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我们这地,你再看看我们这沉甸甸的麦穗。”
不管外人对盛北如何忧心忡忡,许怀谦领着孟方荀在地里头巡视了一圈,给他看了外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才开荒后种出来的粮食地。
许怀谦骄傲得很:“你就说长得好不好。”
“好。”孟方荀也是农家子,很明白,刚开荒的地,不可能有这个收成。
“这就是我们蚯蚓肥的好处了,”许怀谦从地上抓起一把黑黑的土给孟方荀看,“有了这个土,荒地变良田不是问题!”
孟方荀已经听许怀谦吹了一路的蚯蚓肥了,当然清楚他的用意了,现在他有邸报在手,各路找上他的人不在少数。
名士想扬名,官员想立威,商人想要赚钱,都需要邸报。
孟方荀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什么广告都接,什么新闻都写得孟方荀了。
他现在严格把控着邸报,主题只筛选最真实、最劲爆的热点来写。
许怀谦是他挚友,这个忙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帮的,可他觉得许怀谦刚刚吹嘘的那些都没有一个劲爆的点,他掂着厚重的麦穗说道:“你讲得很好,但我觉得你要是能够把麦穗收割了,给我一个真实的数据,让我写上去,会更加地吸引人。”
“那是当然了,”许怀谦从来都不是坑朋友的人,孟方荀想到的,他当然也想到了,“我这不是就等着你来收割么?”
“你在这儿看着我们收割,收割下来是多少你写多少。”
许怀谦说是要夸大蚯蚓肥的作用,但也不是胡乱夸大,若是说得太过于夸张,最后人家买了肥料回去,却发现根本没有那么大的作用,是会引起民愤的。
但若是在实际数据的基础上,稍微夸大那么一点点,最后百姓没有获得邸报上的产量,也会想是不是地域不一样,耕种的方式不一样,等等,而不会怀疑到真实的数据上。
毕竟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见许怀谦心中都有成算,孟方荀放心了:“那就收割吧。”
有他亲眼看到收割下来的收获,他能写出更真实的旬报文章。
孟方荀一点头,许怀谦立马就安排人收割了。
“收麦子勒——”
早就已经没有干粮吃,最近都在喝呼呼,啃野菜充饥的盛北灾民们,听到许怀谦那句收割,一个个脸上都笑出了褶子,在金灿灿的麦地里,拿着镰刀,把手放在嘴边,向其他地方的人呐喊。
“收麦子勒——”
“收麦子勒——”
麦浪将声音传播更远的地方,一时间,麦田里站满了拿着镰刀准备收麦子的农人。
他们虽然饿得肌黄面瘦的,可脸上却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在许怀谦一声令下的:“收割。”声中,齐齐下了麦田,手脚麻利而又速度地割了一块地的麦子出来。
许怀谦特意寻了块最肥沃的地:“将这块地的麦子送去打麦场,晒干,脱粒,看看这用了蚯蚓肥的麦子,一亩地的亩产究竟有多少。”
“是!”手下们很兴奋地将麦子送去打麦场了,不论是开荒还是养蚯蚓,种麦子,施肥,他们都有参与,现在是知道结果的时候了,没有谁比他们更感应。
旁边有帮着收麦子的老农人,看到许怀谦带着一帮人忙里忙外的,一张黝黑的脸笑得格外的朴实:“许大人,你放心,按照我耿头的经验来看,这一亩的麦子不会少于两石,可能得有三石了!”
