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你潮热,还是我潮热啊?”陈烈酒被许怀谦抓住,看他不仅脸涨得爆红,连手也烫得灼人,没忍住问了一句。
“我潮热、我潮热,”许怀谦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陈烈酒说这些,上前搂住陈烈酒,期期艾艾地看着他,“……阿酒。”
真的,没有那个男人受得了自家老婆在他面前这样,尤其还是他家老婆这么明艳又动人的人。
“……嗯。”陈烈酒本就在潮热里,被许怀谦这一看,看得浑身热感四起,也不再拒绝许怀谦的靠近,主动缠上他,两人相拥缠吻。
“……阿谦,你的嘴好甜啊。”两个相互发热的人,接了一个又热又呼吸急促的吻,陈烈酒放开脸都已经烫得爆红的许怀谦,舌尖在他唇上轻舔了几下,又热又媚。
刚吃了蜜饯的许怀谦,嘴里还残留着蜜饯的甜味,当然很甜了。
可是许怀谦听陈烈酒这么一说,当即想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阿酒,你叫叫我,我还可以更甜的。”许怀谦看着陈烈酒目光灼灼的,夸老婆嘛,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曾经作为文科生的优势出来了,什么动人的情话他都说得出口。
老婆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夸不出口的?
“相、相公?”陈烈酒喃喃地叫了一声。
“……嗯。”许怀谦低头,撩开陈烈酒耳后的发丝,亲了亲陈烈酒莹白又被烫得绯红的耳朵,在他耳旁落下羞涩又令人心脏发紧的动人情话,“再多叫叫,阿酒。”
陈烈酒被许怀谦那直白又羞人的情话,说得面红耳赤,但又莫名地很想多听,想听许怀谦还说得出什么话来,胆子也在许怀谦的期待中,愈发加重起来。
“相公……”
“阿酒……”
两人都是第一次这么玩,都很激动,在外面雪花飞扬的时候,独属于他们的室内,却燃起了一室火焰。
时间一进入到十二月,北方的天地,一夜之间全挂了白,冷风吹得人连门都出不了。
幸好,从年初开始,吏部就一直在各州府建设仿银炭炭窑。
缙朝别的什么不多,树木众多,几乎就看不到一个光秃秃的州府,有了官府开设的仿银炭炭窑,各地百姓也能在各州府买炭了。
因为各州府都有,仿银炭已经不再是陈烈酒初卖时的稀缺货,它从三十两一车,直接降到了十两银子一车,跟陈烈酒最开始的定价一样。
连仿银炭的价格都降了,灰花炭的价格也跟着在降。
降价带来的好处就是,天底下的百姓几乎都能够用得起炭了。
因此,今年的冬天虽然额外寒冷,但好在,百姓们日子还算过得去。
富人家烧仿银炭,穷人家就烧次一点的灰花炭,一家子人围在一间屋里开个小窗共享一个炭盆,把这个冬天熬过去就好了。
实在熬不过去的也没有关系,因为钦天监早就预料到了今年特别冷,昌盛帝和北方各州府的官衙都做了准备。
若是有那房屋压塌的就去衙门置办的灾情所避难,等到天气暖和了,再由灾情所各灾民相互帮忙重新搭建房屋,若是有那实在买不起炭的,衙门都会挨家挨户地上门送炭。
当然送的都是一些仿银炭残次品,说是残次品其实就是一些卖相不好的仿银炭碎炭。
可这对于连炭都用不起的人家来说,能够有这些碎炭用,都足以让他们对朝廷感恩戴德了。
当然,也有那种怠政懒政,不想管百姓的衙门在,毕竟,以前官府没有这些举措的时候,百姓们不也是活得好好吗?
