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许大人!”
变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许怀谦坐在马车里,头靠在陈烈酒肩头正昏昏欲睡着呢,结果车厢外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
一瞬间,马鸣声、抽刀声、打斗声全都从马车外传了进来,马车也狠狠骤停了下来。
许怀谦一个踉跄,差点从陈烈酒身上飞出去,幸好陈烈酒及时抓住了他,不然许怀谦觉得,他肯定要撞到马车车壁上,鼻青脸肿。
“发生什么事了?”被老婆抱住的许怀谦,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脏紧张得骤然紧缩。
陈烈酒挑起马车车窗看了眼,抿线紧抿:“好像遇到山匪了。”
“山匪?!”许怀谦的音量高了一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遇到山匪?”
他们从昌南到京城一路上那么远都没有遇到山匪,从盛北回京城才多远的路程,就遇到山匪了!
“不是普通的山匪,”陈烈酒看了眼外头的刀光剑影,“好像是有预谋的山匪。”
山匪不可能有这么精良的装备,而且许怀谦身为五品官,出行身旁随时都跟着十几号人,外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过路的商队都会让路,而这群山匪竟然直冲他们而来。
这一定是有预谋的!
“不好。”陈烈酒稍微思索了一下,既然是有预谋地冲他们而来,那么他们不发到目的不会罢休的。
劫持、截杀朝廷官员都是死罪,既然都是要死的……
他们很有可能鱼死网破,不留活口。
果不其然,陈烈酒刚一出声,就有数不清的箭矢朝他们射来,做工精良的箭头很容易地穿破木质车厢,钉入车厢里的人身上,轻而易举地就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许怀谦这次回京,就没有去盛北时的场景壮观了,那会儿那他身旁有冯胜带的五千人马,隶属于帝王的直系军队,别说是山匪了,就算是敌国的兵马见了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他现在,身旁就几十个人手,四五辆马车,还都是些普通人,别说是直冲他们命来的山匪,就算是过路打劫的都敢挑挑,因此这群山匪极为猖狂,箭矢如潮水般向他们射来。
吓得原本躲在马车里的裴望舒他们,连连尖叫。
陈烈酒和许怀谦这儿也不好受,幸好,为了许怀谦这一路坐得舒适,陈烈酒在马车里备了不少被褥。
在他叫出那句不好的时候,他就立马将被褥掀出来,披在他和许怀谦身上,以此来抵御箭矢的攻击。
这种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剧情,突然一下出现在现实里,还真实地发生在他眼前,听着那不断落在马车车厢上和射进车厢内落在被子上的箭矢声音,一想到他和陈烈酒即将会被射成刺猬,许怀谦的脸都吓白了。
“别怕,”七月的天,躲在三四层被褥里陈烈酒,呼吸都觉得困难,注意到许怀谦苍白得难看的脸色,他将许怀谦护在自己身下,“有我。”
“我知道。”许怀谦尽量将自己的身体趴在马车内的凳子下,也让陈烈酒跟着爬下来,这个地方的木头最厚,箭头没那么容易射进来,顾不得热,用棉被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阿酒,我不怕死,我怕死得稀里糊涂。”
说这话的时候,许怀谦自己都能感觉到他有多咬牙切齿。
他当官以来,自认为没有招惹过谁,就算是经常在朝堂上和官员作对,但那也是政见不合,这种事在朝堂之上也很常见。
连昌盛帝都对做得不是很过分的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就算是仇视他、嫉妒他,也只是给他一些很难干的活,从来没有过要他性命的想法。
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些人是真的冲着他的命来着,做工精良的箭矢不断地冲马车外射进来,那划破空气的爆破声,隔着几层棉被他都听得真真实实,可想而知,这样的箭矢落在他身上,他会怎样。
事发得太突然了,许怀谦想不到是谁要害他,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当然不会怕死了,他害怕他死了,没人调查出真相,他和陈烈酒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想想都憋屈。
“我明白。”陈烈酒也生气,这种半路上被人截杀,不为色不为财,就冲着他们命来,而他们连敌人都不知道是谁的行为,换谁谁都生气。
他快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们这些年,有可能得罪的人,答案都是没有。
他家小相公,进京以来,确实遭了不少人的眼,也让不让人丢了官职。
可那都是他们自己办事不力,昌盛帝也只是罢免他们的官职,并没有要他们性命。
这惩罚对他们自己怠政懒政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特别轻的惩罚了,如果连这点不甘都放不下,他们又如何走得上朝堂之上,成为一名五品以上的官员?