两石是普通盛北百姓寻常的麦收收入。
在缙朝,一石是一百二十斤,两石就是二百四十斤。
这个产量委实算不得高,但没有办法,这个时代的产量也就这样了。
稍微会种地,肥料给得足足的人家,没准可以达到三石,超过三石的就不要想了,听都没有听过。
真要有那高产量的,朝廷都要嘉奖。
“托你老吉言了,”麦子没有脱粒下来,最终的收成许怀谦也不敢打包票,不过经验丰富的农人都说,有正常产量,许怀谦的一颗心放了下去,“只要有两石的产量我都满足了。”
蚯蚓肥是有机肥王不假,但它能够增产粮食的产量并不是特别高,只是相对的改善土质,增加农作物的生产比较强。
“两石肯定是有的!”耿老头一口咬定,看向许怀谦笑,“许大人,要是过了两石,我们能不能再吃一次白面馒头。”
开荒的时候,耿老头带着儿子们拿到过几次前一百,那香甜可口,软软糯糯白面馒头的滋味,让他至今难忘。
他想,他老耿头今生若是能够再吃一次白面馒头,死了都无憾了。
不止他,其他农人听到老耿头的话,也同样满含希望地看着许怀谦:“是啊,许大人,再赏我们吃一次白面馒头吧。”
他们这些一辈子和地打交道的农人,要不是上次许怀谦赏他们吃过一次白面馒头,恐怕这辈子都吃不上白面馒头。
别看这里麦子丰收了,可这些麦子交了税以来,大部分他们都是要卖出去的,家被冲毁了,他们现在还住营地,就等着卖了麦子,再重新把家给筑起来,哪里舍得拿麦子去磨成精细的白面。
一说到白面馒头,许怀谦的心都在滴血,开春开荒那会儿他们几千号人可是吃了他整整一千两!
一千两这个数字够他家阿酒挣好久了。
但看到这些对他抱以期待的农人,许怀谦到底还是狠不下心,他朝农人们大方地笑了:“成!”
“只要麦子收成超过两石,”许怀谦给了承诺,“也不用干活最卖力的前一百组了,整个盛北都赏一次白面馒头!”
灾难过后,人们需要希望,即使只是一个白面馒头的希望,也很能让人满足了。
这些农人也就是这么试探地一问,没想到许怀谦还真答应了。
一个个脸上都乐开了花:“听到了吗,许大人说了,一亩地收成超过两石大家伙都有白面馒头吃了。”
“哎哟,那我们得干快一点,这麦穗儿长得这么实诚,肯定有两石!”
“那不是,我种了这么多年地,少见这么实诚的麦穗,要是连两石都没有,我连麦饭都不吃了,嚼麦秆得了。”
看他们这么胸有成竹,许怀谦被感染得也给身旁的孟方荀保证:“两石肯定是有的。”
“到时候,你就写两石半或者三石!”
要知道,他这可是荒地啊,还是第一年开荒出来的荒地就有这个产量,要是放在那种长年累月耕种的田地里,两石半或者三石的产量,应该是可以的,
许怀谦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夸张了,然而现实却告诉他,还可以再夸张一点。
“五石!五石!”
“大人有五石!”
“一亩地有五石的产量!”
这日,许怀谦陪着孟方荀巡视麦地,争取让他有更多可写的素材,那边打麦场的人把脱粒的麦子重量统计出来了,火急火燎地就给许怀谦报了过来。
“你说什么?!”七月的天,太阳炙烤着大地,即使是许怀谦这种寒冷体质,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会儿,也觉得炎热得不行,随意找了个水渠,掬了一把水洗了洗手,抬头就听到手下报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惊了一下。
“你们没统计错吧,别把两亩地的麦子混在一块去了。”
“大人,这种事我们怎么可能会统计错,的的确确是五石!”
“您要不是不相信,再取一亩地的麦子统计也是一样的!”
对于许怀谦质疑他们的话,手下们不乐意了,别的什么大事他们做不好,总不能统计一亩地的麦子他们还统计不好吧。
许怀谦和孟方荀对视了一眼:“这产量也太高了!”
“两位大人,我们看了,”孟方荀派出来的笔帖式们也跟着出声了,“这个产量确实是真实的产量。”
“盛北的麦子长得特别好,就没有空的麦穗,每个麦穗上结的麦子都颗颗饱满,要没这个产量才奇怪呢!”
