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北的孩童大部门都去学校报名了,一开始,一些有功名的童生、举人听到这是座男女混教的学校,还不屑来报名。
但,许怀谦放了个消息,他会每旬都去学校授一节课,相应的三十位县令,也会各有各的课程。
这下,那些有功名的童生、秀才们坐不住了。
不光他们坐不住,连一些举人也坐不住了。
当朝状元给他们授课,这要放在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现在有这个机会还等什么,赶紧去报名啊!
至于男女混教,那又怎样,有他们的功名重要么?!
本来他们去年就因为水患没有办法参加科举,要是再没有一个好的环境能让他们静下心来科举,今年的科举他们就算能参加科考,恐怕也多半都是落榜的命。
更别说一些举人,明年二月份还要去京城春闱,三年一次的科举,明年他们要是再落榜,可就要再等三年了。
现在有一个状元给他们授课,只要他们肯用心学,至少要比其他地方书院里出来的学子强吧。
童生、秀才、举人们纷纷到学校报名了,那些不愿意上学校教女子、哥儿的夫子们也逐渐动摇了。
这学生都没了,他们要是再不去,就彻底没了用武之地。
何况,许怀谦和陈烈酒还给他们真挚地写了一封诚邀信。
“老头子,这学生都去学校报名了,你还在倔什么!”相比起这些顽固的夫子,他们的家人就要开明多了,看到大家都去学校了,自家的老头子还不去,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难道你真想跟我们一块种一辈子田啊。”
现在的盛北,除了在灾难时仍保留着家中钱财的和一些有经商头脑的可以不用种地,其他人都跟普通农人一样需要种地。
官府给他们发放了田地,又想方设法地让他们增产了,就没有给他们发放银钱了,他们不种地吃什么喝什么?
现在粮食增产了两季,家里不是那么的缺吃的喝的了,有点脑子的都在想做点什么跳出农门,他们家这个夫子有人能够请他到学校里去教书,就偷着乐吧,要是学校夫子招够了,这辈子他们家也就这样了。
“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里孩子考虑考虑吧。”夫子的家人们劝说道,“有个在学校教书的爹,总比个只会在地里刨土的爹强吧。”
“我可是听说了,只要去学校教书的夫子,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个小院,可以带家属的。”夫子的家里人看着他们的茅草屋说道,“现在就算日子好过了,饿不死人了,但想住上正儿八经的房子都得一家人努力好几年,只要你肯去书院教书,家里直接就有房子住了,你还纠结那些姑娘、哥儿干什么?”
“就当是去给他们当西席老师了呗。”
大户人家不都这样做,既然想让姑娘、哥儿读书,又没有学堂可以送,就在家中请个西席。遇到抠门一点的人家,家中男男女女一块让西席教一样的。
“就是啊,爹。”夫子的孩子们也出来说话,还把许怀谦和陈烈酒给他们写得诚邀信拿了出来,“许大人和陈大人都给你写诚邀信了,你要是再不去,就是不给许大人和陈大人脸了。”
“哪儿呢?”原本就被说得有些犹豫的夫子,一听许怀谦和陈烈酒还给他们写了诚邀信,忙向家里人问道,“诚邀信在哪儿呢。”
他家里人忙把刚收到的诚邀信拿出来递给他。
夫子接过用宣纸做的精美诚邀信,展开里面是许怀谦那一手好看的楷体字写得邀请他们去学校教书的言语,最下方印着许怀谦和陈烈酒两人的私人印章。
一封诚意满满的邀请信。
说是诚邀信都有点贬低它,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诚邀函了。
夫子看着许怀谦那一手漂亮的字,爱不释手:“好啊,不愧是状元郎,这一手字可真是漂亮!”
