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谦拿着玩具回了家,但糯糯小朋友已经不需要了,他有了新的玩具——他从宫里带回来的那本书。
“这是干啥呢?”有了孩子,许怀谦更注重卫生了,每次从外面回来,尤其是从工部这些作坊回来,都会在门外喷点酒精消消毒,看着趴在床上不知道在干嘛的糯糯小朋友问陈烈酒。
“看书呢?”陈烈酒也没有隐瞒,把糯糯从宫里带回来一本书的事情给他讲了讲。
“他才八个月大会看什么书?”许怀谦听后哭笑不得,用酒精洗干净手,等味道消散了这才走近房,看到趴在床上,小脚丫还惬意地一抖一抖,面前摆着一本书,正一脸正经地看着认真的陈诺小朋友,讶异了一下,“还当真在看书啊。”
陈烈酒颔首憋着笑:“可不是,看得可认真了,谁拿一下他的书,他就跟谁急。”
“莫非我们生了一个天才宝宝,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识文断字,才八个月大就能通读诗书?”许怀谦纳闷地说着去看糯糯小朋友看的书籍。
这一看不得了,看完直接“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出了声。
他刚都差点以为他的孩子也是穿越来的,因为糯糯小朋友平时确实很乖,再配合他这不合常理的一行动,有所怀疑也在常理。
但是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他儿子拿着一本书,准确的说是拿着一本倒着的书,看得可认真了,仿佛书上的内容很精彩。
“哈哈哈哈哈哈。”许怀谦实在忍不住大笑道,“他这样倒着看能看懂吗?”
陈烈酒也失笑着摇头:“谁知道呢?”
“我给他正过来。”许怀谦上前,准备将糯糯小朋友的书给正过来,“正过来看,就算看不懂,也能装个样子嘛。”
毕竟他儿子正经看书的样子还是挺唬人的。
许怀谦想得很好,奈何他一动糯糯小朋友的书,糯糯小朋友就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反应可大了,仿佛在说:“你动我的书干嘛!”
许怀谦:“……”
“你还不干?”许怀谦不可置信地瞪着糯糯小朋友,“你这样能看懂什么书?”
“没用的。”陈烈酒好笑地跟许怀谦解释,“我发现的时候,也想给他纠正,一碰他就这样。”
“或许倒着看也行?”许怀谦想了想,也学着糯糯小朋友的姿势,趴着看了一会儿,那些字倒过来看得人眼晕,许怀谦看了一会儿,就摇了摇头,“不行,看不懂。”
“别管他了。”自己生的自己最了解,“让这是在学你呢,待会儿看累了,他自己就睡了。”
几个月大的孩子最喜欢模仿大人了,模仿大人吃东西,模仿大人说话,模仿大人做事,总之大人的一切行动,在他们眼里都是有趣的。
或许是之前许怀谦带着他的时候看过书,叫他看见了,也想学一学。
“我那千里镜做出来了。”许怀谦看了眼看书看得认真的糯糯小朋友,跟陈烈酒交流他的最新进展,“我还给你拿了一个,你拿去用吧。”
不是军用的那种,是民用的,特别小巧,外面用竹筒包裹着,两只眼睛都能看,只要陈烈酒不说,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吗。”陈烈酒早对许怀谦说得这个千里镜感兴趣了,接过许怀谦递给他的千里镜看了看,再听许怀谦说这东西以后就送给他了,放下来问道,“我拿去用会不会不好?”
许怀谦摇头:“不会,你这个跟军队用的不一样,也没有军队用的功效强,只要不在千里镜普及不让外人知晓你手里有就行了。”
不让外人知晓,也是怕陈烈酒引起外人的觊觎,会招来不坏好意的人。
“我知道了。”许怀谦这样一说,陈烈酒就懂了,他亲了亲许怀谦的脸蛋,“正好我要带着商队出去办展销会,有了这个可以看看路况,谢谢我家小相公。”
得到陈烈酒鼓励和夸奖的许怀谦嘴巴都要翘到天山去了。
就是要这样做事才有动力嘛!
“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啊?”高兴过后许怀谦问陈烈酒,“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学校的事也安排好了?”