大冬天的,他们窝在县衙里烤火,不香吗?非要给自己找事做。
架不住他们以前的吏部尚书下去了,现在新上位的吏部尚书沈绍延,不是别人,正是皇后沈知鸢的舅舅,沈温年的叔叔。
许怀谦不在朝堂上,昌盛帝新扶了一支完全忠于他的队伍起来。
他想要缙朝快点休养生息完成,吏部这一条线就得完全掌管在他手里,交给沈家这一支野心勃勃想要在朝堂站稳脚跟的人去做,再合适不过了。
有了霁西官场的前车之鉴,沈延绍这个新任吏部尚书一上位,便大刀阔斧地改革了吏部。
他规定,吏部上下官员,特别是地方官,必须三月做一次述职报告,将各方的问题和解决方案汇总,最后再从里面挑出优异者升职,若是一连几月都是最差一等,就要面临贬谪罢免的可能。
“沈大人,”在朝堂上,沈温年也不能叫沈延绍这个亲叔叔,叔叔,“光让他们动起来还不够,必须还得给他们头上悬把刀才行。”
述职报告这种东西,时间一长,很容易做假,有霁西的前车之鉴在,地方官员很容易沆瀣一气,想让地方官员真正地行动起来,光有升职罢免这些还不够,还得有让他们有必须去做的理由。
比如,不做就会名声扫地之类的。
因为霁西三百多名官员官商勾结,拐卖女童、哥儿的事,使得天下百姓震动,现如今正是百姓对各方官员不信任的时候,沈延绍一在朝堂上提出他的想法,沈温年就帮他补充道。
“趁现在百姓对地方官不信任的时候,”沈温年给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如让都察院在各承宣布政使司的监察御史,在各州府县设检举台,如若有那不办实事的地方官员,百姓便可去检录台检举,由监察御史辨别真伪,再和吏部的述职报告两相一对,便可看出这位官员的德行来了。”
沈温年此举,一举两得,既帮吏部完善了官员的考核,又提高了都察院的权利。
吏部与都察院都没有意见。
就这样,各地方官员因霁西的官员,不仅自己多了许多活,头上还莫名其妙地悬了把刀。
再像以前对百姓不闻不问是不行了的,因为有《大晋旬报》的存在,朝廷的每一项举措,百姓都能够知道。
没法子隐瞒。
为了不被这些百姓检举,各州府的地方官员,再怠政懒政,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到的。
故此,钦天监预测的这次雪灾,在各方的努力下,对北方的百姓的伤害降到了最低。
也扭转了一部分百姓对朝廷官员的看法。
这些都是小事,最令人头疼的是,盛北的灾民。
随着,盛北水患解救成功,盛北水患这次的灾难报告也出来了。
“一共淹没了十五州府,两百个县城,五十多万人溺死,近千万人流离失所。”
这么多人,就算有各地的灾情所和京城的安置点接纳,也至多只能接纳一百万人,剩下的只能自生自灭,自己想办法。
若是放在夏季还好,大家忍忍也就过了,但这里是冬季,躲在哪里都冷,一场雪灾下来,不知道要带走多少百姓的命。
许怀谦刚过了生辰,都来不及沉溺在陈烈酒的温柔乡里,第二天就爬了起来,沙哑着嗓子跟陈烈酒说:“阿酒,走,我们去盛北。”
“现在?”陈烈酒身上还光着,看着他家小相公火急火燎的样子,也跟着爬了起来。
“嗯。”许怀谦忍着冷意穿好衣服,掀开帐篷,看着外面,下了一夜雪,地上和树梢都覆盖着薄薄一层的积雪说道,“盛北的灾民需要我。”
“那这里怎么办?”陈烈酒穿好衣服,追上许怀谦。
许怀谦从雪看到了盛北的灾民,而他却看到了他们的眼前,从丰良县迁徙过来,还没有将淮河给建设出来,全都住在行军帐篷里的六千多名丰良县百姓。
因为许怀谦把丰良县县令给收押看管了,现如今丰良县百姓在淮河这边大大小小的事物都由他在管理。
幸亏他从京都带的身手足够,又从冯胜那边抽调了不少人手,不然他还搭不起一个衙门班子。
现在他说要去盛北,冯胜和跟着他的这一大帮子人肯定是要走的,他们一走,丰良县百姓,群龙无首,要出大乱子的。
“让陛下派人来。”许怀谦想了想,觉得这种事不是他能够解决的,还是交给大领导去解决吧。
“那也得等陛下派的人到了,交接完成后,我们才能走,”陈烈酒皱眉,“而且你觉得这么一大摊子,派谁来合适?”