“你快别管字了。”夫子沉浸在许怀谦的一手好字里,无法自拔,他的家里人却是为他的前途着急,“这学校你到底是去还不是不去啊。”
“去吧。”夫子看看邀请信,又看了看家里人,终究还是松了口。
这前有家人催着,后有许大人和陈大人邀请着,他要是不去这学校教书,对不起所有人。
至于这学校是男女混校的,就像是他家里人说的,就当是在大户人家家里当西席,把他们统一都当兄弟姐妹看就是了。
这兄弟姐妹在一块读书有什么不好的。
好嘛,这下连夫子都妥协了,那些家里有子女的大户人家也开始犹豫起来:“外头的先生学子都去学校教书的教书,报名的报名了,我们要不要也把孩子送去学校读书啊。”
大户人家比普通人家更会专营,普通人家考虑的都是自身,大户人家会考虑得更多。
比如这件事对他们,他们家的生意,对他们以后的关系有没有什么利处。
答案是,好处多多。
孩子去学校上学了,不仅能够增长自身的见识,还能结交到许多同窗好友,更重要的是,在学校里,他们的孩子能跟许大人和陈大人接触到啊。
许大人就不说了,每旬都会跟孩子们上一节课,虽然只有一节课,当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师父的,但是半师也是师。
能有一位当朝状元当恩师的学生该是多么大的荣耀。
至于陈大人就更不用说了,学校的山长,只要进学校读书的人,都是他的弟子。
男子就不用说了,谁给他们当山长都无所谓。
姑娘、哥儿们呢?
他们进入学校读书。以后出去说,他们家的孩子曾经是爵爷座下的弟子,不管他们的孩子有没有跟爵爷相处过,说出去是不是脸上都要多一层金?
想通了这些后,大户人家明显比普通人家要爽快,很快便同意把家里的孩子都给送去了学校:“去吧,叫家里的姑娘、哥儿们都注意着些,别跟学校的男子过多地接触。”
他们一动,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的人,都开始动了。
得了,这下去学校读书的孩子更多了,陈烈酒每天下了衙,数收到的学费都数到手抽筋了。
“这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得数到什么时候去了。”许怀谦每天忙完政事,帮着陈烈酒一块数,由于大头还是普通百姓,所以他们交上来的铜钱比较多。
数铜钱是最麻烦的。
“一天数一点,很快就能数清了。”陈烈酒数好一串铜钱,交给许怀谦,由许怀谦再数一遍,“有钱数你还嫌麻烦啊。”
“我倒是不嫌麻烦。”许怀谦接过陈烈酒手中的银钱,见他老婆又多数了一枚铜钱,默默地将多的这一枚铜钱取出来,“就是太辛苦你了。”
他老婆哪儿都好,就是数这个铜钱,总是容易多数。
可能是因为铜钱太多,而他又是个急性子,不注意就会多划两个进去。
怪不得,以前陈小妹总喜欢问陈烈酒要钱……
陈烈酒也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所以每数完一次后,还会再捡出来,重新数一次。
给本来就繁重的工作再增添负担。
“数钱哪里会辛苦。”陈烈酒一点都没意识到这份工作繁重,反而还给许怀谦笑,“这可是我以前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
“哦,原来你梦寐以求的是当银行的工作人员啊。”许怀谦搂着他老婆的肩膀,反笑回去。
“银行?”陈烈酒又听到一个陌生的词,向许怀谦问过去。
“就是钱庄小二。”许怀谦解释了一句,问他,“你想钱庄小二是不是整日里数钱?”
“是倒是。”陈烈酒想了一下,还真是,“不过,他们数的都不是自己的钱,我数的是我自己的钱。”
“我的亲亲夫郎耶,你数的也不是自己的钱。”许怀谦给他把一串串的铜钱罗列好,“你数的这些钱都是要给学校的夫子发年俸和维持学校日常运营的。”
修了那么大一所学校,就算砖瓦不要钱,其他也耗费陈烈酒颇多银子,这么大一笔银子,恐怕得需要几年才能收回成本了。
听许怀谦这么一说,陈烈酒一想也是,他数的这些钱在不久的将来,都会花出去。
数了几天,满满的干劲瞬间泄气了,把铜板往钱匣子里一扔:“不数了。”
“好,我明儿找个人来帮你数。”见他老婆不再沉迷数钱,许怀谦给他捏了捏肩,期盼道,“阿酒,我们歇息吧。”
“干嘛啊。”陈烈酒一看许怀谦这么热情,抬眸看着他,“你又想试试什么新招了?”
天地良心,要是陈烈酒早知道,他评价许怀谦在床上太温柔,会激起他的好胜心,隔三差五就要和他来一场不一样的招,还让他评价。
他一定打死都不说!