“五石,五石!”听到这儿许怀谦才真正地放下心来,伸出手朝孟方荀眉飞色舞地说道,“哈哈哈哈哈,我这荒地都多出一倍的产量了,这要放在肥沃的土地上,恐怕得有七八石的产量吧。”
孟方荀也是一脸的惊恐,要真有这个产量,恐怕天下的百姓都不用忍饥挨饿了。
“那个什么蚯蚓肥,”孟方荀抓住许怀谦的手,“快带我去看看。”
这样好的东西不能不让天下人知道。
“你别激动,”见孟方荀这么激动,许怀谦倒是冷静了下来,想起一件事来,“我们产量能够有这么高,都多亏了户部给的好麦种,别的地方没有这么好的麦种,用了蚯蚓肥,恐怕产量跟我们也差不多。”
“那也很厉害了!”孟方荀朝许怀谦激动道,“要是全天下的粮食增产一倍,天下会少多少饿死之人?”
全天下的粮食增产一倍,百姓手头上的余粮多了,粮铺的粮价下去了,缙朝大部分的人百姓都能够吃上一顿饱饭了,这让曾经全家人忍饥挨饿,勒紧裤腰带供他读书的孟方荀如何不激动。
他的这种激动,比当初家里的生姜和甘蔗大卖还要激动,许怀谦这次做的事可是货真价实的慧泽天下了!
然而孟方荀再激动,都激动不过盛北货真价实受惠的农人们。
“五石?!”
“天啊,我种地从来没有种出过这么多的粮食来!”
“别怕是算错了吧?!”
丰收的夜晚,听到消息的农人们都赶到了打麦场,看到那地上铺满了的麦子,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们今年刚开荒的地,一亩地种出了五石产量出来。
“大人们都统计好几遍了,连最差的地都收了四石的麦子,绝对不可能算错!”
“那我们岂不是赚大发了!”有人惊喜道,“我们可是每个人都有十亩地的!”
缙朝规定了,每个成年男子都能分到十亩地,五亩桑田,五亩露天。
水灾过后许怀谦还是按照这个分配法,给水灾后的男人分了地,不然如何让他们下力气去干活?
当然,水灾过后,也有很多失去家人的女人、哥儿,她们没有了家人,也没有儿子,还没有田地,除了再次嫁人找个归宿以外,根本没有生存之本。
许怀谦见不得这种为了生存去委生一个人的做法,而且其中还有好多十二三岁,根本就没有长大的女孩、哥儿。
所以就在方天禄这些官员没有抵达前,主动做主给这些女子、哥儿每个人分了五亩地。至于为什么是五亩地不是男子们的十亩地,不是看不起这些女子哥儿,是因为他们的力气就只能耕种这么多的地,再多的,把他们累死也耕不完。
现如今,盛北无论男女老少,每个人手上至少都有五亩地。
一亩地就算按最低的四石麦子算,每个人都有二十石的麦子,再除去一成的税收,到手的也有十八石的麦子。
一石没有脱壳的麦子卖给粮食商人是三百文,十八石的麦子,他们也能拿到五两四钱的银子了。
更别说那些拥有十亩地的男人了:“这么说,我们一年光是种麦子都能有十两银子的收入了?!”
一个人十两,一家人里要是多有几个儿子,岂不是就有好几十两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往耿老头看了过去,他可是有六个儿子的!
“看我做什么!”对上他们羡慕的目光,耿老头却平常心得很,“我儿子多,我们吃得也多,你们不留点填肚子的粮食,都卖了啊!”
“就算卖一半留一半也划算啊!”这要隔在以前,还有卖一半留一半的?也就粮食刚下来那两天能吃顿饱饭,等到粮食都收好了,大部分都得卖出去补贴家用,全家人又要开始勒紧裤腰带忍饥挨饿的一年。
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家里随便什么人生个病,或者遭场灾,整个家都没了。
现在他们发现他们种地不但能够吃饱饭了,还能有富裕了,不少人都感慨着感激落了泪。
“是许大人!”有人抹着眼泪道,“是许大人弄出了这个蚯蚓肥,才让我们有如此高的麦子产量的,我们得感激许大人啊!”
