心了。
知道这是昨晚,他老婆找人平抑物价平抑成功现象。
翘了翘唇,在心里由衷地感慨了一声:“我老婆真厉害!”
随即又立马把唇给扯了回去,他这次想的为朝廷募捐的办法,又要辛苦他老婆了。
辛亏他是个赘婿,靠老婆不丢人,这要是他老婆是嫁给他的,他这要是什么事都找老婆帮忙的话,真的丢死人了。
许怀谦在往家赶找陈烈酒的时候,忙了一夜的陈烈酒也同样在往家赶找许怀谦。
两人一块在家门口碰上。
“阿酒,我找你说点事!”
“阿谦,我找你说点事!”
在看到对方的第一时间,心里都有事的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了口。
随即两人都愣了愣,又同一时间朝对方问话道:“什么事啊?”
旋即再次愣住,这老夫老夫,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连说话的频率都是一模一样的,真有默契。
“你先说。”向来喜欢让着许怀谦的陈烈酒笑了笑,拉起他家小相公的手往府里走,“我的事有点大,待会儿再说也不急。”
别看陈烈酒表面表现的很平静,其实内心可慌了,这次的事情他做的有点大,他怕他家小相公,也拿不出什么解决的方法来,会怨他,没跟他商量就先斩后奏了。
但他做都做了,也断没有现在来后悔的道理。
“那我就先说了。”许怀谦也不给陈烈酒客气,听陈烈酒这么一说,脸又点红地说道,“阿酒,我想让你再帮我招商一次?”
“招商?”陈烈酒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
“嗯,这次不仅只招昌南了,”许怀谦脸越说越红,“我还想让你帮我向其他商会一块招招,让他们为灾区募捐钱粮。”
许怀谦原本也挺想自己去其他商会找人说的,可他不是商会的人,对行商的事了解得也不多,思来想去,还是让他老婆这个天天和商人打交道的人去说更合适。
“是像上次翰林院那样一样的招商么?”陈烈酒看着许怀谦满脸涨红地看着自己,心都要萌化,怎么说个话都可爱成这样。
“嗯。”许怀谦点头,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老婆,“速度要很快,我希望这两天就能结果,可以吗?”
这也正是许怀谦脸红的原因,上次他老婆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这次他只能给他老婆两天的时间。
灾情不等人,他们找人、劝说、商议、筹集、运粮等等一系列的事都很耗时间,如果不动作快一点,等把钱粮筹集到了,灾民们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了。
“当然可以呀。”陈烈酒听完许怀谦的话眨了眼,笑着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许怀谦,“我正要为了这事找你呢。”
“——这是?”正等着老婆说话的许怀谦,收到陈烈酒递给他的纸张,打开一看,见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钱粮,彻底怔住了。
“你也别怪我先斩后奏哦。”轮到陈烈酒说话了,陈烈酒的脸也红了红,他也很少靠他家小相公的,不过他话都已经吹出去了,不能够不圆吧,“昨夜我不是去找昌南商会的成员平抑物价嘛,然后被其他商会的成员看到了,他们以为我们又在商议什么广告的事,都跟着找上门来,我就顺水推舟,忽悠他们说你有比书广更好的广告,让他们捐钱粮。”
“这些都是他们写的募捐单子,”陈烈酒越说脸越红,“我原本想着能够替灾区的百姓募捐一点算一点,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一听我这样说,全都跟疯了一样,一个个攀比着往上加价,就像你当初弄的拍卖会那样,最后就弄出了这么一大笔钱粮。”
不是吹,陈烈酒写单子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要是数额没有这么大,他都可以替这些商人们想办法打广告,可这数额大到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也怕他家小相公想不出能令这些商人们满意的广告,而连累了他家小相公。
“阿谦,这次可能要让你为难了——”陈烈酒说完,脸已经烫红的没有办法看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求于他家小相公……
“吧唧!”结果,他话还没说完,许怀谦对着他老婆的通红的脸颊就狠狠地啄了两口,眼睛亮若星辰,“阿酒,我真是爱死你了!”