“阿谦,要不算了吧。”一想到待会儿又要被许怀谦逼着问他究竟行不行,陈烈酒后脊背挺直,“你真的很行了。”
“可是你不满意。”许怀谦拉着陈烈酒往床边走,将床上的床幔取下来,深情地看着陈烈酒,“阿酒,让我多试试,我会让你满意的。”
男人怎么可以不满足老婆。
“你已经让我很满意了!真的!”陈烈酒怕许怀谦不相信,还凑到他耳边轻语了两句。
“真的啊。”许怀谦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有这么厉害?“我看看。”
“欸,别。”陈烈酒推搡了一下了许怀谦。
“没事,我就看看。”许怀谦把陈烈酒的裤子剥下来,“什么都不做。”
“好像是有一点点。”许怀谦看过后,放下陈烈酒,“我去找大夫拿药给你抹抹。”
“别去!”被脱了裤子的陈烈酒哪里有许怀谦的速度,等他穿好裤子,从床上下去,许怀谦早就不见人影了。
一想到他和许怀谦的床上事,即将被外人知晓,就算是脸皮再厚的陈烈酒,脸颊也不禁烧烫起来。
自我安慰道:被外人知道也行吧,至少,外面的人不会认为他家小相公不行了。
没办法,许怀谦这个身体,加上他又多年无子,已经很多人在猜测,是他不行了。
陈烈酒不想他家小相公遭受非议的目光,已经有意托人在散播是他不行的言论了。
再加上许怀谦这一帮他求医问药,他家小相公身上的谣言很有可能就不攻自破了。
这样一想,陈烈酒去追许怀谦的脚步慢了慢,索性就在家里等着许怀谦取药回家。
许怀谦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从大夫那里拿了药回来。
盛北没有发生大规模的瘟疫,不管是原来的御医也好,还是从各地发教习令发来的大夫都回去了。
现在留在盛北的大夫,就是盛北本地医馆的大夫,一听许怀谦要药膏,忙不迭地就找给他了。
许怀谦拿了药膏回来,看到陈烈酒已经把裤子穿好了,一看就是要急匆匆追他出来的模样,笑了笑:“我怎么可能跟大夫说要这药膏拿来做什么。”
“我连用来涂什么症状都没说过,就说了用于伤口消肿止痛的。”许怀谦可舍不得别人议论陈烈酒了。
虽然这样被人议论能大大增长他身为男人的自信心。
但牺牲老婆的名誉换来的自信心又有什么用。
外面有议论他不行的,就让他们议论去呗,他们又没住他和陈烈酒床底下,怎么知道他行不行。
至于他和陈烈酒之间,他能让陈烈酒舒服就好了。
刚穿好裤子的陈烈酒又把裤子脱了下来,听到许怀谦这么说,心里是既高兴又失落。
高兴许怀谦无时无刻不在维护他,失落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他不太好意思地看着给他上药的许怀谦:“阿谦,你真的不介意别人那样说你么?”
“不介意啊。”许怀谦又细又长的指节抹着药膏给陈烈酒上药的模样,即使没有一点旖旎的气氛,也无端让人觉得色气十足,“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了。”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了?”陈烈酒问许怀谦。
别说是许怀谦能行,即使他真的不行,陈烈酒想,他也不会嫌弃他的。
许怀谦委屈得抿唇:“你觉得我太温柔了。”
温柔的另外一种意思就是软——
一听就不行。
“你不温柔吗?”陈烈酒对许怀谦哭笑不得,“从来都不舍得让我痛,即使再累,每次事后都会帮我清理,阿谦,在我看来这些都是你温柔的表现。”
“那不然怎么做?”许怀谦不解地看着陈烈酒,这些不都是身为一个老公必备要做的事么。
“或许你可以试试——”陈烈酒凑到许怀谦耳边,跟他说起悄悄话来。
“不行不行。”许怀谦刚听了一耳朵,就羞得脸颊绯红,“我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呢。”
“试试呗。”陈烈酒期待地看着许怀谦,“刚成亲那会儿,你明明很会的。”
“那不一样。”那会儿,许怀谦身体太差了,不得不借助工具来帮陈烈酒疏解,但他现在身体已经养得很好了,要再那样,许怀谦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试试嘛。”陈烈酒口味早被许怀谦养叼了,很久没有刺激过了,他很想再刺激一回。
“我想想。”没有男人能够抵得住老婆的撒娇,许怀谦也一样,面对陈烈酒一而再再而三的央求,许怀谦根本就招架不住,擦干净手,亲了亲陈烈酒,“容我找个合适的机会。”