“是啊,要是没有许大人,我们这些遭了灾的人,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哦。”
有人想到以往那些遭了灾的人,别说是像现在有地种,有粮食吃了,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哪像他们现在不仅从灾难里活了下来,还能拥有比灾难前更好的日子。
“对对对,是得感谢许大人,”一想到这些好日子都是许怀谦许大人带给他们的,这些人起哄道,“要不然我们去给许大人磕头吧。”
现在粮食才刚下来,许大人说粮食还是集体的,等麦子全部收完了才能够分给他们。
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感激许怀谦的,只能给许怀谦奉上磕头这种不要钱的礼节。
有人这么一起哄,周边的人都跟着瞎哄起来:“好好好,我们去感谢许大人。”
说着就要带着人向许怀谦的帐篷而去。
就在这时,听到起哄声的许怀谦主动走了过来:“都感谢我做什么,你们应该感谢的人,是陛下啊!”
许怀谦真是无时无刻不给昌盛帝加光环:“要没有陛下英明神武的决定,怎么可能有我们今天的好日子。”
“你们别感激我啊,”许怀谦可不想被人用崇拜感激的神色看着,他就一个普普通通尽职尽责的官员,可当不起他们这么大感激,“要谢就谢陛下去。”
说完,他让人把蒸好的馒头搬了上来:“我说你们是真不着急啊,不是说好了,麦收超过两石就吃白面馒头,我们这都四、五石了,该吃两个白面馒头了!”
“整个营地的人这会儿都吃起来了,就你们还在这里饿肚子呢。”
粮食丰收了,许怀谦也不再扣扣索索,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了,直接让人取了新麦,去水磨坊那边磨成了麦子,做成一个个白白胖胖的白面馒头。
也让这些苦了一年的人都能吃顿好的。
堆成山的白面馒头一摆出来,所有人的肚子都不争气地叽叽咕咕叫了出来,有些甚至还挺不争气地流出了口水。
吃了好久的野菜糊糊,现在就算给他们一个麦麸做的饼子他们都觉得美味,更别说全是精粮做得白面馒头了。
许怀谦也没有笑话他们,拿着馒头给他们分发起来:“吃吧。”
“谢许大人!”
“谢许大人!”
“谢许大人!”
每个拿到白面馒头的人都朝许怀谦轻声感谢,虽然许怀谦说了不用感谢他,他都是照着陛下的指示在做的,可他们还是想感谢他。
陛下离他们太远了,他们看不到摸不着的,感谢他,他也听不见,许大人就在他们面前,看得见摸得着的,感谢他,他听得见啊。
有些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白面馒头的人,拿到白面馒头,直接落下了泪来,转过身去抹干眼泪,又转回来感激许怀谦。
听到他们这一声真诚的感激,许怀谦笑了:“谢什么?”
“只是一个白面馒头而已,还不值得你们感谢,等到以后,你们的日子顿顿有肉吃,月月换新衣时,你们再来感谢我吧。”
“哎哟,”原本被许怀谦一个白面馒头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人们,听到许怀谦这大话,不由得笑了,“许大人,你说的这日子,得是神仙过的日子吧。”
“是啊,一年能够吃上一顿白面馒头我们都已经很满足了,顿顿有肉吃,那样的日子我们可不敢想。”
“当个梦想嘛”见他们从感激自己中情绪里出来了,许怀谦与他们说笑道,“没准哪天就实现了呢?”
这会儿的人们全都没有当真,一个个啃着白面馒头与许怀谦说笑:“那许大人你这个梦想还真是了不起,我们等着许大人心想事成的那天!”