所以,陈烈酒也猜不透究竟是谁要害他们。
“阿谦,我们得活着,活着,才能知道究竟是要害我们。”
死了,就让那些坏人得逞了。
“我明白。”许怀谦调整了一下身子,将撑在他身上保护他的陈烈酒扯了下来,背靠在马车车凳上,将陈烈酒抱进怀里,蜷缩在被子里,“我们一起。”
“可能不太行。”陈烈酒侧耳听了一下还没有停止射箭的身影,“外面的人肯定挡不住,我得出去帮忙。”
他在马车里,不清楚马车外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和他家小相公等待着,很有可能面临的就是,外面的人手忙不过来,他俩都会困死在这辆马车里。
他出去,好歹知道情况,殊死一搏,没准能给许怀谦留下一条生路。
反正最坏的结果都是他们两人一块死,他有什么好害怕得呢。
“不行。”许怀谦一听陈烈酒要出去,紧紧地抱着他不让他走,“外面这箭射个不停,你只是会打架,又不会躲箭,你出去帮不到什么忙的。”
“但我总要出去救人吧,”陈烈酒抬眸望着许怀谦,“阿谦,你听,裴望舒在惊叫,他们的马车上没有我们车上的棉被多,他们的反应可能也没有我的反应快,我要是不去的话,他很有可能就在劫难逃了。”
一边是老婆,一边是挚友。
许怀谦咬紧了唇,这个时候,他真的很难抉择。
“我披床棉被出去,”陈烈酒掰开许怀谦箍在他腰上的手,“我会尽量小心的。”
想了想,他还是给许怀谦叮嘱了一句:“阿谦,我要是有个什么意外的话,你得给我报仇。”
“不要。”许怀谦这次脸色白得比刚才还要难看,他接受自己随时会死,都接受不了,他老婆随时会死。
“不要怕,我命向来很大,没准这次也没事,”陈烈酒看许怀谦这样,亲了亲许怀谦的眼睛,“等我好消息。”
“阿酒!”许怀谦真的很喜欢他老婆明媚又胆大,但这个时候,他简直讨厌死他老婆的胆大包天了。
山匪他都敢出去面对,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但他没有办法阻止陈烈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烈酒披着棉被出去。
好在这个时候,外面的箭矢停了,这让他稍微放松了些,可能山匪也没那么多的箭矢了?
事实上,山匪不是没有箭矢了,而是在他们射箭的第一时间,穆将离就带着人朝射箭的方向探了过去。
擒贼先擒王。
一味地在原地阻挡,很有可能挡不了多少箭矢,还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只有控制住箭矢,才能彻底地令箭雨停下。
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她没有想到,这完全就是敌人的声东击西,她这边刚带着人把射箭的人控制住,那边有人看到陈烈酒披着棉被从马车上下来,往裴望舒的马车而去,还以为,许怀谦坐在那辆马车上。
当即就有两个躲在暗处,人高马大的大汉骑着马,手拿锃亮的砍刀冲出来,朝陈烈酒和裴望舒那辆马车而去。
这边,陈烈酒披着被子抵达被射成筛子的马车,掀开马车车帘,扫了眼安好无损的裴望舒,松了口气,指着自己身上披着的棉被说道:“你们拿棉被将自己裹住,有几床裹几床,好歹能抵御一会儿箭矢。”
“啾——”
正说着,两匹快马向他们疾驰而来,那银光闪闪的大砍刀,对着马车就是一通乱砍。
“我的天!”刚躲过箭雨,又面临刀阵的裴望舒吓得六神无主,直接从马车里跌了出来,被陈烈酒一拉,两人躲在马车车厢底下了。
那两人骑的是高头大马,砍得到马车,砍不到马车底,愤恨地又向别的马车砍去。
上头给他们的命令是,另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们没有许怀谦的画像,当然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放过了。
正当他们要向许怀谦那辆马车砍过去的时候,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的穆将离折反回来,抽出自己腰间的双刀指着躲在马车之下的裴望舒说道:“快去保护许大人!”