“好。”陈烈酒瞬间心满意足了,变得期待起来,期待他家小相公下次跟他玩什么。
盛北的学校有了夫子和学子,没多久就走上了正轨。
许怀谦去看过,刚开始学子和夫子们都不习惯。
一个班,男男女女、小哥儿的全混在一起,大家都很尴尬。
但过了几天,可能是因为家里的叮嘱和大家相互避嫌,上了几天课,熟悉了相处模式,大家见怪不怪也就习惯了。
盛北的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连许怀谦的牛犊都大了不少,看着曾经被水淹没过的地方现在已经长出了茂盛的紫花絮苜,牛羊成群地在里面放养着,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咕咕”的鸡叫。
有适合鸡吃的紫花絮苜,还有榨油坊每天出栏的花生和大豆的渣子,陈小妹和姜小山合养开的养鸡场,鸡养得可好了,个个胖墩墩的,下蛋也勤。
有鸡又有蛋,盛北的百姓可算是过上了,时不时有肉吃的日子。
许怀谦颇有成就感地叉腰:“现在就差沈温年把边关打开,好把外族的马引进来了!”
许怀谦可没忘记陈烈酒要养马的理想,而且他也想养马,只有牛马多了,缙朝的交通和农业才能彻底运行起来。
不知道沈温年去了西域边关这么久,究竟有没有跟西域王达成两国友好贸易的协议。
答案是,当然说成了。
先前就说过了,以前西域就跟先前的国家一直保持着友好的贸易,只不过后来时过境迁两国才发生摩擦。
再好的兄弟都会打架,再好的夫妻都会闹矛盾,更别说是两国关系了。
道种摩擦在互有利可图的时候,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现在的西域王跟昌盛帝的情况有点像,也是造反上位的,不过,他的情况跟昌盛帝又不一样。
昌盛帝至多就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但他好歹还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子,朝廷虽然对他的登基有所不满,但没有反抗得这么厉害。
而现在的西域王可就不一样了,他的母亲是一位卑贱的奴隶,他连皇子都算不上,因此对他的上位,西域内部反抗得厉害。
西域内乱不断,不服从他的人太多了,加之,西域边境又大,没有民心的西域王,急于找个外援支持,而沈温年就是那个外援。
因此,沈温年这一趟行驶得特别顺利。
当然,其中都少不了他找的向导帮忙。
这个向导不是别人,正是秋文成的女儿,秋若笙。
大概沈温年也没有想到,当他在边市找向导的时候,那个看上去文文静静,大家闺秀的秋若笙会主动到他这儿毛遂自荐。
“秋姑娘,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当他听完秋若笙的诉求后,沈温年自己都皱了皱眉,从缙朝到边境这一路的艰辛他是体验过的。
从边境再到西域,想必这一路的苦也无法言说,他想不到,一个女孩子,还是从小当大家闺秀养大的女孩子,要去西域这么远的地方,她能够坚持得下来么?
“沈大人,你也看不到了。”跟其他女子不一样的是,秋若笙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反而写满了坚定,“我已经二十二岁了,这辈子就算嫁人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家里去了。”
“我听说,京城已经有一位哥儿爵爷了。”秋若笙咬了咬唇,显然做出这个决定,她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我想,我要是能为国家奉献一点自己的力量,能不能也获个一官半爵的。”
沈温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很难,海晏县男的成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复制的,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位当朝状元的支持。”
可以这么说,陈烈酒能够获得爵位除了他自身的努力,还少不了许怀谦的加持,二者缺一不可。秋若笙一个弱女子,凭什么认为她只要跟着自己出使西域吃吃苦头,就能够像陈烈酒一样,凭借一介哥儿身获得权利?