这是什么绝世好老婆,他有什么需要,他都总是能够提前替他想到,还能超额完成。
有了这么一大笔钱粮在手,这次盛北的所有灾民都有救了。
“你不怪我就是了。”被许怀谦这么一亲一夸,陈烈酒如何不知道自己做对了,高兴地翘起了唇。
“怪你做什么,爱你都来不及,”许怀谦特别认真地看着陈烈酒,“阿酒,你这次可是救了不少天下百姓呢,我们这些当官的都要给你说声谢谢呢。”
要是没有陈烈酒这聪慧的灵机一动,等朝廷的人去办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谢什么。”陈烈酒笑着抱住他家小相公,“我们是一家人,相互扶持是应该的。”
“反正就是特别谢谢你,”许怀谦搂着他家老婆好一顿亲,亲得陈烈酒都快不好意思,他才把他松开,拿着钱粮单子要出门,“那我就先继续回宫里做事了。”
现在整个朝廷都在为盛北运转,他是出来办事的,可不是为了跟他家老婆温存的,这事办好了,他也得尽快回去为灾民们服务。
“你还没告诉我,”看着他家小相公的风风火火跑出府的背影,陈烈酒突然想起来了,“你怎么给这些商人打广告啊。”
“我让他们上热搜,上全国热搜!”许怀谦跑出了府,回过头对着陈烈酒笑了笑,“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说完人就消失不见了。
“热搜?!”陈烈酒站在原地回味了一下许怀谦说的话,一脸蒙,“什么是热搜?”
不过全国热搜这几个字他是听懂了,就是类似于新科举书那样的全国性的传播?
许怀谦风风火火往宫里跑的时候,昌盛帝也没有闲着。
他知道人和事安排了下去,这钱粮也得安排到位。
户部的人已经给了他们所有能给的,要是再压榨下去,把户部榨空了,明年国家不能正常运行也是个事。
所以在朝堂上说完事,他就立马下了朝去内务府查看他今年的库银。
八月秋收了,内务府的各项收入都入库了,账本上应该有富裕的吧。
果然,昌盛帝一去查看,比起开年的二十万两,内务府的账面上又多了五十万两。
一共七十万两。
“我支五十万两走,”昌盛帝毫不犹豫地把这钱给拿走了,顺带还顺了点东西,“这粮食也匀一千石出来吧,今年盛北大灾,让后宫都节衣缩食一点,把今年熬过去就好了。”
皇后和内务府总管都没有意见,反正自昌盛帝登基之后,这宫里就没有富裕过的时候,他们都习惯了。
“不若让臣妾在后宫向皇室家眷为盛北主持一次募捐?”皇后知道昌盛帝这次需要的开销大,光是内务府这点开销,根本就填不了盛北那么大一个窟窿,还需要更多的钱粮才行,故有此一举。
“可以。”这次昌盛帝没有再拒绝了,为了让这天下少死些灾民,他舍了这脸皮又如何,想了想,他又添了句,“把那许编撰的夫郎一块给叫上,没准他能够帮上你的忙。”
“是那位差点被你封为乡君的哥儿?”皇后听昌盛帝这么一说,想起来了。
“嗯。”昌盛帝颔首,“别看是个哥儿,气魄不输于男儿,能力也比朝中的一些酒囊饭袋强多了,你见他肯定喜欢他。”
昌盛帝对陈烈酒的评价这么高,倒是让皇后意外了,等昌盛帝一走,立马叫去宫外传唤人了。
这边昌盛帝回了朝堂,想到皇后都在向妃嫔和皇室家眷们募集钱粮了,这些大臣是不是也该奉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于是把沈温年找了过来:“润泽,你去找大臣们商议一下,募集钱粮的事。”
“是。”其实昌盛帝不找沈温年,沈温年也正想跟昌盛帝说此事。
虽然许怀谦说他能够想办法从商人手里募捐来钱粮,可他怎么算都只能算到许怀谦只募集得到够盛北灾区两个月的钱粮。
再多的可能就比较吃力了。
所以他想到了自家,他家好歹是世家,不说捐给几万、几十万两,但捐个几千两,几百石粮食还是有的。
其他大臣多多少少也能捐一点,积少成多,各处加在一起,没准就够了。
沈温年是世家公子,又是目前朝堂上除了许怀谦以外,唯一得昌盛帝看中的臣子。
他去找朝中大臣说此事,虽然朝臣大臣们对募捐一事,颇为抵触,他们当官是来挣钱的,不是来倒贴银子的,可是发生了这样的大灾难,想也知道,不募捐不可能了,因此沈温年一找他们说募捐的事情,他们心里不舒服是不舒服,但还是硬着头皮给他报了一个募捐的数字。沈温年记录完朝堂诸公要募捐的钱粮,又退下去,找外面各部不能上朝的人募捐了一圈。
拿着朝廷各部募捐的单子皱着眉回去了,这跟他想的一点也不一样,这也太少了!