众人顿时明白穆将离地用意,齐齐向裴望舒那辆马车而去。
听到暗示的山匪又立马折身回来,对着躲在马车下的裴望舒和陈烈酒一阵乱砍。
“我的天,我的天!”裴望舒好几次被近在咫尺的砍刀擦身而过,吓得手脚都在发麻。
幸好,还有陈烈酒拉着他左躲右躲,才让他毫发无损,不然他怕是一刀都躲不过。
就在他觉得他们一定可以撑到穆将离回来的时候。
不耐烦的山匪一刀将砍得快要散架的马车挑开了,这下好了,他和陈烈酒直面面对山匪。
“死了,死了,死定了。”裴望舒看着两个山匪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裴望舒更是吓得六神无主,他觉得他今天肯定得交代在这儿了。
尤其是,穆将离还指着他说了许大人后,那两个山匪更是把目光死死地盯在他身上,马车车厢一被挑开,没了遮挡之物,他和陈烈酒更是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别怕,别怕,我保护你。”面对裴望舒的害怕,陈烈酒像保护许怀谦一样保护他。
穆将离那声音他也听见了,裴望舒这是替他家小相公受无妄之灾呢,他怎么可能不保护他。
山匪不管两人在嘀嘀咕咕什么,手持砍刀磨刀霍霍地向裴望舒和陈烈酒而去。
就在他们的即将冲过来的时候,裴望舒不知道从哪儿使出来的劲,将陈烈酒给推走了:“谁要你保护了,回去多看看我娘。”
既然山匪都认定他是许怀谦了,他们不把他砍死,不会罢休,又何必拉着陈烈酒跟他一块死。
“裴——!”陈烈酒没想到裴望舒回来这一手,一个踉跄跌了出去,他转过身去看裴望舒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山匪已经到了裴望舒跟前了,眼看着就要朝他身上砍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穆将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奔了出来,直接扑在裴望舒身上,生生替他挨了这一刀。
“嗯——!”
穆将离呼痛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抱着裴望舒在地上打了个滚,随即站起身去,眼神发冷地看着两个山匪。
“哟,还是个小娘们呢。”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救下他们要杀的人,两个山匪不乐意极了,但在看清楚穆将离是个女人后,又对她极为轻视。
女人,女人能有什么用。
穆将离不搭理他俩,不顾背上的伤势,手放在腰间的双刀上,做出一个随时拔刀的动作,眼神冷冽地看着两个山匪,颇有一种誓死保护身后人的架势。
“还不服气,”其中一个山匪见穆将离如此,拉紧缰绳对另外一个山匪说道,“大哥,我们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另外一个山匪没有说话,双腿一夹马腹,跟另外一个山匪一样,勒紧缰绳。
两人一块向穆将离冲了过去。
而穆将离也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在两匹马向她冲过来的时候,她手上的双刀同时抽出。
“嘶啾——”
两匹马同时发出两声哀嚎,穆将离的刀从两匹马的中间对腹切过,马血四溅,两匹马当场殒命,山匪也被迫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刀斩双马!
好飒的女子!
“不许动!”在所有人惊呆了,和山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陈烈酒从自己的腰上摸出一把匕首,架在离他最近的一个山匪头上。
穆将离带的人也赶到了,他们团团把另外一个山匪围住,见两个山匪都落了马,这才开始打扫战场。
虽然,他们以很快的速度去制止了射箭的人,但是他们这边还是产生了些伤亡。
有五六个人因为躲避不及时而被箭雨给射伤,还有五六个则是永远地死在了箭下。
陈烈酒见局面已经控制住了,飞奔到许怀谦的马车前,而在车里听到动静的许怀谦也撩开车帘走了出来。
一抬头就看到浑身是血的陈烈酒,忙紧张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陈烈酒摇摇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点,告诉许怀谦,“都是马血,不是我的血。”
“那就好,”许怀谦颔首,又看了看正在打扫战场的人,看到那被手下们拖在一旁的熟悉的尸体,闭了闭眼睛,“死了几个人?”