“我知道。”秋若笙颔首,“我也没期待我一次就能得到什么,我只是想自己做点事。”
“自古以来,世人给我们女子的定义都是嫁人,相夫教子。”秋若笙扬起头,窗外的阳光洒在她那张迥异的脸上,美得让人窒息,“好似除了嫁人以外,我们女子的存在毫无意义,前二十二来,我的想法也是如此。”
“可是,我这样的脸。”秋若笙毫不避讳地指着自己的脸,“又能够嫁到什么家里去呢?”
“高嫁我高攀不起。”秋若笙摇头,“低嫁是在打我爹的脸。”
“我现在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在家待着,也是徒惹家人烦恼,不如跟随沈大人前往西域去瞧瞧。”秋若笙也怕沈温年不同意,说出她的优势,“沈大人知道,我的母亲是西域人,我从小被母亲教养长大,我有一口流利的西域话,熟知西域内部情况,我长成这样,跟随着沈大人去西域,也有利于沈大人探听西域的消息。”
“更重要的是,我还是个缙朝人。”秋若笙毫不避讳,“沈大人,你选我,可以毫无保留地相信我。”
“沈大人在外面找一个人,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他吗?”
好吧,有那么一刻,沈温年承认自己有一点心动。
确实,他常年在京城,对边境的情况丝毫不知,出使西域说是可以找个向导。
可在两国关系还没有稳定下来,就算找到向导了,他又怎么确定,这个向导不会反水。
在异国他乡,还是多一个心眼子比较好,当然,要是有个熟人带那就更好了。
秋若笙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沈温年没有轻易心动:“秋姑娘,恕沈某不能私下答应,秋姑娘既有鸿鹄之志,就该告知令尊才是,沈某并不能替令尊做主。”
沈温年这话说得很清楚了,秋若笙既然有理想有抱负,率先告知的人应该是他父亲才是,而不是应该来找他。
但不知道秋若笙给秋文成说了什么,第二日,秋文成就来找了沈温年,请求沈温年把秋若笙带上一块去西域。
沈温年没有办法,人家父女都同意,加上,他的确需要一位这样的向导,只得勉强同意带上秋若笙。
正因为这个决定,此后无数次沈温年回忆起来都庆幸,庆幸自己答应了秋若笙的请求。
不然,他此刻怕是成了沙漠中的枯骨一枚,世间那还有他的存在。
西域王因为需要外援,所以很快就跟沈温年签订了两国和平贸易的协议,但西域王在西域没有民心,等着上位的人很多,西域王这一和缙朝签订合约。
众所周知,中原是很富裕的。
他们的丝绸、茶叶在西域内千金难求,一旦他们和中原开放贸易,西域王给西域百姓带来了好处,民心所向,那还有他们什么机会。
西域的王爷一寻思,这协议不能达成。
可西域都城内的防护太严,他们攻不进去,只能在沈温年回缙朝的路上动手。
两国来往,不斩来使。
他们要是把沈温年斩了,缙朝皇帝肯定勃然大怒,必会向西域发兵,到时候,让新上任的西域王去面对缙朝皇帝的怒火,他们在后面,没准还能跟着获得一点利益。
就算不能获得利益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们现在都当不了国王,缙朝把西域王灭了他们都不在乎。
总之,能给西域王这个卑贱的奴隶子找点麻烦,是西域其他王爷很乐意做的。
别看沈温年有了秋若笙后,在西域都城如鱼得水,几乎没费多大劲就与西域王签订了两国贸易的协议。
但在他们回程的路上,走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光是截杀都遇到了十几次。
最惨的一次,就是现在。
截杀又遇到了沙尘暴。
好巧不巧,沈温年的马车和秋若笙的马车都被卷进了沙尘暴里,等两人醒来时,半截身子都埋在了沙土中,周边侍从一个都不在了。
“秋姑娘。”沈温年忍着身上的倦意,将秋若笙从沙土中刨出来,向她问道,“你车上有水吗?”