朝廷那群官员嘛,陈烈酒有点不太敢苟同,让他们去一个太平盛世的地方当县令,可能出不了什么乱子。
但若是让他们来管这个什么都没有,百业待兴,百姓们还刚从许怀谦手里拿了一大笔钱的地方,陈烈酒就有点担心了。
“得找个靠谱的人来,”陈烈酒一说,许怀谦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搓着冰冷的手在想,“找谁来靠谱呢?”
许怀谦翻了翻记忆,觉得他朋友还是交太少了,不然这会儿,他就可以向昌盛帝直接举荐人才了。
“要不贪污、还会建设、最好还要懂一点民生的人,”陈烈酒拉过许怀谦的手,一碰,冷得冰凉,赶紧将他拉倒帐篷里的炭火旁,又是给他搓手又是给他烤火,还给他提意见道,“你好好想想,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这样的人才?”
“倒是有一个,”许怀谦在久远的记忆深处扒拉了一个人出来,“还记得我们考举人的时候,有一个提出用猪粪来堆肥的举子吗?”
“我觉得他的观察力和建设力都不错,”许怀谦给陈烈酒说,“要是让他来管理这里没准可以。”
至于人家贪不贪之类的,许怀谦就不知道了。
“就他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许怀谦想了想,他现在也没有别的人才了,与其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过来,还不如就举荐他,拿出笔来给昌盛帝写折子的时候,许怀谦突然蚌住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等等,我翻翻啊。”陈烈酒记得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有把当初昌盛帝发行的卷册给拿上,就怕万一许怀谦有个什么需要,瞅瞅,这需要不就来了。
“他叫常继鹏。”卷册很大一份,陈烈酒很快就翻出来了,找到许怀谦说的那份卷子,将名字报给他。
“我先给陛下举荐他,如果陛下有合适的人当然好,如果陛下没有合适的人也能当个备选,”许怀谦速度很快地写了一道折子,扯过纸,又继续写,“我再上个折子,看看能不能从军中讨些淘汰了的不要的帐篷。”
“帐篷?你要帐篷做什么?”陈烈酒疑惑了一下,不太明白,许怀谦突然要这个做什么。
“给盛北灾民住。”许怀谦头也不抬,“我知道,盛北灾民现在肯定是有帐篷住的。”毕竟,二十万骁勇军在盛北驻扎着呢,给灾民们扎帐篷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困难的是,灾民们的帐篷肯定都是简陋的。
水患来临时,大家都疲于逃命,能保住命都不错了,还怎么从家里拿东西。
没有充足的物资,骁勇军给灾民们扎的帐篷肯定也都是简陋的,对付不冷不热的天气倒还凑合,冰天雪地的环境怎么凑合?