盛北的百姓吃了白面馒头,更加有劲地投入到了收割麦子的喜悦中去了,而盛北灾区不仅没有向朝廷支援,还一亩地种出五石麦子的高产粮的消息传回京都,震惊了整个京都。
“孟编修,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缙朝现如今用最优良的麦子种植在最肥沃的土地里,还不得不间断地施肥,才能有三石半的收成,你这一张口就是四五石,甚至很有可能是七八石,如此高的产量说出去,得吓死多少人。”
孟方荀可就没有许怀谦那般善良了,怼起人来那叫一个毒:“头发长见识短的大人,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自己少见多怪,就不要站出来丢人现眼了。”
反驳他的人被气得两眼一翻,说不出话来了。
“盛北的小麦丰收是我亲眼所见,”孟方荀不管他,在朝堂上侃侃而谈,很是会吊人胃口,“当然他们也不是把粮食种下去粮食就自然丰收了,他们还有他们的秘籍。”
“什么秘籍能够使得粮食这般高产?!”
孟方荀揣着手不疾不徐的,等他们讨论,等他们讨论完,这才站出来缓缓道:“这个秘籍当然就是盛北特产的蚯蚓肥。”
说着就有小黄门抬上一麻袋发酵好的蚯蚓粪,孟方荀从麻袋里抓了一把黑乎乎的粪给他们看:“众位大人请看,这就是能够使粮食增产的蚯蚓肥。”
“这么小小的一袋子,只要能够在追肥的时候,撒在地里,到了秋收,即使是今年刚开出来的荒地,也能够有五石粮的产量!”
“真这么神奇?!”
好些大人凑近,跟着孟方荀一块抓起麻袋里的蚯蚓肥,细细观看:“感觉这跟普通的农家肥也没有什么区别。”
朝堂上也有些农家子,他们看过后,觉得这个蚯蚓肥和农家肥的差距不大,搞不懂这粪为何就比农家高产。
“其中的奥秘想必就只有盛北的许大人清楚了,”孟方荀气定神闲,即使知道也不告诉他们,“你们若是想知道的话,就去盛北找许大人问个清楚吧。”
“反正盛北使用过这蚯蚓肥的土地今年最差都有四石麦子的丰收,”孟方荀不咸不淡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许大人可是说了,这肥不仅仅适用于小麦,所有作物都适用。”
“什么?!”
果然,孟方荀这个炸弹一抛出来,朝堂炸锅了。
“若是所有的农作物都适用的话,是不是所有的作物都能提高一倍的产量?!”
要是所有的作物都提高一倍的产量,那户部岂不是直接能够多收一倍的税收,从原来的四百万两银子直接上升到八百万两银子,甚至再冒点,直接破千万?!
“欸,许大人就是这么一说,”孟方荀在朝堂混了一年,直接混成了一个人精,“他们盛北现在就实现过蔬菜和小麦,至于其他他还没来得及实现,众人大人要是有心的话,不妨去盛北买些蚯蚓肥回来,在治下实验一番,没准有意外的收获。”
“当然没有意外的收获也没关系,”孟方荀说着又把话给说回来了,“能让这小麦丰收多出一倍这也是了不起的政绩了。”
是啊!
户部的人立马算了算全国可以种小麦的土地,要是让这些土地的麦子全部增长一倍,一年下来,那也是个很庞大的数字了。
况且,还有一件更令他们高兴的事,盛北这一丰收,不需要他们救济了!
他们户部今年的钱粮都可以保住了!
不过坏消息就是,他们把许怀谦排挤去盛北,不但没让许怀谦在盛北觉得为难,反而让他大展拳脚,发现了蚯蚓肥这种惠国惠民利器。
这可真是……
朝堂众位官员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种说不出的憋屈感,关键是憋屈中好像又带着一点意料之中的感觉。
他们憋不憋屈,昌盛帝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很开心啊。
能够使小麦增产一倍的肥料,不管能不能够让其他农作物也一样高产,都已经使他想要办的事更进一步了。
他向孟方荀问道:“孟编修,盛北那边能够保证这蚯蚓肥大量供应吗?”