在沙漠中走失了,最忌讳的就是没有水。要是有水,他们还可以撑着去找路,要是没有没水,那完了,沙漠中这么大的太阳,这么暴晒一天,若是没有水源补充,人很快就会缺水而亡。
“好像有。”被沈温年从沙子里抛出来的秋若笙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回忆了一下,她的马车内是备着有水的。
沈温年有了希望,解救完秋若笙,又去刨被沙土掩埋住的马车车厢,至于马,不知道是被沙尘暴给卷走了,还是挣脱缰绳自己逃跑了。
不然有马在,缺水的时候,杀了马,喝口马血也能撑到他的手下们找到他们。
奈何,他们两人运气实在太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马车从沙土中刨出来,里面空空如也,别说水了,连放在车里的书籍什么的也早就不知道去向。
“现在怎么办?”秋若笙也跟着沈温年一块刨马车,大家闺秀的她没有喊过一句苦一句累,漂亮的指甲都被她刨坏了,有几根还出了血,但她没有管这些,抿了抿干涩到不行的唇,看向沈温年。
“我这水囊里还有些水,秋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先拿去饮用吧。”沈温年结下自己腰间的水囊递给秋若笙。
“谢谢。”秋若笙接过水囊,现在能有水喝都不错了,她哪里有嫌弃的份。
但沈温年这水囊是他随身携带的水囊,里面的水本就不多,何况他路上还喝了不少,现在就剩一个囊底了。
秋若笙接过水囊后,知道水不多,也只敢抿了一小口。
“多喝一点吧。”沈温年看她只抿了一口沾了沾唇就把水囊还给了他,又把水囊推还给了他,“待会儿我们还得去找路,太渴,你是坚持不住的。”
没有马,也没有路,他们只得自己去找路。周围都是漫天黄沙,也不知道他们被吹到了哪儿,更不知道在水囊里的水没有之前,能不能找到人。
他能做的,就是率先保全他们自己。
秋若笙想了想,听话地又喝了一口,这一口也是暂且缓解了一下口中的饥渴,多余的,她是一口都不敢喝了。
沈温年见壮也没有再劝,伸手拉了她一把:“走,我们找路去。”
秋若笙也没有矫情,拉上了沈温年手,跟着他在漫天黄沙中,寻找起路来。
但他们两个一个是世家嫡公子,一个大家闺秀,哪有野外生存的能力。
他们一路从天亮找到天黑都没有找到一条沙漠中的路。
更惨的是,夜幕降临,即使是临近夏季,沙漠里的夜晚也冷得让人绝望。
“秋姑娘,坐过来一点吧。”沈温年见秋若笙在火堆旁冷得瑟瑟发抖,主动叫了叫她,“这里没有旁人,可以暂时把男女大防放一旁。”
况且,他们两个孤男寡女的在沙漠里这样待着,即使是出去之后,也离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了。
这点秋若笙当然清楚,但她这不是怕沈温年介意,既然沈温年不介意,她又主动地靠近了一点火堆。
“没有吃的。”沈温年看她靠近火堆,手掌接触到火堆的温度舒服点了,从火柴旁扯出一把草来塞给秋若笙,“嚼点草充充饥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温年自己都僵了一下,他大概也没想过,他一个世家公子,居然有天会沦落到让一个姑娘嚼草的窘迫。
“谢谢。”秋若笙一如既往从容地接过沈温年递给她的草,道了声谢,拍干净上面的沙土,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青草的味道又苦又涩,但是没有办法,在沙漠里他们没有水源又没有吃食,不吃草,他们很难活下去。
秋若笙虽然是大家闺秀,但她不是笨蛋,这个时候,她很明白自己怎样才能活下去。
尽管沈温年和秋若笙已经想方设法地来保全他们自己,奈何,沙漠太大了,大到他们第二天还是没有找到路。
更惨的是,沙漠里除了缺水以外,还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危险。
第二天,他们在沙漠里找柴火过夜的时候,沈温年就被隐藏在草丛里的毒蛇给咬了。
毒蛇的毒素蔓延得特别快,没一会儿沈温年就嘴唇泛紫,头脑泛晕。
没有大夫,也没有旁人,沈温年知道自己怕是在劫难逃了,他当机立断地从怀里取出他和西域王签订的那份协议交给秋若笙:“秋姑娘,我怕是不行了,你拿着我的水囊走吧,请务必要把这份协议带回大缙。”
“别这样说,沈大人。”一路以来,失去方向秋若笙没有哭,跟着沈温年在这沙漠里看不到希望,秋若笙也没有哭,但她看到沈温年中毒,快要不行的时候,眼睛一下就下来了,“你要是活不成了,我一个弱女子在这沙漠里也没有办法走出去的。”
秋若笙身上虽然有一半西域人的血统,但显然沈温年的野外生存能力,不知道比她强上多少,要没有沈温年,她早在被埋在沙土中时流死了。
何况,还是沈温年把她从沙土中救起来的,一路上还给她水喝,要沈温年但凡自私一点,不救她,又没人看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在她危难之时,沈温年都没有弃他而去,她又怎么可能在沈温年危难之时弃他而去。
“别哭,保留水分,活着走出去。”看着秋若笙漂亮的眼睛流出晶莹的泪珠,沈温年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很想对秋若笙说些鼓励的话,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哭。”秋若笙瞬间逼停了眼泪,“我想办法救你。”
“没用的,你又不是大夫。”沈温年把协议塞在她手里,“快走吧,这片有毒蛇,找个没有毒蛇的地方过夜。”
“我不走。”秋若笙摇摇头,“我想办法救你,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说着,秋若笙抽泣了一下,冷静了些,从自己的裙边撕下来一块布条,死死捆住了沈温年被毒蛇咬过小腿上方,阻止毒素的蔓延,然后,想也不想俯下身去,用嘴帮沈温年吸起他嘴上被咬过的伤口来。
“你疯了!”沈温年暴怒到额角青筋暴起,“这样你也会中毒的!”