“秋收过后就动身。”陈烈酒这次启辰,除了商部里的那些女子哥儿商人以外,还有一些外头的女子、哥儿小商贩。
他们平日里除了做生意以外,还要负责家里的农活,这地里的事没有做完,也不能安心出门做生意,所以陈烈酒就定在秋收后行动。
“先去盛北!”陈烈酒笑,现在的盛北发展得可好了,百姓有粮又有钱,每年税收都在不断攀高,盛北的粮油不断在各地售卖,“我做筛查的时候发现,不少人都想去盛北,于是就把第一站的目标定在了盛北。”
盛北现在不穷了,陈烈酒觉得他们带富的地方,再带带其他人,完全没有问题。
“好啊。”许怀谦没有意见,盛北离着京城不远,陆路三五天路程,水路就更快了,顺风一天半就能抵达,且盛北又是许怀谦和陈烈酒都熟悉的地方,安全,“选得很好。”
“至于学校的事。”陈烈酒就知道许怀谦会这样说,摇头道把宫里的事说了说,“不行,回头我去盛北的学校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吧。”
陈烈酒想用生产过的女子、哥儿是想给他们多一份走出家门的机会,但现在实在找不到人选,他觉得用学校的女子、哥儿也行。
只要能负责起学校的责任就行了。
“前太子以出宫为由才能放太子妃出来教学?”许怀谦听着陈烈酒的话,没管他后面说了什么,只注意到这一句。
“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嘛。”陈烈酒颔首,想也知道这不可能,皇位讲究名正言顺,天下人都知道昌盛帝是造反上位的,只有前太子才是真正受命于天之人。
当年太子被囚,朝堂接触不到太子,昌盛帝又手握兵权,众大臣不得不屈服于他。
如果前太子被放出来,保不齐就有那心思还没有完全熄灭之人,想要拨乱反正。
现在昌盛帝不在都城,万一让他们计划得逞,或者说给昌盛帝找点麻烦,陈烈酒不就成了罪人了,还连带着自己的家人朋友都要遭殃,这种事陈烈酒才没有那么蠢会答应。
许怀谦点头,跟陈烈酒一个感叹:“真敢开口啊!”他这就是铁了心不肯放太子妃出来嘛、
“不管他了。”陈烈酒不想许怀谦为这种事分身,把玩了一下千里镜,看着许怀谦带回到的东西里,还有一堆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向他问道,“这些是什么?”
“咱儿子的玩具。”许怀谦放下心神,给陈烈酒一一介绍道,“放大镜,玻璃弹珠,玻璃水晶球,玻璃不倒翁,玻璃小马——”
许怀谦介绍完,向陈烈酒得意道:“这些够他玩到十岁了吧!”
陈烈酒懂许怀谦的意思,这样就十年都不用给他买玩具了,他笑着向许怀谦说:“你就抠吧。”
“咱这不是没钱嘛,我家要是有沈温年那个家底。”许怀谦摊在床上看着自己看书玩耍的糯糯小朋友,“我也能给他霍霍啊,关键是咱没嘛。”
而且男孩也不用养那么娇贵,有就行了。
“别让他看了,这样看下去眼睛不行。”陈烈酒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天已经黑了,屋里又暗,看了眼还在看书,连翻页都不会糯糯,让许怀谦想想办法。
“糯糯过来。”许怀谦随手抓了个放大镜给他,“爹爹给你看这个好不好。”
许怀谦的放大镜在糯糯面前晃,可能书本真的很无聊,许怀谦再不叫他,他都要打小哈欠了,许怀谦这一叫他,他的目光追随过来。
看到新奇玩意,爬到许怀谦面前“咦”了一声,看着许怀谦。
“爹爹带你去看放大的世界。”说着就把他抱起来,带着他在屋里到处找东西放大,“咦,是不是很神奇?”
把他逗得咯吱咯吱笑,陈烈酒趁机把书收了起来,只要他看不见,他就想不起来。
晚上喂了饭,糯糯小朋友打了哈欠,到头就睡在了许怀谦怀里。
许怀谦把他放回婴儿床,盖好床幔,蹑手蹑脚地回了他和陈烈酒的床。
陈烈酒轻轻问了一声:“睡了?”
“嗯。”许怀谦点点头,脱了外套着中衣往床上躺去,感觉枕头底下有东西,一边摸一边向还在算账的陈烈酒问道,“什么东西?”