“陛下请放心,”孟方荀朝昌盛帝颔首,“许大人和三十位支援盛北的大人,在盛北,已经培育起了上百个蚯蚓肥基地,足以应对我大缙大部分的田地了。”
“好!”昌盛帝欣慰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直接给户部下了命令,“户部,今年的军屯田全部适用上蚯蚓肥吧。”
军屯为了方便,大部分的军屯田种植的都是小麦,现如今用上这蚯蚓肥正好合适。
刚还觉得剩了一大笔钱的户部一阵肉痛:“……”陛下啊,你知道缙朝的军屯田有多少吗,要全部都用上这个蚯蚓肥,得需要多少银子购买这个肥?
但他肉痛归肉痛,昌盛帝开口他不能不办,只得恹恹地应下:“是。”
“至于其他各部若是也想要这个蚯蚓肥的话,”昌盛帝安排完户部,目光扫向朝堂,“自己治下想办法去购买。”
昌盛帝光是听孟方荀的话,就能够听明白许怀谦手中没钱了。
也是,去的时候就没给他什么钱,能在这极度没钱的情况下,还能自己折腾出一个利国利民的蚯蚓肥,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让朝堂买的话,许怀谦如何治理盛北。既然许怀谦需要,昌盛帝是想也不想地给他们打了配合。
原本还眼巴巴地盼着昌盛帝能够让许怀谦上交蚯蚓肥的法子,活着直接让许怀谦上交蚯蚓肥他们也能够从中牟利的官员们傻眼了。
只得向孟方荀询问:“孟编修,不知道,这蚯蚓肥多少钱一袋。”
“不贵不贵,一百文一袋,一两银子一车,”早就知道价格的孟方荀笑眯眯地与他们说,“一袋一百斤,只是撒施法的话,能够施肥一亩地呢。”
“但若是深耕法的话,用的就要多了,众位大人考虑好,治下种植的作物需要多少蚯蚓肥。”
“一亩地就需要一袋!”
众位大人惊呆了,他们想过这蚯蚓肥可能不会很贵,毕竟一石粮食才卖多少钱,要是这肥比粮食还贵谁去买。
没有想到便宜到一百文一亩地,这就算是普通百姓也能够负担得起。
许怀谦要的就是普通百姓也能够负担得起,要是普通百姓都负担不是,这蚯蚓肥说白了,又会成为达官显贵的东西。
到时候富的越富,穷的越穷,不就什么都没有改变?
索性这养蚯蚓基本上是零成本,它们的吃食到处都能够寻到,他们付出的也就一点人工罢了,一百文一袋,他们至少能够赚**十文呢。
听到价格的大人们都在点犹疑许怀谦卖这么便宜收得回成本么,不过他们犹疑归犹疑,可去买蚯蚓肥的众人谁也没跑了。
说服了朝堂,孟方荀这才写了一篇《盛北现状》的旬报发行天下,天下震惊。
“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盛北百姓与官员没有懈怠,积极努力的自救,终于靠着许大人发现的蚯蚓肥和朝廷资助的麦种成功种出一亩地五石粮食的丰收,彻底打破了灾后完全要依靠朝廷依靠地方资助的窘迫,让我们为他们的胜利与丰收鼓掌。”
孟方荀这篇文章写得感人肺腑极了,可惜没有多少人在意里面的感动,全都被那一亩地五石的丰收吸引了过去。
“我的天啊?!”
“一亩地五石的丰收?!”
“我种了一辈子的都没有见过一亩地能收五石粮食的时候。”
“这哪里是灾区,这分明就是一个产量的圣地啊!”
“这下好了,他们自己种地就能把自己的肚子给喂饱了,哪里用得着加我们赋税来养他们!”