“五六个。”陈烈酒也看到了那被人拖在道路旁尸体,变故发生之前,他们还有说有笑的呢,现在全都身体冰凉地躺在哪儿,心里也不好受。
许怀谦从马车车厢里取出他们的钱匣子来,交给陈烈酒:“厚葬他们吧。”
“我知道,”陈烈酒接过钱匣子颔首,怕许怀谦太难过,对身体不好,给他找了点事做,“你去看看裴望舒吧,他好像被吓到了。”
裴望舒自被穆将离救下之后,就一直愣在那里,谁去给他说话,他也不答应,像是魔怔住了。
许怀谦过去的时候,他还坐在地上,身上一身的血。
“裴望舒,裴望舒,小裴?”许怀谦试着叫了他两声没有叫动,陪着在他一块坐在地上,等他回神。
“好可怕啊,许怀谦!”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望舒这才渐渐从那种呆滞的目光中渐渐清明,他看到身旁的许怀谦,想也不想地搂住他,感受到许怀谦身上活人的温度,这才有种自己真的劫后余生了的感觉。
“是很可怕。”许怀谦理解他,他从来没有遭遇过抢劫、绑架等事,更别说是截杀这种恐怖袭击的事,自己都吓得六神无主。
更别说裴望舒还直面面对过劫匪,当然比他吓得更惨。
“你这是招惹到谁了?”回过神来的裴望舒可没忘记,这些人可都是冲着许怀谦来的。
“不知道。”许怀谦也纳闷,他寻思他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谁跟他有这么浓的血海仇深,找山匪来截杀他,“等他们审问出来就知道。”
说着许怀谦朝穆将离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草草地包扎了一下背上的伤口,就带着人在询问那两个山匪头子了。
隔得有点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穆将离不悦地蹙起眉头,明显进展就不怎么顺利。
裴望舒顺着许怀谦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穆将离,又忙把目光挪移了回来,他还没忘记,就是这女人指着他说,他是许怀谦,那两个山匪才对他穷追不舍的。
现在他一看见这个女人都有心理阴影了都。
可他一触及穆将离背后的伤口,目光又狠狠地一刺,到底是这个女人救了她一命。
要不是她替自己挨下那一刀,他很有可能当场就没命了。
是个狠辣的女人!
裴望舒打定主意,以后说什么也要离这个远远的,跟她挨在一起,肯定要被他拖来挡枪。
正想着,穆将离带人走了过来,她向许怀谦报备道:“许大人,他们服毒自尽了。”
一开始两个绑匪还不肯相信,他们被穆将离这个女人给擒住了,言语多有讽刺。
可等穆将离带着人审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像是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调戏了穆将离一番,最后双双咬碎了藏在后槽牙的毒包,服毒死了。
“服毒死了?”许怀谦惊讶地看着穆将离,他没想到电视剧的情节,现实真能发生,不过也对,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
许怀谦看着那群被穆将离生擒的还好好活着的弓箭手:“那他们呢?”
“他们并不知道这次劫持的是官员,还以为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抢劫,”穆将离给许怀谦汇报,“你看他们射的箭头都不太准,就是等着把我们射得六神无主的时候,好出来打劫。”
结果,他们的老大冲出来对打劫的人又砍又杀的,他们也很蒙。
许怀谦很快理清楚了头绪:“也就是说,这件事是这两个山匪头子私自做下的,他的手下们并不清楚?”
穆将离点头:“是这样?”
许怀谦又问:“他们是哪儿的山匪?”
“就是盛北的山匪,平日里在盛北与霁西交融的山脉里藏着,”穆将离将自己审问到的说给许怀谦听,“这次出来打劫也是因为各地有不少去盛北的商队,想劫两头肥羊好过节。”
许怀谦听着穆将离的话,抿了抿唇:“我怎么就不信呢。”
“我也不信,”穆将离跟许怀谦一个看法,“一个敢公然截杀朝廷官员的山匪必然不是一伙普通的山匪。”
穆将离想去他们的土匪窝看看,可她手下就几十号人,就冲这些山匪手上有箭矢这类装备,就清楚这些人必定不是那么好招惹的存在,她手上这点人,还不够给山得塞牙缝的。
“大人,此事的尽快禀明朝廷,”穆将离心里有了主意,“让朝廷派兵剿匪,不然这些来盛北做生意的商人很有可能会受到劫持。”
人家都这样说了,肯定是有计划的,不能抱有他们没有劫持到自己就不劫持商人了侥幸想法。
“我给京城和盛北同时写封信,”许怀谦听穆将离这样一说,当下也不耽误,“一封奏请陛下出兵剿匪,一封请盛北的骁勇军沿途护送着点去盛北做生意的商人。”
许怀谦没有兵权调动不了军队,给骁勇军写信,骁勇军也只能护送着营地周围没有劫匪,出了营地就没有办法庇护了。
这也没有办法,将士没有军令无法远离营地,只能期望昌盛帝动作能够快些。
许怀谦写好信,把信交给手下,千叮万嘱:“一定要快马加鞭地送到京城。”
“是。”几个手下拿了信,连口水都没有就跨上马直奔京城而去。
处理好了这些事,嗅到穆将离身上有浓厚的血腥味,知道她受伤了,许怀谦也不是那种不体恤手下的官员:“你也忙一天了,下去休息吧。”
“是。”穆将离也没有逞强,得了许怀谦吩咐就随意找了颗背人的地上,拿着自己的铺盖卷休息去了。
等她走了,许怀谦看向还有点惊魂未定的裴望舒:“你也去休息?”