“你儿子的书。”陈烈酒看了眼,又低头继续算账去了,他现在在商部任职,白天帮着商部做事,生意上的事只能下了衙晚上回来做。
好在许怀谦能帮他分担带孩子的压力,不然他真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
许怀谦看了眼陈烈酒,见他估计还有好久才能上床睡觉,抱不到老婆,他也睡不着,索性就把糯糯小朋友的书翻开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看到陈烈酒算完账上床睡觉了还在看。
陈烈酒脱了衣服,见许怀谦还拿着书,拍了拍他:“睡觉了。”
“再等等。”许怀谦正看到一节精彩处,舍不得放下,见陈烈酒明显神色疲惫,将被子拉过给他盖好:“你先睡,我看完这章就睡。”
陈烈酒等了等,等了半天还没见许怀谦把那章看完,打了个哈欠靠在许怀谦身上:“那我先睡了,明儿还要上衙呢。”
“嗯嗯。”许怀谦将陈烈酒的手搭在自己身上,继续看着手中的书本,在心里给自己暗示,看完这章就抱着老婆睡觉!
鸡叫三遍,天亮了。
陈烈酒的生物钟一直很准时,不管头天晚上多晚睡,第二天一早准是那个点醒。
他醒来,看到许怀谦还抱着那本书再看,惊了一下:“你看了一晚上?!”
“嗯?”许怀谦被陈烈酒的声音惊醒,抬眸看了看外头的天,“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陈烈酒一看许怀谦这反应,知道他看了一晚上没跑了,有些生气,“你自己身体怎样,你心里没数吗?”
“这书太好看了。”被骂了,许怀谦摸了把脸,只得告诉陈烈酒,“叫人看了还想看,看了还想看,就想一口气把它看完。”
说完,他看着还剩最后几页的书籍:“还有几页,等我看完了,再跟你说。”反正都熬夜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陈烈酒被许怀谦这反应气笑,但看他这么想看的份上也不管他,去婴儿床看了看糯糯,见他还睡着,摸了摸他的尿片,没见湿,也不管他,等他继续睡,出门洗漱去了。
等陈烈酒洗漱回来,许怀谦的书也看到了尾章,他看着尾页上写着:“著于囚禁在文昌殿第十年秋”的完结字眼,意犹未尽。
“怎么了,看个书能把你看成这样?”陈烈酒给许怀谦端了盆热水进来,拧了帕子给他擦脸。
许怀谦接过帕子,把脸埋进里头,狠狠搓了把脸,这才从书里的世界走了出来,总结道:“好看!”
陈烈酒批评他:“好看你也可以慢慢看嘛,这样一整宿的看,多伤身体。”
“偶尔放肆一回嘛。”熬夜过后,许怀谦觉得自己除了有点疲惫之外,精神状态还行,毕竟,之前在工部也没少熬。
“我说不过你。”陈烈酒抿唇,给许怀谦提意见道,“待会儿吃过早饭后,就不要去上衙了,在家休息一天。”
“好。”许怀谦乖乖地听话了,吃了饭就让人去户部跑了一趟,说自己身体不适,请假一天。
魏鸿彩想也不想地就给他批了,许怀谦身体不好的事,众所周知,忙了这么久,歇息一天理所应当。
许怀谦在家睡了一天,还是对书本里的世界念念不忘,其实这算不得一本很正派的书,书中的世界讲诉了一个宫墙深厚,天家无情,面对政变,迷茫害怕,面对亲情痛心怨恨,面对爱情痛恨迷茫,面对友情痛惜无助的故事。
其实故事讲得很平淡,但里面的感情渲染得太好了,让人不知不觉地沉溺了进去,且回味起来,后劲十足。
其实,通过结尾处的落笔和书里讲述的故事,不难看出写这本书的人是谁。
许怀谦没看书之前,对这个前太子的印象并不是很好,毕竟,一个连陪伴了自己囚禁十几年的发妻片刻自由都不能放过的男人,能指望他能好到哪儿去。
但看过书后,他竟然有点理解他那种突然政变的迷茫无助,紧紧抓住发妻,视她为自己浮木,视她为自己的光,他的世界只有她了,而她的目光却永远放在杀害他们的子嗣,谋夺了他的皇位的亲弟弟身上的痛苦。
被弟弟背叛,被枕边人背叛,好友们也一个个众叛亲离的倒戈,在那看不见的深宫里,只能靠着这寥寥几笔的言语书写自己这惨淡到可笑的一生,聊以慰藉。
他是害怕的吧。