而许怀谦要建设盛北的钱财,也不足去购买这么布匹给他们搭帐篷了。
再让各承宣布政使司的商人们捐也不现实。
于是许怀谦就把主意打到了这行军中的帐篷上。
他和陈烈酒住的这顶帐篷就是冯胜给他们扎的,是用牛皮做的,暖和得很,比起房子来也不差什么了,只有军中的将军级别的人物才能够住得上。
其他普通士兵,就只能住涂满桐油或者油脂的布缦,这种布缦虽然没有牛皮暖和,但至少比什么也不涂,就用布搭出来的帐篷保暖。
许怀谦观察过了,淮河这里的百姓,几十口子人,一块住在一个帐篷里,大家相互挤着,冷不到哪儿去。
这样就足够了。
军中的好帐篷他肯定是奢望不起的,他在内阁上班那几天,知道军中每五年就要换一批军备,他就要这些换下来的帐篷就行。
好歹刷了桐油和油脂的,就算烂点破点,缝缝补补也能将就着用呢。
谁叫他们缙朝现在穷得叮当响,不捡破烂,怎么活。
“相公。”陈烈酒看许怀谦认真伏在书案前写折子的模样,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崇拜地看着他,要多媚有多媚地叫了他一声。
昨晚刚被老婆给榨干了一番的许怀谦,突然听到这声音手抖了一下:“干嘛啊!”
不会昨晚没有尽兴,还要再来一次吧,不行啊,他的战斗力就一晚,第二天就歇菜了。
“你紧张什么,”陈烈酒看许怀谦那紧张兮兮的样子,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我就是想跟你说,你可真会省钱。”
军中淘汰下来的帐篷他都能够想到,想想,自许怀谦和他在一起后,一直都是他比较会过日子,反倒是他这个夫郎,大手大脚的,一点都没个夫郎样。
“当相公的不需要花钱,”把写好的纸折成折子,叫了个人进来,递给他,“快马加鞭送回京城,交给陛下。”
“阿酒,我要是没有病,”许怀谦搂着陈烈酒给他说,“我省下的都给你花。”
真的,他在现代存了几十万了,要是陈烈酒能跟他回现代,他都给他花。
就是不知道他还回得去吗?
“我才不要花你省下来的钱,”陈烈酒很有志气地摇了摇头,“我要花就花自己挣的,我还要挣给你花。”
“别听外头人说什么夫郎养相公不好,”陈烈酒朝许怀谦笑,“我就喜欢养着你,把你越养越好。”
看看他家小相公,现在生病都不吐血了,甚至昨天喝了药,今天就好了。
这是身体有在变好的征兆,陈烈酒可高兴了,他啊,就想要他家小相公长长久久地陪着他。
“给你养,给你养,都给你养。”对于老婆有一颗大夫郎的心,许怀谦又有什么办法呢,当然是继续当小相公,被老婆宠着呗。
折子传回京城,昌盛帝当即把吏部新尚书沈延绍叫了过来。
“你看看,这个叫常继鹏的人怎么样?”
许怀谦虽然在折子上说得不错,可昌盛帝跟陈烈酒一个想法,现在丰良县百姓手上有大量的银子,一个县的人保不齐就有那动歪心思的人。
如今有许怀谦和冯胜两人压着还好,他俩一走,换个没什么本事的人去,一个县的人都要遭殃。
刚遭遇了盛北如此惨大的损失,昌盛帝是一点损失都不想再经历了。
因为沈延绍把三年一查的功绩换成了三月一查,今年所有地方的功绩考评都递交上来了。
沈延绍很快就查到了常继鹏在地方的作为:“他是今年三月的新科三甲进士,朝考落榜后,在吏部挂职,被调去了漠北一个奉天县的地方做县令,到地之后,就开始施行朝廷政令,组织人手建仿银炭窑,推广种植小麦,甚至还努力百姓养猪沤肥……”
“看上去很不错,”沈延绍做完调研后,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但是,他压不住丰良县的百姓。”
“他这种人只适合在太平的地方做县令,但凡有点动荡的地方,他都做不长久。”沈延绍给昌盛帝建议,“陛下若是要用他的话,最好再给他找个强势一点的县尉。”
“你有合适的人推荐吗?”昌盛帝看向沈延绍,要他调一个将士他有人手要他调一个县尉,他犯难。
无他,职位太低了。
“有一个,”沈延绍颔首,“陛下还记得,前几年,阆苑县有一伙土匪出没,有个奋力杀匪保护村民的年轻人么?”