“我也想,”裴望舒一脸哭相地看向许怀谦,“我的马车被劫匪砍散架了。”
“去我的车厢上休息。”许怀谦很大方地把自己的车厢让给了他,他都听陈烈酒说了,裴望舒不仅舍生忘死地给他当替罪羔羊,还在危机时候把陈烈酒推了出去。
好兄弟不言谢,这份情他记一辈子。
裴望舒可没忘记许怀谦身体不好:“你让给我了,你睡哪儿?”
“当然是跟我家阿酒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许怀谦想也不想地说道,说要,他看着裴望舒,“你不会让我放着好好的夫郎不抱着睡,要我跟你睡吧?”
“谁要给你睡了!”裴望舒对许怀谦的夫郎宝没眼看了,知道有陈烈酒在,左右都不会让许怀谦吃苦的,便也没有跟许怀谦矫情。
他这个大少爷身子,确实睡不惯野外,大大方方地进了许怀谦的车厢,躺里面平复自己的心情去了。
安排好了所有人,许怀谦这才去到陈烈酒身旁,跟他一块看为他而受伤的手下们。
看着那些躺在陈烈酒临时搭起来的帐篷里奄奄一息的伤者,明明没有受伤的许怀谦都感觉自己身上一疼,拧着眉问陈烈酒:“怎么样?”
“我能做的只能暂时给他们止住血,拔箭还得请大夫来。”陈烈酒摇头,“但我们手上的药太少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够挺到大夫来。”
许怀谦问他:“你去请大夫了?”
“这里离盛北不远,”陈烈酒算了算路程,“我让人快马加鞭去请刘御医了。”
盛北离京城不远,而他们这才走到半道上,离盛北也不算是特别远。
民间的大夫,怎么可能有太医院的御医医术好,既然有御医可以选择,陈烈酒想也不想地选了御医。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带的药材不够,陈烈酒把许怀谦平日里吃的那些补品拿出来给这些伤者吃了。
“我来想办法,”许怀谦第一次这么直面地面对死亡,心里当然也害怕,但是再害怕他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应该有办法。”
许怀谦觉得自己好歹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又在基层待了好几年,平日里应该有接触止血止疼的药物。
有什么止血止疼的药物呢?
蜘蛛网?
农村最多的就是蜘蛛网了!
可他们现在在野外,上哪儿找蜘蛛网去,而且箭伤蜘蛛网应该啧止不了血,得在野外找到最快最有效的止血药物。
野外……野外……许怀谦嘴里喃喃着,脑子在高速运转:“止血的野草……马蓝叶……小蓟……夏枯草……车前草……”
许怀谦一张口报了一堆的草药出来,说完他眼睛一亮,向陈烈酒说道:“我去挖草药,你让他们坚持住。”
许怀谦穿越以来,一直都有病,处在病痛中他最清楚,人一旦痛到了一个极限,就不太想活了,这个时候要有人一直跟他说话,会好很多。
“你快去快回。”陈烈酒也没问许怀谦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见他有了主意,也不耽误他。
这会儿天已经接近黄昏了,许怀谦带着两个手下在道路附近到处搜索。
他当然不认识药材了。
但他认识野菜。
像他们这种干基层的公务员接触最多的就是野菜了,有时候,领导还会组织他们下乡挖野菜。
春天的时候,最多。
什么蒲公英、马齿苋挖回去煮粥,清热解毒,又好喝。
他能知道这些野菜的功还是因为有一次偷懒,他把好多野菜混在一起煮粥,病了一个星期,躺床上那一个星期他都在恶补野菜的功效与作用,什么野菜和什么野菜不能搭配使用。
但是没什么用,出院后他就忘得差不多了,并且从那以后,他也不去挖野菜吃了。
不过,正是因为病了这一回让他记忆深刻,不然他就是有万般本事,也想不到这茬。
夏天野外最多的就是车前草了,许怀谦几乎是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一大堆。
他也顾不得自己身体好不好,忙捧着一堆车前草回去,用清水洗干净上面的灰尘,送到伤者的帐篷。
“这怎么用?”陈烈酒看到许怀谦用衣摆兜回来的草药,束手无策,他也不是大夫啊。
许怀谦左右看了看,没有石臼,地上的石头泽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细菌,他拿起一把草就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咀嚼完了,将手中的草药吐出来,敷在伤者身上。
“这样。”许怀谦敷上去还特意等了一会儿,见伤口处果然不再流血了,高速陈烈酒,“这样就行了。”