害怕他一放飞,他在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依托了,所以当他听到陈烈酒要求太子妃出宫讲学才会反应那么大。
甚至提出要放他一块出宫他才答应放太子妃去要求的条件。
他的世界太小了,小到只剩下太子妃这一个心不在他身上的人,但他还是想紧紧地抓住她。
那是他的整个世界啊。
但若说前太子妃心里没有前太子,也不尽然。
通过陈烈酒给许怀谦描述的那些,他觉得前太子妃还是对太子有情的,不然太子妃不会这么心甘情愿的陪伴他这么多年。
就是前太子太害怕了,害怕到他一叶障目,根本就看不到前太子妃付出的那些。
要是能让前太子拥有更广泛的天地,目光不再紧紧地盯着前太子妃,他或许能从那种偏执的感情里,脱离出来。
毕竟他的前半生,过得太顺风顺水,一遭政变,还是被自己的亲弟弟造的反,被囚禁在一方宫殿里这么多年,能依靠的只有太子妃了。
若是让他自己也能依靠自己呢,若是让他在宫殿里也能获知外面的世界呢,若是把他的世界放大呢。
世上不是只有做皇帝才有成就感的,世上也不是只有当皇帝这一条成功之路可以走,世上也不是当皇帝才能被人吹捧。
以前许怀谦没有接触过那个以文制胜的科举时代,所以不太清楚以前朝堂上的文气是怎样的。
但他看到前太子这本书后,他大概明白了,要是没有高超的文采,写不出这么灵性,这么让人后劲十足的文章。
这样的才气不应该被埋没!
许怀谦也是参加过科举的,对文章的鉴赏水平还是有的,他觉得前太子这书中的才气,拿出去都能媲美一些大儒了。
“我想到怎么帮你聘请到前太子妃了。”陈烈酒回家后,许怀谦跟他说了说自己的计划。
“别冲动。”陈烈酒怕许怀谦心善,一个冲动真把前太子给放了出来,“这事不是我们能够掺和的。”
“不掺和,也不会把前太子放出来的。”许怀谦也不傻,前太子一出来,现在稳固的朝堂局势肯定会发生变化,一朝天子一朝臣,昌盛帝对他对天下都很好,他暂且没有想要换皇帝的打算,“山人自有妙计。”
许怀谦第二天就去翰林院找了孟方荀,他许久不去翰林院了,乍然出现在翰林院里,还把翰林院里的人给惊了一跳,有翰林院的官员出来迎接:“许大人这是来找韶大人?”
“得了老庄,别一口一个许大人的。”看到庄满楼,许怀谦还跟以前一样称呼他,几年不见他已经从编撰升为了侍讲,给皇帝和太子讲学的,现在昌盛帝不在,太子忙着监国,他没多少侍讲的机会,日子过得可清闲了。
“那许侍郎?”庄满楼一听许怀谦还跟以前一样,放心了,都说这人有了权柄之后,就会变得不一样,他这也是小心处事。
“这样就对了。”许怀谦感觉这称呼对味了,“我来找孟方荀,他在哪儿啊?”
朝堂在变,翰林院也在变,几年不见,翰林院里整个大变样了,许怀谦都找不到孟方荀在哪儿了。
“邸报现在可挣钱了。”旬报月月都要往外发,一发就有钱挣,挣的钱花不完,就得想办法补贴到其他上面,“他们单独在外修了衙邸,我带你过去吧。”
其实位置就在翰林院边上,由于是卡在缝隙里的,许怀谦没有看见。
一进到邸报衙邸,许怀谦就感觉有报纸发行部那味儿了,转过去转过来都是忙碌的人,大家不是忙着拆信回信,要不就是写文章,整理东西。
一屋子的墨汁味。
明显邸报官署里还有不少认识许怀谦的人,他俩一进到官署里,就有人朝他们行礼:“许大人、庄大人。”
他这一叫不要紧,把邸报官署里的人都给叫了起来。
然后整个邸报官署里的人都跟着站了起来:“许大人、庄大人。”
没办法他们俩一个三品官,一个五品官,两个都比邸报官署里任何一个人官职大。
孟方荀如今还是七品官呢。
封建社会就是这点不好,每次见到官职比自己高都会向他行礼。
官职已经很高,几乎见到他的官员都要跟他行礼的许怀谦:“……”
“你们都忙你们的吧。”许怀谦挥了挥手,“我找你们孟编修有些事情。”说完就赶紧开溜了,别耽误人家做事。
“这位大人是谁啊,这么有派头。”他不知道他走后,一向喜欢八卦娱乐的邸报官署,开始八卦起他来。
“许大人啊,就是那个差点入阁,然后自荐去户部当侍郎的许大人!”许怀谦的事迹,在朝堂之上可没有人议论他,但朝堂之外的人,议论得可不少。
一说起这个,立马就有人反应了过来:“啊啊啊啊啊啊,他他他他,他就是那个许大人?好年轻啊!”