“就这么一点儿!”昌盛帝拿完单子后,不是对沈温年生气,而是对这些朝堂大臣们生气,“偌大的朝堂居然捐不出十万两银子来,朕这些年是没有给你们发俸禄吗?”
整个京城的文官大大小小加在一起,也有好几千人吧,这么多人一个人捐十两银子也有好几万两了吧,加上一些入朝为官的世家子弟本身就不怎么缺钱,怎么说也能捐出个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吧,结果沈温年统计上来的银钱就八万多两?
这点钱忽悠谁呢?!
“启禀陛下,”昌盛帝生气了不能没有人安慰,吏部和户部的官员都站了出来,向昌盛帝说道,“别的部门我们不敢说如何,我们两个部门这两年一直在被罚俸禄,确实是没有钱。”
这是大实话,吏部就不说了,动不动就有官员被罢免,而户部的所有官员才罚了一年俸禄,他们除了还有俸米和职田的收入可以维持生活以外,真就一点钱都没有了。
昌盛帝冷眼看着这两个部门的人,他当然知道这两个部门没俸禄了,可吏部和户部又不是清水衙门,要说他们没有收受底下的孝敬,谁相信?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昌盛帝一直都懂,所以只要不是那种贪的特别过分的,他一般都不想去管。
现在在这种大灾大难面前,还有人跟他玩这种心眼子,真就不要怪他抄一两个贪官的家,去救盛北的灾了。
昌盛帝的眼睛在朝堂下站着的朝臣中来回巡视,在想究竟挑那一头大肥羊找个什么借口宰了合适的时候,许怀谦回来了。
“陛下,臣有事启奏。”许怀谦从前大殿的角门进入,他自伴驾昌盛帝以来,就没有从金銮殿的大门进入过,都是从角门皇帝进来的位置走过来的。
无他,这样方便一点。
“讲。”看到许怀谦,昌盛帝的心情好了些,他可没有忘记,许怀谦出宫的时候,可是跟他讲了,他是去向办法筹集钱粮的,他这是将钱粮给筹集到了?
“这是臣夫郎召集京都众商会的商人为朝廷筹措到的钱粮,还请陛下过目。”
有内侍将许怀谦手中的钱粮单子交给昌盛帝。
昌盛帝和沈温年都意外了一下,都不由得暗暗垂了垂眉,如此之快,恐怕也没多少吧。
然而,等昌盛帝从内侍手中接过许怀谦的单子,打开一看,看到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大数额的钱粮单子时,不由得手抖了抖。
“江南米行,十万两银子,五十万石粮食?!”
昌盛帝看到这打头的一家,自己都不敢相信:“江南米行何时这般大方了?”
江南米行,江南承宣布政使司最大的米行,也是全国最大的米行,没什么,就因为他们江南可以一年收两次稻谷,而别的地方不行。
前几年华**患水的时候,朝廷不是没有接触过江南米行,当时昌盛帝就向他们要过募捐,可最后最后他们就捐了一千两银子,一万石粮食,如今许怀谦的夫郎一去竟然叫他捐了快上百倍了!
“这怎么可能!”
别说朝臣了,就连沈温年听昌盛帝念出这个数字的时候,都惊了惊,这一家商行就顶整个朝堂的募捐数额了。
而且看那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张,那上面写的商行可能不止这一家,这加起来得有多少钱粮啊?!
果不其然,紧接着昌盛帝又念了一个:“霁西油坊,八万两银子,十万石粮食!”
“嘶——”
这开口就是以万作为单位的募捐数额,让朝堂众位大臣,全都深吸了一口气。
要是只有钱还好说,可是他们不光捐钱还捐粮,还捐了这么多,这些商人都是被菩萨普渡了吗,一个个竟然变得这么大方。
昌盛帝不管朝堂的震惊,目光一行行的往下扫,最后扫到总计哪里,他自己都轻吸了一口气:“总计,四百万两银子,八百万石粮食!”
“竟有如此之多?!”