“有点影响。”昌盛帝回忆了一下,那还是他刚登基那年,国潮动荡,什么阿猫阿狗都跑出来作乱了。
他们没有威胁到昌盛帝,反倒是把附近的百姓祸害一空。
为了不让自己的村子遭受祸害,有一人带着村民拿着锄头砍杀了数十名土匪,愣是把土匪吓得都不敢下山了。
此时上报昌盛帝这儿,昌盛帝赞他有勇有谋,封他做了县尉。
昌盛帝封了人就不管了,可朝廷要多一名官员是要登记造册的。
当时此事就是沈延绍经受的,他也没有见过人,只是在底下官员报给他官员籍贯上看见,此人身高九尺,生得豹头环眼,叫土匪看了都害怕。
这么多年过去,沈延绍别的什么没有记住,就记住了那句“叫土匪看了都害怕”。
因此昌盛帝一问起,他就想到了此人。
既然沈延绍都如此说了,昌盛帝对此人也有影响,便将此事定了下来:“那便派他俩前去淮河吧。”
敲定了此事,昌盛帝又看了许怀谦的第二份折子看,看到许怀谦索要军中退下来的旧帐篷。
“划拉破烂都划拉到朕头上了。”昌盛帝如何看不明白,许怀谦想打骁勇军前些年退下来的那一批军备的主意。
缙朝全军,只有骁勇军的军备是最好的,因为这是独属于他的精锐部队,一切军需军备皆用的是最好的。
但,缙朝的国库穷得都可以跑老鼠了,就算是骁勇军淘汰下来的军备,也不也能压仓库或者不要。
都叫别的军队给讨去了。
所以昌盛帝也没有办法给许怀谦骁勇军的军备,只能把户部尚书魏鸿彩叫来。
“你看看你手上还有军队中退下来的帐篷没有。”
往年各军退下来的军需都由户部接手了,此事也只得找他们。
魏鸿彩一看到许怀谦的折子,头就大,他就只管张口要,一点都不考虑实际情况。
户部穷什么样了,这些退下来的军备怎么可能有浪费的,箭头都让人捡回来重新回炉重造了,那还有多的东西给他。
但昌盛帝问了,魏鸿彩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有是有,但臣怕给了许舍人,许舍人又觉得我们户部在针对他。”
昌盛帝挑眉:“嗯?”
“军中退下来的军备,能回炉重造的都回炉重造了,实在回炉重造不了的,都拆散售卖与民间,以再回供给军需,”魏鸿彩老老实实给昌盛帝交代,“只有一小部分实在没办法回炉又无法卖的,还堆积在户部,许舍人要的话,臣就只能把这部分的军需帐篷给他。”
“那些帐篷就一点用都没有了?”昌盛帝沉吟。
“用还是能用的,”魏鸿彩为难,“就是可能用起来比较艰难。”
“艰难就艰难点吧,总比让盛北的百姓冻死强,”昌盛帝听到这儿松了一口气,他也是没法子了,能给的都给了,“都给许舍人送去吧。”
魏鸿彩听昌盛帝这么一说,没办法,回去之后,只得让人开库房,把积压库房里一堆落灰的帐篷给许怀谦送过去。
这次他可是事先给昌盛帝打过招呼了,就算许怀谦觉得他们户部针对他,他也没办法了。
“阿酒,我觉得还是不妥,”但许怀谦也不傻,折子送出去没有多久,他就想起缙朝穷成这样,以户部那个大老抠的性子,怎么可能还有好的帐篷留给他,“不能把希望都放在朝廷身上。”
“那我们也没办法去弄上千万人用的帐篷啊。”除了军队,陈烈酒想不到能去哪儿弄这么大一批帐篷了。
“阿酒,盛北种植水稻吗?”许怀谦咬着毛笔头,突然想陈烈酒问了一句。
“盛北处于北方,”陈烈酒摇头,“并不适合种水稻,就算有种的,估计种得也不多。”
“那就派人去南方收水稻秸秆,我们搭草垛子吧!”许怀谦扒拉了一下手头上的钱,给近千万的灾民买防潮保暖的油布做帐篷的事,是不可能的,但富有富的办法,穷有穷的办法。
他不能什么都往好里想,也得考虑实际。
他记得,南方的百姓,冬天冷到受不住了,就会用水稻秸秆搭个草垛子躲里面。
说是这草垛子比屋里还暖和。
他买不起布,还买不是草么。
到时候把这稻草往那帐篷外面一堆,再怎么都能抵御一阵风寒吧。
“是个好主意,”陈烈酒听许怀谦这样一讲,眼睛一亮,他以前走镖也睡过草垛子,只要不透风,还是很暖和的,“我这就叫人去买,也不要只拘着稻草,麦草、干草、这些都可以。”
“对!”许怀谦颔首,因为他是南方人,就只想得起稻草垛子,不如陈烈酒见多识广,夸老婆的话张口就开,“我家阿酒最聪明了!”