现在箭矢还没有拔,血流得不是特别大,许怀谦只能做的只有暂且止住血,不让他们失血过多而亡,其他的,还得等刘御医来才行。
陈烈酒见状,忙有样学样地给其他受伤的人同样敷上咀嚼的药汁。
有些伤得不是要害处的伤者,看着许怀谦和陈烈酒两位大人,没有一点上这位的架势,囊前忙后地照顾他们。
眼眶湿润了一下,朝那些伤都快昏迷过去的伤者说道:“兄弟们挺住啊,能够让许大人给我们亲自敷药,多大的福气,这要是死了,白死了。”
“别说丧气话,”陈烈酒听他们这么一说,鼓励道,“大家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他们扎营的地方离盛北只有一百多公里,快马加鞭回来八个时辰就差不多了,人是中午走的,深夜他们就把刘御医给带到了。
马都累瘫了两匹。
刘御医更是颠得屁股都开花了,他捂着暴疼不已的屁股,提着行李箱一瘸一拐地往伤营走。
“你快点啊!”许怀谦看他这样急着去拽他,他看到有两个伤得严重的都疼昏迷了。
“别扯别扯,扯到筋了。”刘御医一看许怀谦就没好气,好不容易把这个瘟神大人送走了,半道上都要被他拉来折磨,他这是招惹谁了。
“屁股而已,”许怀谦看了眼他的屁股,“我待会儿把我的枕头给你垫腰,你快点的吧。”
“这可是你说的啊。”刘御医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屁股不是那么疼了。
跟许怀谦共事这么久,他是见识过陈烈酒有多宠夫的,许怀谦吃的喝的全都是最精良的,他的枕头自然也不是普通枕头,能拿给他垫腰,他赚了呀。
“我说的。”许怀谦更没好气,也不知道两人梁子怎么就结下了。
刘御医听到承诺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快步走进伤营,净手帮这些伤者处理起箭伤来。
御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少量的麻沸散一给伤者服下,让他们还没有体验到痛处,伤口处的箭矢就被拔了出来。
过后他又给这些伤者把了把脉,彻底地安抚了许怀谦的心:“血止得不错,都没什么大碍,之后好生休养着,过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嗯。”许怀谦听到不会再有伤亡时,松了一口气,他今天看到的死亡太多了,他不想再看到死亡了。
“你也累了吧,去我的车厢上休息一会儿吧,”这会儿月朗星稀,明月高挂,刘御医这一路又是疾行,又是给人动手术取箭头的,也累得不轻,许怀谦看他手都在打颤了。
“欸。”刘御医才不跟许怀谦客气,他知道许怀谦的马车肯定是最高的马车,听许怀谦这么一说,忙不迭地就上了马车,跟裴望舒一块挤着睡了。
期间还吵醒了裴望舒一次,裴望舒听到是来伤者治疗的御医,想也不想地挪了挪地给刘御医让了个位置出来。
“你也别忙活了。”陈烈酒见许怀谦忙活完这一切,眼睛还不停地在扎营处到处找事情做,知道他心里慌张,但还是劝说道,“去休息吧,身体要紧。”
“我睡不着。”好几个人因他而死,许怀谦怎么可能睡得着,这是人命,又不是别的,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你想,你得养好身体,”陈烈酒不认同,“才能够为他们报仇是不是,要是他们拼命保护下来的人,却因为休息不好,而累倒,无法找出仇人为他们报仇,他们地下也不会安息的,对不对。”
“好。”陈烈酒的话,许怀谦听进去了,他现在确实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陈烈酒跟穆将离一样,在野外寻了块地卷了个铺盖卷,不过她比穆将离聪明,多点了一个火堆,在火堆里丢了把驱蚊草,将许怀谦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给他盖好薄被安抚道:“我守着你,睡吧。”
头枕在自家老婆腿上,嗅着驱蚊草的香味,一天脑子都没停过的许怀谦,再是顽强也抵挡不住身体的疲惫睡了过去。
“阿酒,阿酒。”可能是被吓到了,没多久,在睡梦中的他就呓语了起来。
“我在,我在,你别怕。”陈烈酒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轻声安抚。
听到陈烈酒的声音,许怀谦这才稍稍安心了些,转了个头,小声嘀咕:“我要是有枪就好了。”
“枪?”陈烈酒想象了一下,许怀谦拿着一柄七尺长的长枪挥舞的样子,觉得不太行,他这个身体可能拿不动。
“嗯。”但许怀谦已经顺着他的话嘀咕了下去,“平时藏在衣服里,谁也看不到,敌人来了,我就能拿出来一枪爆他的头!”