“可不是,今年才二十八岁呢。”有人说道,“他当年要是点头的话,他就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阁老了。”
众人一阵唏嘘八卦,都在八卦,许怀谦当年为什么不愿意进阁。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有只悄然竖起来偷听的耳朵。
“不过许大人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八卦过许怀谦为什么不入阁后,又有人说起事来,“被他带着的人都能升官发财。”
“你们看他那几个跟他从昌南出来的好友,还有跟着他去盛北的官员,那一个不是升官又发财的。”
有人就说了:“可是我们编修就还没有升官,现在不还是编修吗?”
又有人说了:“可他好歹发财了呀,咱们邸报部穷吗?”
“穷倒是不穷,就是官位太小,谁来了都得起身行礼,要是许大人这次来找孟大人,也能让他升官就行了,升官了,我们地位就起来了。”
“别想了,升官了,孟编修指定就不在邸报里头了,没了孟编修,你们看嘛,我们邸报准落寞。”
谁不知道,这邸报是许怀谦和孟方荀一手建立起来的,要是孟方荀不在这里头了,许怀谦肯定就不会关注邸报这边的事了。
听到这里偷听的那人愣了愣,那我岂不是来错了地方?可他喜欢写诗词歌赋,在翰林院里待了几年,最后还是觉得这里适合他,为此他还不惜在自己曾经的死对头底下做事。
结果告诉他,他在这里毫无晋升希望?
如果许怀谦在这儿的话,一定能够发现这里还藏着他的一个老熟人呢,不过年代太久了,他不一定还记得这人。
“孟师兄。”章秉文喜欢叫许怀谦师兄,许怀谦也喜欢叫孟方荀师兄。
因为孟方荀当年曾辅助过他,没有他,他当年都很有可能连秀才都考不上。
“你怎么来了?”看到许怀谦,孟方荀也有点意外。
许怀谦现在可是大忙人加大红人,不轻易去其他部门的,一去准有事。
“找你有点事。”在熟人面前,许怀谦放得很开,将自己看完那本后劲十足的书拿出来给他看,“你看看这书。”
书的封皮是拿红纸随意一包而成,也没有个名字,孟方荀也没说不看,许怀谦让他看,他接过书本便翻看慢慢看了起来。
等他渐渐看入迷的时候,许怀谦敲了敲他的桌子,把沉浸在书本里的孟方荀给强行拉了出来,问他:“这书如何?”
“极好!”孟方荀已经说不出什么夸赞的话来了,就凭他这才刚看了一个开头,就能沉浸进去的氛围来看,这书就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了。
许怀谦跟孟方荀商议:“你说,要是把这书放在邸报上连载如何?”
孟方荀问许怀谦:“何为连载?”许怀谦给他解释了一下:“就是把故事一回一回放在邸报上发行。”
“极好!”孟方荀想了一下,认同的点头,“这种看了上回还想看下回的书放在邸报,不仅能够增加邸报的复购率,还能开拓人的视野,使得邸报的娱乐性丰富多样。”
不愧是写广告的人,现在张口就来了。
许怀谦:“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我现在去安排人着手这事,回来再跟你讨论薪酬的事?”孟方荀想明白后,觉得这种单开一个版块的事,也不是什么难事,立刻就要安排下去,争取这旬旬报就安排上。
“等等。”许怀谦拉住了他,“人家原著都还没答应呢,我们怎么能私自登报传播。”
孟方荀不解:“他还没有答应,你拿给我看做什么?”