“就你嘴甜。”陈烈酒可是听许怀谦说了一晚上情话的人,知道他夸人的本事有多厉害了,从衣架上扯过一件披风系好,伸手向许怀谦要钱,“我去帮你找人买草。”
“去吧去吧。”许怀谦从他带来的银票里,抽出几张塞给陈烈酒,“快去快回啊。”
外面下着雪,他可不敢出去,只能拜托他老婆帮他跑路了。
陈烈酒都掀开帐篷出去了,听到许怀谦这依依不舍的声音,又折返回来,捧着他脸亲了他一口:“这么黏人,怎么得了哦。”
说完,这才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独留下许怀谦摸了摸陈烈酒亲过的脸颊,不解,他很黏人吗?哪有!
这次,许怀谦在朝廷划拉了不少人,且陈烈酒也带了陈五、陈墙出来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儿,许怀谦要买草,陈烈酒只能从许怀谦带出来的人里点了一堆人马,叫上陈五、陈强他们分了好几个方向,全去各承宣布政使司买干草。干草这个东西,几文钱能买一大车,贵是运干草的牛马。
“直接去找当地最大的牛马行,和他们租牛马运干草,”陈烈酒怕他们不懂,还特意交代了一番,“这样就可以和他们谈价格,把租费降到最低。”
许怀谦现在愁得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钱花,陈烈酒再大手大脚,也不得跟他一样节俭起来。
得了吩咐的下属的们,各自按照各自的方向办事去了。
只是买干草又不是买别的东西,这点事情他们还是办得好的。
做好这些事,许怀谦就着手和冯胜准备拔营去盛北了。
收到许怀谦和冯胜要走的丰良县百姓们,对两人极为舍不得。
好些人单独找到他们:“许大人、冯将军,你们可不可以不走啊,我们好久没有碰到像你们这样的好的官了。”
丰良县的百姓也是被霁西的官给整害怕了,以前应天华当他们的县令时,时不时就对他们加税。
连进县卖个鸡蛋都要进城费,碰上许怀谦,不仅不拿他们一分一文,还把安家费如实给了他们。
在淮河这里有个什么事,许大人也会积极给他们想办法解决,碰上许大人这样的官,他们才知道,原来当官的还有这样。
现在一听他们要走,个个都舍不得:“你们走了,下任来这里当官的人,不知道还能不能像你们一样。”
反正他们瞧着,这两位大人在这里当官当得也挺好的,不如就一直在这里当下去了呗。
“我的官位并不是县令,而是解救盛北水患灾民,并不能在此地久待,”对此,许怀谦只得耐着性子给他们解释道,“冯将军也是,他的职责是保家卫国,只是单独被抽调过来解决盛北水患,现在我们的事都办完了,我们得回盛北去了,盛北的灾民更需要我们。”
“你们也别着急,”许怀谦也向他们保证,“陛下已经给他们新派了县令,正在向这边赶来的路上,有他带领着你们,不会比我差的。”
话是这样说,可丰良县的百姓还是害怕,害怕会遇到像应天华那样的县令。
不过,等常继鹏带着他的县尉申屠谷抵达淮河和许怀谦交接了一天后,丰良县的百姓都安定了。
常继鹏一抵达,就办了两件事,将淮河这边大大小小都考察了一遍,几乎和每个丰良县的百姓都说了一会儿话,第二件事是直接把丰良县的名字改了。
“丰良县已经是过去的县名了,现在我们迁移到了淮河,就要有个新名字才对,咱们老百姓种庄稼都希望庄稼五谷丰登,那咱们就改成丰登县,丰既有以前丰良县的保留,把良改成登意味着告别过去,又有丰收的意思,大家说好不好!”