不用加赋税了,所有百姓都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们又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可以让一亩小麦增收到五石粮食的蚯蚓肥上。
“蚯蚓肥是什么肥,我们怎么没有听说过?!”
“荀报上不都说了,这是许大人在盛北发现的一种新型肥料,我们能听过才有怪了。”
“没听过可以买吗?”
“又不是只有盛北一个地方可以种小麦,我们这些地方也可以做小麦呀,要是我们每年也能增收一倍,不说一倍,就算是增收一石都划算啊!”
“是啊,一亩地多一石就多三百文,现在谁家没个十来亩地,这粗粗一算,一年能多出三四两银子来哩,要是这个蚯蚓肥不贵的话,有搞头!”
账谁都会算,百姓们书没有读过多少,算起自己的银钱来,那速度可快了。
一发现这个蚯蚓肥对他们极为有利,一个个都特别想买。
正所谓有需求就有市场,商人们看到邸报,发现盛北的粮食丰收,朝廷不会再组织他们捐款以后,大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们就这份旬报里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商机。
“这个能够使小麦增产一倍的蚯蚓肥,绝对有市场!”
果不其然,邸报发行没有两天,大街小巷的百姓都在讨论这个蚯蚓肥了,其中有不少人都表示如果这个肥料不贵的话,他们愿意购买。
嗅到商机的商人们,也不管这个蚯蚓肥的价格如何,驾着马车就往盛北跑,先买先赚。
只要这个蚯蚓肥的价格不超过粮食的价格,这里面的利润怎么都不会太少,大不了薄利多销嘛。
就算薄利多销不了,也能拉回来合着铺子里面的其他东西配合着卖,做商人的就没有让自己亏本的。
有些商人是冲着蚯蚓肥去盛北的,还有些商人纯粹就是因为粮食区的盛北。
去年那场水灾,让不少商人都把家里的存粮给捐了出来,在经过这一年粮铺的售卖,铺子里面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既然盛北这次大丰收,这么充足的粮食,他们还可以在原有的基础粮价上再压压价,如此回来一倒手又能挣一大笔。
还有些商人看到这么多商人跟着去盛北,想到胜北那么多灾民突然有了钱也是需要消费的,拉着自家的货物跟在这些商人身后也向盛北去了。
这才仅仅过了一年的时间,原本狗去了都得饿着肚子回来的盛北,现如今各大商人都往盛北跑了,生怕跑慢了就没有生意做的架势,看得曾经都说那盛北是个垃圾收容所什么垃圾都要得百姓们,目瞪口呆。
一年啊,这才仅仅一年的时间,一个偌大的灾区就这样慢慢再恢复了?!
不管外面的人如何看待盛北,盛北这边丰收完了之后,所有人都看着许怀谦:“许大人,接下来我们种什么啊?!”
“种豆子、花生!”许怀谦想不想地说道,他计算过了,一亩地五石的麦子,就算盛北的百姓卖一半留一半,那剩下的麦子也够他们吃一年了。
老百姓有了粮,还缺什么?
缺油啊!
他观察过了,在缙朝,要是没有油,一个成年男子敞开肚皮吃,至少需要两斤粮食才能够填饱肚子。
但是若是有了油水,就算是下苦力的劳力,一天半两粮食就能够饱腹。
省下的一斤半两粮食,还可以养活家里三个相同的劳动力,可想而知,油是多么的重要。
但是,这个时代,黄豆的榨油率特别低,只有百分之三左右,也就是一百斤黄豆才出三斤豆油。
所以不怪豆油贵得离谱。
而亚麻油出又是高,但许怀谦想起来,这种油吃多了,对身体的刺激性特别大。
怪不得他这么排斥吃亚麻油。
所以,他觉得为了全缙朝百姓的安危,有必要推出能够替代亚麻油的油了。
黄豆油和花生油就不错。
虽然花生油许怀谦也不喜欢,但是不妨碍花生比黄豆的出油率高啊,好像能够达到百分之四十五左右。
当然这是现代的数据,许怀谦向工部的人询问:“现在的榨油技术榨花生,出油率是多少?”