“没关系。”秋若笙不停地帮沈温年吮吸着他伤口里的毒液,直到吸出来的血都是鲜红的,她这才停下来,擦掉嘴边的血迹,看着沈温年笑了笑,“沈大人,要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活着出去了,要死我们一块死吧!”
沈温年真是被她气得无可奈何,又被她笑着说出那句要死一块死的话震惊到。
都说沙漠除了黄沙什么都没有,但在看到她笑颜的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一朵,开在沙漠中极为美丽的花。
日晒不萎、风寒不侵。
一瞬间沈温年心跳得厉害,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任由秋若笙施为。
秋若笙不管沈温年如何想,吸完毒后,抓过沈温年的水囊,将里面的最后一口水倒出来,给他清理了一下伤口,最后从自己的里衣里又撕了一条干净的布条出来,帮沈温年包扎好伤口。
拖着昏迷的沈温年远离这片有毒蛇的地方,沈温年不在,她没有办法生火,只能抱着沈温年找了背风的地方,两人挨在一起,彼此靠着彼此的体温度过了一夜。
幸运的是一夜过去,沈温年的身体没有凉,这证明秋若笙的治疗起了作用,不幸运的是,二人身上的最后一口水也没有了,接下来怎么解决水源问题走出沙漠,是个重大的难题。
沈温年和秋若笙在沙漠里艰难求生的时候,这边,许怀谦也接到了前来盛北兴修河道的两位工匠师傅。
这两位工匠师傅都是詹敏达的好友,据詹敏达说,他们二位的水利工程还在他之上。
要是先前炸丰良县的时候,有他们二位在,没准还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奈何那时候,人家不肯来。
现在肯来了,自然是许怀谦写的那封诚邀信起了作用。
再怎么说,现在许怀谦的大名在缙朝都算是家喻户晓了,昌盛帝登基以来,有史以来,风头最盛的状元,也是昌盛帝最看重的臣子。
这样的朝廷大臣给他们这种普通人也诚邀信,他们二位还是不来的话,就是不知好歹了。
“两位师傅,你们看我们盛北这堤坝和水库修建得怎么样?”盼星星盼月亮把两位师傅给盼来了,许怀谦一接到他们,就带着他们去看了盛北兴修的水库和堤坝。
“修是修得可以。”两位师傅参观了一遍许怀谦带他们看的水库和堤坝后,明显脸上露出不满意的神色,但嘴上还是留情了,“但你们朝廷的工匠就不能多留一个心眼子。”
“光是修建水库和堤坝有什么作用啊。”两位师傅搓了搓手,“堤坝和水库都只能预防一时的水患,这次治理好了,下次水患来临时,你们能保证你们修的那个水库能容纳袤河的河水吗?”