“好!”有许怀谦在前面为常继鹏背书,加上常继鹏来交接这些日子与许怀谦一样,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对他们态度又温和,与先前的应天华一点都不一样,他们便对常继鹏这个县令没话说了。
总之,有了应天华这个参照物在前面,只要比应天华好的人给他们当县令他们都没有意见。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对新来的县令满意的人,还有那暗戳戳想搞事的,可是被那身高九尺,长相比土匪还吓人的县尉申屠谷一收拾,全都老实了。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许怀谦看他们交接得这么顺利,也放心了,十二月十五日这天,就踏上去盛北的路了,“只要你善待百姓,百姓就不会亏待你的。”
“我知道的,许大人!”常继鹏一直记得许怀谦当初对他的指点,现在许怀谦又向陛下举荐他,虽然他还是个县令,可他这个被陛下亲自钦点的县令和吏部随意指派的县令,意义可大不一样去了,他很珍惜这次机会的,“我会好好把这里建设好的。”
既然他都已经在陛下和尚书大人面前挂上号了,只要他把丰登县建设好了,不仅百姓会认可他,以后的仕途也会比旁的进士,没准比二甲进士都还要好。
“你明白就好。”许怀谦知道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也不再多言,准备踏上马车了。
“许大人,等等。”就在许怀谦即将踏上马车凳的时候,一道女声在许怀谦身后响起,许怀谦转过身,看到正是他从天香阁留下来的那位白衣女子,不解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许大人,我可以跟你一起回盛北吗?”白衣女子被护卫拦着,眼睛期盼地看着许怀谦,她自被许怀谦解救下来,得知她的家乡被淹没后,许怀谦就将给收编到了丰登县里,一样地给了她三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可这里留给她的印象实在不怎么好,与其待在这儿建设,她更想回到盛北去,去建设自己的家乡。
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跋山涉水回到盛北去,听到许怀谦要回盛北,她就想搭他的车架,有个庇护。
“可以。”许怀谦也清楚,白衣女子何冬菱不想留在丰登县,听到她们这一哀求,便想也没想地答应了。
“谢谢许大人!”何冬菱一看许怀谦答应了,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向许怀谦吐露,“许大人为民着想,刚正不阿,高风亮节……”
噼里啪啦,夸了一阵后,她从身后拉出一长串的女子来:“既然许大人都是这么好的官了,许大人也不介意我带上姐妹们,一块回盛北把。”
她拉的都是跟她一样从盛北拐进天香阁的女子。
许怀谦:“……”
许怀谦被她架得骑虎难下,只得无奈地颔首:“可以。”
“谢许大人!”何冬菱高兴了,朝许怀谦盈盈一拜,“许大人当真是为高风亮节的好官……”
见她又要夸,许怀谦不听她唠叨地直接上了马车。
“吃憋了?”陈烈酒上了马车见许怀谦抿着唇不说话,笑着问了他一句。
“没有,”许怀谦摇头,“她不说,我也有意把她带回盛北的。”毕竟,哪个被拐的人喜欢留在被拐来的地方啊。
许怀谦给他老婆叫屈:“就是她这么一说,弄得好像我只有带她们回盛北,我才是好官一样。”
许怀谦承认有时候,自己是有点懒,老想摸鱼,但他还算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官吧?