“榨花生?”工部的人疑惑地看着许怀谦,“花生还可以榨油吗?”
“你们没吃过花生油么?”许怀谦奇怪,他记得古代很早就有花生油了啊。
工部的人摇头:“没有。”他们还从未听说过花生可以榨油。
那可能是缙朝还没有花生榨油。
“那你们在盛北给我建个油坊吧。”无论如何,这花生榨油许怀谦都是要实验一下的。
其实最好还是种植菜籽,菜籽油的出油率也很高,炒菜的口感更好,但是,盛北的土质不适合——
“许大人,”工部的人看许怀谦的目光都呆滞了,“我们又要修堤坝,又要修水库,还要修水磨坊,偶尔陈大人还要找我们讨论这个讨论那个,我们真的没有精力了。”
工部就来了三十个人,许怀谦把他们当成三千个人来用了,真再长十只手也不够用啊。
“没事了,你们先忙你们的。”许怀谦见他们趴在地上,一头长发都抓成了鸡窝头,身上的衣裳也好久没有换过,脏兮兮地趴在地上画图,拿算盘演算得都没空回复他的样子,想了想,反正现在豆子和花生还没有种出来,就不麻烦他们了。
拿炭笔在自己的工作本本上记了一下,要工部的人才。
看来,这次回京,他得再去工部薅点人来,人手严重不足。
是的,许怀谦准备启程回京了,回京述职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回京参加陈金虎与王婉婉的婚礼。
他们办在今年的中秋,正好他们一家人还能团团圆圆,多好。
就是他的在走之前,把盛北这边的事都安排好。
记下要点,许怀谦这边没事干了,他去了盛北一县衙门接陈烈酒下班。
他现在是盛北一县的县丞,每日在县衙里和方天禄一块工作呢。
这个盛北一县衙门,还是当初陈烈酒知道自己当官了后,特别大气地一挥手,用自己的砖瓦厂的砖瓦给一县修的衙门,在一众大部分都是帐篷的营地里,这占地面积极广全都是青砖瓦黛建筑的县衙衙门,看上可气派了。
跟知府衙门有得一拼了。
至于一县这个名字,许怀谦取的,盛北被他划分成了三十个区域,三十个区域的县令都找他取名字,一下取三十个县衙的名字,他哪里取得出来。
索性就用一二三四五代替了,这样也方便他知道,那个区域是哪里,不然他每天光是想这个县在哪儿,他都要想好大一会儿,太浪费时间了。
“老方,等商人们都到了,我们要鼓励百姓多买农具,至于他们交易后收上来的税,我们再办个面厂吧。”
许怀谦进去的时候,陈烈酒正在跟方天禄说事,他也没打扰,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鼓励百姓买农具我不反对,”方天禄听陈烈酒说话,想到现在百姓们手中的农具都很残破,确实很有必要买,但,“办面厂做什么?”
“挣钱啊,”陈烈酒难掩商人习性,跟方天禄算账,“你看哈,我们现在有水磨坊了,一斤麦子才三文钱,而一斤麦子磨成面粉能出八两的面粉,一斤面粉能卖到六到八文钱,这光是卖面粉就能多赚一倍的钱了,要是我们再把面粉加工成面条,一斤面条的价格是十三文到十五文,又翻了一倍,我们现在有麦子,有水磨,就差一个面厂,等有面厂,我们一斤麦子价格直接翻了好几倍,不挣钱么?”
方天禄还没有反应过来里面的倍数,跟在陈烈酒身后的一男一女,率先反应过来,一脸崇拜地看着陈烈酒:“陈大人说得对!”
“婶婶说得对!”
许怀谦朝喊陈烈酒婶婶的方行简看过去,挑眉,嘿,这小子又在乱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