那肯定是不能保证的,袤河现在水位比整个盛北都高,不然也不会它一决堤,盛北会损失这么惨重。
“要是银钱充足的话,还是修个蓄洪区吧。”两位水利师傅可在行了,“这个蓄洪区是为了保证水位一旦超过临界点,开闸泄洪所用。”
两位师傅也跟许怀谦说清楚了:“当然这个蓄洪区不一定能够年年都派上用场,只是做个防洪预备。”
“再来你说的运河。”两位师傅接过许怀谦手中的舆图,“我两思索了一下,把这个运河当做防洪排泄的第二预备吧。”
“以盛北为起点,从这里穿插过去,把运河修到延东入海口,这样在洪水泛滥之时,袤河水还有第二道可以走。”两位师傅用笔在舆图上点了一下,“重要的是,这样还可以起到一个清沙的作用。”
袤河水位之所以年年上涨,就是因为河底的沙子不断累积,一年一年的,水位自然而然地就上涨了,只要能够把河底的沙子排出来,水位自然就下降了一大截。
“这条道修好了,沿途的百姓还可以铸造水车灌溉农田。”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两位师傅刚给许怀谦露了一手,许怀谦就被他们的技艺所折服了。
果然高手在民间。
“好好好。”知道两位师傅是有真才实学的以后,许怀谦忙不迭地把他们迎进了盛北的学校。
现在盛北的学校不仅仅是学校了,还是许怀谦的府邸,更是许怀谦用来笼络人才的地方。
反正学校修得大,给夫子配备的小院也多,全盛北来教书的夫子也没把小院给占完,许怀谦顺势就给自己选了个。
现在两位水利大师来了,秉承着人才不放过的道理,他们平日里负责兴修水利,偶尔也跟其他夫子一样,去学校里上上课嘛,万一教出了几个真传弟子,大缙又多几个水利大师了不是。
当然,两位师傅并不知道许怀谦打了这个主意,见许怀谦没安排他们在工地上住下,而是带着他们住进了盛北最豪华的学校小院里,两人都吃惊不已。
“两位师傅,以后你们就在这里住下,缺什么尽管跟学校里的书童书侍们说就是。”许怀谦安排下他们,“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两位师傅不是。”
两位水利师傅什么时候受到过这个礼待,都快被许怀谦给吓死了。
看到许怀谦这个态度,琢磨了又琢磨,又跟许怀谦说了实话:“许大人,我们刚刚所说的那些都需要耗费不少的银钱,起码都要五百万两打底,你确定兴修得起吗?”
这也是两位师傅不愿意来的缘故,他们的确是有方法,可是他们说的方法,朝廷有钱吗?
“没问题。”许怀谦现在大方得很,“只要能把这个水患彻底解决,让我大缙没有后顾之忧,两位师傅尽管拿出看家本领来,银子要多少有多少。”
不提盛北的蚯蚓肥大卖,就说盛北的花生油和面条,还有各种砖瓦,这些银钱的汇拢,盛北衙门现在有的是钱!
要不是怕招人恨,许怀谦都想把这数据传回朝廷,眼红死他们!
两位师傅对视一眼,这怎么跟他们想象的盛北不一样。
刚遭了灾的盛北,不应该苦哈哈穷得很,怎么来了这盛北,个个都像很有钱一样?
他们别怕来了个假盛北?!
不提两位师傅的郁闷,又解决完一件事的许怀谦,心情大好,傍晚没有去衙门接陈烈酒下班。
陈烈酒个工作狂,忙起来不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完是不会下衙的,等他下衙的时候,天都黑了,他摸黑回了学校。
看到同样漆黑的他们所住的小院,想到许怀谦可能还在忙,也没有在意,准备进屋换身衣服就去找他家小相公。
结果刚一进门,就被人拦腰抱住,陈烈酒刚想背后的人一个手肘过去,许怀谦就在他耳旁说话了:“是我。”
听到许怀谦的声音,陈烈酒的手这才放松下来。
“阿酒,你绷好紧。”许怀谦抱着陈烈酒,自然感受得到他的心情起伏,“喜欢这样的?”
黑夜遮挡了人的眼睛,大大增加了人的感官,陈烈酒看不到许怀谦,却能从背后感受到他家小相公的气息,这种若有似无的气息很是刺激人。
一想到他们即将在这种氛围下进行的事,陈烈酒也无法地说出不喜欢三个字,想也不想地跟许怀谦说道:“喜欢。”
他喜欢跟他家小相公体验不一样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