“她只是想让你答应她们这么多人,跟着我们一块回盛北罢了,”陈烈酒捏了捏他,“你别想太多,就算你不答应,你也是个好官,好得不能再好的好官了。”
“这样还差不多。”被老婆一安慰,许怀谦心情瞬间好了。
他们的车架在往盛北疾驰而去的时候,盛北的百姓,正陷在水患过后难熬的寒冬里。
盛北靠北,之所以叫盛北,就是最北边的意思。
缙朝的整个北边都在下雪,盛北当然也下了,下得还比别的地方大。
能够被朝廷安排住进灾情所,住在周围附近的百姓家里的灾民们还好,有片瓦土墙可以御寒,可更多的百姓还是跟许怀谦想象的一样,住在单薄的帐篷里。
夜里就算几个人裹一条被子,也依旧被冻得瑟瑟发抖。
稍有不注意,夜里睡死了,被人抢了被子,很有可能第二天就彻底醒不过来了。
刚经历过灾难的百姓,人性都有点凉薄,每个人只能顾好自己,旁的就再也顾不了。
在这样御寒物资极为紧张的条件下,人为了活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因此很容易发生动乱。
“都跟你们说了,朝廷会管你们的,”也庆幸昌盛帝的二十万骁勇军在这里驻扎着,一有动乱就被将士们给压了下去,“让你们再耐心等等,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呢。”
“等等等,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有人不乐意了,“娃子都冷病好几回了,再这样下去怕是挺不住了,他连水灾都熬了过来,熬不过这雪灾,那可真是……”
说着,说话的人自己都忍不住哭了,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谁愿意去抢别人的东西呢?
“快了,听说许大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将士们得了上头人的吩咐,不厌其烦地劝说着情绪不稳定的灾民,“你们在耐心等待一两日,准能等到人。”
“等到人有什么用,”灾民们情绪很不稳定,“他来了,没有棉被,没有帐篷,不也一样干瞪眼么?”
在饱受苦寒折磨的灾民看来,京都再往他们这儿派再多的官员都不如送一条御寒的棉被过来靠谱。
这会儿听将士们说,只是派了一个管他们的大人过来,旁的话那是一句都没有提及,不由得失望极了。
“不会的,”众将士对许怀谦很有信心,“许大人自灾情发生至今,一直在筹集钱粮、还把盛北水患给解了,相信这雪灾的问题他也一样能够替大家伙解决。”
“这许大人的本事,我们自然是服气的,”盛北的灾民也不是没有听过许怀谦的名字,当他们从邸报上是许怀谦给他们筹集的钱粮,也是他替他们解了盛北的水患,没有不对他感激的人,可这雪灾和先前的情况又不一样了,“这天寒地冻的,老天爷不想给我们活路,许大人再有本事,也挪不开风雪,变出御寒的物资来吧。”
“就是啊。”他们不是不相信许怀谦,是不相信老天爷。
大抵是老天爷这次是真跟他们盛北杠上了,刚让他们经历了一场水患,又让他们经历一次雪灾。
两次大灾下来,他们这群人还能有几个人活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反正都是要死人的,还不如在这场灾难里心狠一点,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就在盛北这片灾区弥漫着死亡、悲愤、狠厉、等充斥着一切负面情绪,眼看着就要压制不住,即将爆发冲突的时候。
一道惊喜而又带着希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许大人来了!许大人来了!他还带着好多好多的御寒物品前来!”
哗的一下。
原本前面听到许怀谦来了,还沉浸在自己的氛围里出不来的灾民们,并没有什么触动。
一听到后面许怀谦还带了许多御寒的物品前来,灾民们没忍住一下就叛变了:“哪儿呢,哪儿呢,许大人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