轰的一下,朝堂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全都议论纷纷起来。
他们略略有些怀疑的看向许怀谦:“许编撰,你才出宫不到一个时辰,恐怕连各大商行都没有跑完,竟然就将这次的赈灾银粮全部筹集好了!”
四百万两银子,八百万石粮食怎么也够安置盛北的灾民了,甚至连灾后的重建工作也能够搭建起来了。
他们不是不相信许怀谦的能力,而是不相信许怀谦竟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把此事办好。
“这就是我家夫郎的能耐了!”面对朝堂诸公,许怀谦是一点都不吝啬夸奖自家老婆的,“这是我家夫郎昨夜连夜找京都众位商人筹集的!”
“你家夫郎是菩萨转世吗?”众朝臣还是不相信,主要是这个数额实在是太超乎他们想象了,以前他们让这些商人募捐的时候,这些商人一个个都跟个铁公鸡似的,能捐个几千两都算是大方的,这次一下就捐了几万两银子,如何让他们相信这些钱财是商人们心甘情愿捐出来的,“只要一开口,就能让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被点化,从而开始积德行善?”
缙朝国力并不丰盛,一些大商人手里能有个十几二十万两的银子已经是极限了。
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一口气把家底儿都掏出来的,什么都没有付出,怎么可能办到。
“那当然不是了,”许怀谦见他们误会这是商人们什么都不要就募捐出来的,忙快口解释了一句,“这是我家夫郎帮我用热搜筹集到的。”
“热搜?”
“这热搜是为何物?”
听到许怀谦嘴里吐出这个新鲜名词,一众朝臣都蒙了,这热搜是个什么东西,他们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好意思,说错了,”听到他们的议论,许怀谦舌头打卷了一下,怎么一不小心又给说漏了,“是广告!是我家夫郎用广告向众承宣布政使司筹集的。”
“翰林院还要出书吗?”
“如果只是为了筹集灾款而去发书的行为,此事大不可为!”
刚许怀谦和沈温年的对话只有几个人听到,现在许怀谦在朝堂上这么一说,其他朝臣纷纷议论起来。
大家都觉得此举不太可行,尤其是翰林院的人,他们觉得这个书广已经打过一次了,要是再打的话,很有可能引起学子的抵触心理,特别是这种为了钱而去发行书的行为,就更加是不可取了。
这会让朝廷的公信力和科举的水准大大下降,别以后人家提到科举书想到的都是朝廷为了钱弄出来的东西,这不仅对推行新科举很不利,还会让人打从心底里厌恶科举,从而更深一步的加大选拔人才的难度。
“当然不是,”许怀谦摇头,“这次我要说的是一种全新的可以持续性的广告!”
“什么叫可持续性?”沈温年早在许怀谦出宫之前就对他的新广告很感兴趣了,现在听他这么一讲,很快就从他的字眼中抓住了重点。
“就是可以一直卖,还不让人抵触的广告。”许怀谦想了一下,上次翰林院的广告是彻底在商人面前打开了销路,他们完全可以抓住商人们想要打广告扩大知名度的心理,把这个广告位给利用起来,还能为天下百姓做不少事儿呢。
“这怎么可能呢!”
听他这么一讲,众人想了想,除了书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一直可持续性下去的吧,但他既然不是发行书,那他要发行什么呢?
“怎么不可能?”许怀谦向众位大臣说道,“大家还记得当初陛下向全国推行时政科举的乡试卷子么?”
“难不成你是想把广告做成卷子的形式向全国发行?”听他这么一讲,众人脑洞大开,这书可以做字广、画广、试广,难道这广告还能做成题广?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钱掌柜在江南米行买了石米,又在霁西油坊买了两升油,共花了钱两银,问油价几何?米价几何?
许怀谦没有想到他只是提了一句卷子,这些人便脑洞大开的将广告做到了题上面,这当然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拿这些题跟前面的那些广告比起来,就不值得一提了。
“大家提的这个题广行倒是行,但是这个题广只能打小广告,像江南米行这样十万两银子的大广告,仅仅只是几道题肯定是不够的,”许怀谦也没有否认众人的脑洞,起码他们现在能够顺着他的思路想到这个题上面,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值得夸奖,“我想说的是类似于全国卷子的——”
昌盛帝的目光向他看过去。
沈温年的目光向他看过去。
众朝臣的目光向他看过去。
在万众瞩目当中,许怀谦慢悠悠的吐出了两个字:“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