“找你做说客嘛。”许怀谦也不隐瞒,将此书是前太子所写的事,告知与他。
孟方荀瞬间变得难受起来:“这种帮前太子宣扬名声的事,我没有办法做。”此书要是不知道是前太子著的还好说,一知道,就有点给他洗白的感觉。
“我知道。”许怀谦点头,现在朝廷上下都对前太子三个字绝口不提,就怕犯了禁忌,许怀谦当然不会让孟方荀去触这个霉头了,“所以我来找师兄劝说他用笔名连载。”
许怀谦觉得,就算前太子出来,以他这种软弱又偏执的性子,不可能斗得过昌盛帝的,尤其是,现任太子就跟比狐狸还要老奸巨猾,更难斗了。
而且前太子也不定希望世人知道这本书是他写的,毕竟书里的世界和现实还是有些差距的,书中的人物好多也做了模糊处理,如果不是知道这书是前太子著的,根本不会往上面想。
所以许怀谦觉得开笔名吧,开笔名最合适了。
“向你嫂子那样?”宋微澜给邸报写广告用的就是笔名。
许怀谦颔首:“对。”
“你就不怕陛下、太子知道会治你的罪?”孟方荀觉得许怀谦委实胆大。
“我会跟他们说的。”许怀谦没那么傻,不至于做事之前招呼都不跟他们打一个,“先说服了他们,再去找前太子。”
“行吧,我帮你劝说。”既然许怀谦承诺会找陛下和太子说清楚,孟方荀这才答应帮他劝说,“当面还是用书信的方式?”
“书信。”许怀谦觉得前太子那种从前被人吹着捧着的人,一遭遭遇变故,被人冷落难免,想要恢复他的自信,当面吹他,他不一定有感觉,写信最好了,且孟方荀的文笔情感充沛,最容易打动人了,“写得的时候,师兄你一定要表现得十分推崇他,然后再把我们这个邸报的事说一说,就说放在邸报上,天下人都能拜读他的著作。”
写书人嘛。
既然前太子都写出来了,那就是存着想给人看的心思,给人看了,人还崇拜他,更有自信了,
这就是许怀谦喜欢到处夸人的原因,会夸才有动力啊。
你吧唧上去,把人家的刺都挑完了,给人家挑自闭了,人家撂挑子不干了,大家都没得看了。
孟方荀秒懂许怀谦的意思,于是一封把前太子这本没有书名的书,吹得天花乱坠,世间绝有,并且情感丰富的夸夸信横空出世。
过后,许怀谦又去找太子和皇后说了此事,他觉得,昌盛帝只是把前太子囚禁,并没有杀掉,证明昌盛帝对这个哥哥还是有几丝亲情在的吧。
要知道前太子多活一天,对他的威胁就存在一天,他连弑父的名头都敢背,还怕多背一个弑兄的名头?
事实证明,许怀谦的猜测是对的,太子和皇后听说,只是让邸报帮前太子发行书籍后,并没有异议。
都知道前太子的文采很好,邸报若是办得好,也是帮助朝廷,没什么好拒绝的。
且他们把人这样关着也关了几十年,如今前太子妃和前太子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说句不好听的,都快半截入土了,还有几年活头?
死刑犯死前还给吃顿好的呢,何况是昌盛帝的亲哥哥,在死之前,让他最后开心开心又何妨?
就是太子个老奸巨猾的,看许怀谦这样为前太子忙前忙后,又出来挑事了:“许大人这般为我大伯奔走,莫非存了拨乱反正的心思?”
许怀谦狠憋了一口气:“太子殿下莫要开玩笑!”你都答应了,还来跟我说这些,这不是吃咸鱼蘸酱油嘛。
“孤有没有开玩笑。”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怀谦,“许大人如何证明?”
“今晚太子殿下的政务臣包了,够不够证明的?”许怀谦迟早要被太子这个老六给气死,他好怀念昌盛帝。
昌盛帝知道他身体不好,从来不让他加班,太子这个老六就不一样了,妥妥的资本家,不把人榨干誓不罢休。
“许大人身体不好,让许大人处理政务多不好啊。”太子倒也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他有另外一层意思,“孤今日处理政务发现,解开禁酒令后,坊间开办的酒坊的骤然增多,特别是京城酒坊更是多不胜数,各种酒类层出不穷,但问题也随之而来,酿酒过后的糟粕,堆积在大街小巷都是,冬日还好说,夏日被积雨一沤,气味很是难闻。”
“若是放在以前也就罢了,现在我们与西域通商,西域大大小小的商人往来,看到这样的缙朝国都,实在有碍观瞻,让外邦对我国的印象也不好。”
许怀谦真想一口气喷死太子老六,他说的是市容问题吗?
他说的是土地兼并以及京城建设问题!