陈烈酒听到许怀谦说能够藏在衣服里,他就明白了,许怀谦说的不是他们这个时代的枪。
他低下头,脸凑到许怀谦面前,轻声问他:“那阿谦能不能给我描绘一下这枪的样式。”
许怀谦又转了一下,轻声嘀咕了两句,陈烈酒仔细地听着,听到不明白的地方,他还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本本来,细细地记着,细看之下,这个小本本已经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半了。
裴望舒被吵醒后,就睡不着了,他脑子里一直回忆着白天的一幕幕。
又生气又惊险。
他的理智告诉他,穆将离当时那样做是对的,因为那样起码可以给别的马车腾出生存空间,要换作是他,他也会那样做的。
可是他一想到那近在咫尺,差一点就要了他命的大刀他就理智不起来。
一想到他今天差点死了,谁理智得起来!
可穆将离最后又用身体替他结结实实地挡了那一刀,看她事后还能活蹦乱跳地去处理事情,应该没什么大碍。
他应该不用去管她的。
可是裴望舒的耳朵里,全是穆将离趴在他身上呼痛的声音。
理智和良知告诉他,这个女人虽然拿她当了替罪羔羊,但她好歹救了他一命,他该去看看她的。
正好,他旁边躺着个御医,裴望舒决定好了之后,把撇你让的刘御医叫醒:“你这样有没有治刀伤药,还不留疤的?”
女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爱美的。
累了一天,睡得可沉的刘御医被人叫醒,不满意极了,闹脾气地扭头:“左边最下面的医药箱,自己拿,别打扰我。”
“哦。”裴望舒得到答案,自己去医院箱下面取药,见瓶子上写的是金疮药后,拿着瓶子下了马车,找到蒙头睡在草地里的穆将离摇醒。
“干嘛?”虽然穿着铠甲,当时的刀子砍下来铠甲卸了大半力道,但还是不幸受伤的穆将离,这会儿后背正疼着,好不容易睡着了,抬眸看见把他摇醒的裴望舒,挑了挑眉。
这是寻白天的仇来了?
“给你。”她没有好言好语,裴望舒也同样没有好言喊语,把金疮药丢给穆将离,“给你送药来的,真是好人没好报。”
穆将离接过药看了眼瓶子上的药名,有些意外地抬眼看着裴望舒,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害了他,他还给她药,他没病吧?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好说出口的,再是冷冰冰的人,这会儿也给裴望舒道了谢:“谢谢。”
裴望舒这个人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见穆将离软声软气地给他道谢,也不那么犟了:“药给你了,你赶紧上吧。”
说罢,抬脚就要走了。
“等等,”穆将离叫住他,有点为难地看着他,“你能不能再帮我上一下药,我够不到。”
实话,白天她的药就没有上好,这一行人里就她一个女的,她也不好意思请陈烈酒一个哥儿帮他上药,只得草草地止住了血,就继续办事去了。
现在背后还生疼生疼的,要是没药也就罢了,要是有药这药没上好发炎了,真就太冤了。
“……我给你上药?”裴望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我男的怎么跟你一个女的上药?”
“你把我当男人看就是了。”穆将离把药递给他,自己开始脱起衣服来,“何况就一个后背,没什么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裴望舒一想也是,她自己都不拿自己当女人看,何况她后背上还有伤,他就是给她上个药,没什么大碍的。
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但是等到穆将离把衣服一脱下来,背对着他,他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耳后根,说话也结结巴巴:“你你你你,你怎么不穿肚兜?!”
穆将离扭头看了眼裴望舒,觉得他大惊小怪:“兜不住,怎么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