京城当年规划的时候就没规划好,地盘小了,导致现在一个都城太小,塞不下这么多人。
要想扩大面积,可以,把城墙拆了再划点地盘进来。
现在京都城外的土地都在世家和皇家手中,从他们手中或许土地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像陈烈酒他们当年一样,给他们看到好处。
何况他们的下水道系统也没有做好,这才导致一下雨,雨水堆积在城里排不出去,一下雨就跟发洪水似的,再来点垃圾,那场面可好看了。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简单,把房子重新拆了,重做下水系统。
但这一来,京城这么多人怎么办?让大家都搭帐篷过活啊?而且常年扎根在京城的世家会同意吗?一修房子很多问题都会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下。
没有百分百干净的世家。
把垃圾挪开简单,找人定期清理就行,把垃圾挪开之后的问题解决难。
有个最简单的解决问题的方式——迁都。
先不说迁到哪儿去了,世家和朝臣同不同意,就说重新修一座都城的钱财从哪儿来。
况且,老百姓都习惯了这儿是缙朝的首都,突然一下告诉他们,他们的京城户口没了——
是个人都得发飙!
老六不愧是老六啊,真会给他找事情啊。
“这是个问题。”一说到难题,许怀谦又想装病了,“咳咳咳,太子殿下也知道,臣最近耗费的心血太多,先容臣休息休息。”
“好,不着急。”太子也不是急迫,他就是提醒一下许怀谦,免得他一天帮这个忙那个的,忘了正事,“许大人记得就好了,养好身体再处理也不迟。”
许怀谦深吸了一口气,他需要一个呼吸机,老六这是铁了心要把这事甩给他了。
人呐,不就能太能干了!不然就会被当成生产队的驴。
许怀谦摸了摸陈烈酒送给自己的那块一条鱼儿形状的羊脂暖鱼,叹气,摸鱼的日子真是一去不复还了。
好在,太子没有阻拦他去禁宫,还带人领他去了文昌殿亲自找前太子谈事情,还算是有点良心吧。
许怀谦去文昌殿与前太子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这日过后,没多久旬报上就开始连载一篇名叫《深宫赋》的文章。
一经问世,原本大家可卖可不卖的旬报销量骤然上升,每旬都翘首以盼等着卖旬报的人大有人在。
“卖报——”
“我买!我买!我买!”
报童一出现在街道上卖报,刚喊一声就被人抢着卖走了。
而学校那边,在突然的某天,有位打扮朴实的妇人也在商部找到了陈烈酒,告诉他,她愿意接受学校给孩童启蒙的事。
陈烈酒回家问许怀谦:“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你猜。”许怀谦朝陈烈酒眨了眨眼,不告诉他,转过头去教糯糯小朋友说话:“来糯糯,跟着爹爹念,爹爹——爹爹——”
陈烈酒笑了笑:“你这究竟是教他喊爹爹,还是喊他爹爹?”
“教人之前先喊人嘛。”许怀谦一点都不介意,继续叫着糯糯小朋友,“不叫爹爹也行,先喊一声‘阿爹’来听听。”
“他连爹都没有学会,阿爹就更不会叫了。”陈烈酒笑着摇头,阿爹比爹爹更难叫啊。
“那可不一定。”许怀谦把糯糯抱起来,不厌其烦的地叫他喊,“阿爹不好听,那就叫酒酒阿爹,这个称呼好听。”
“不许!”一听许怀谦竟然叫糯糯这个称呼,陈烈酒面脸通红,“不许教他这个称呼。”
“怎么不许了。”许怀谦看着陈烈酒满脸通红的样子,想起来他好久没有逗老婆了,轻咳了一声,“他都是我这样叫出来的,就应该这么称呼。”
许怀谦不说还好,一说陈烈酒就想起来,当初他怀糯糯的时候,那会儿没想到会怀上,他又想生孩子。
许怀谦出于愧疚,就会在行房的时候,在他耳朵旁说:“阿酒不要气馁,以后我给你当儿子,酒酒阿爹。”
酒酒阿爹,整整叫了一晚,后来就有了糯糯。
那会儿陈烈酒都臊得不行,何况现在了。
“糯糯叫一声,酒酒阿爹。”许怀谦逗着儿子称呼,也没想糯糯会出声,毕竟他才九个月大,不一定会说话。
但不知道是不是许怀谦逗了一天的缘故,糯糯小朋友玩自己的小手玩了半天,突然抬头叫了两人一声:“爹!”
许怀谦和陈烈酒愣了一下,然后两人齐齐惊喜地应下:“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