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谦和陈烈酒在讨论孩子的上学问题时,沈府,沈温年和秋若笙也在讨论此事。
“今天母亲说了,等过了中秋就给垚垚请一个音律先生,先从小培养他的音律,等他大一点了,学起来也没有那么累了。”
夜晚,秋若笙拿着温水在给她的孩子沈杳洗漱,一边洗一边给沈温年说话。
沈温年抱着孩子,等秋若笙给孩子擦拭,听到这话皱了皱眉:“这才刚满周岁,就要开始学音律了?”
沈温年和秋若笙婚后不久,秋若笙就有了身孕,如今两年时间过去,孩子都一岁多了,他感觉两人成婚的日子恍若昨日。
突然听到家里要给他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请先生,总觉得操之过急,对孩子不好。
“谁说不是呢。”秋若笙拿着帕子给沈杳擦了擦脸颊旁的耳根子,小孩子怕痒,咯吱躲了一下,秋若笙又是好笑又是有些忧愁,“才这才小,就要天天去听音律,我怕他耳朵受不了。”
小孩子的身体最为敏感了,这么小就要天天忍受各种琴音的折磨,他还小又说不出难受,要是落下了什么疾病,这辈子都相当于是毁了。
“娘怎么想起来要给孩子请音律先生了?”沈温年跟秋若笙一个想法,孩子还太小了。
沈家虽然是世家门阀,家里的小孩子从小都是要按照世家的规律培养的,但再小,也不能刚满周岁就开始吧。
说到此事,秋若笙拧了拧眉,看着沈杳那双与她如出一辙,浅绿色犹如湖泊一样的眼眸,眉宇间有些许忧愁:“她说垚垚这样,以后不好找婆家,早点培养,以后也能有个好名声。”
沈家当年因为沈温年闹那一出,接受了秋若笙,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世家也能够接受秋若笙,尤其是与秋若笙有着一样眼睛的沈杳。
在旁人看来,向沈杳这种眼睛跟他母亲一样不是缙朝人的眼睛,还是个小哥儿的小哥儿,无异于是个异类。
当初秋若笙生下他的时候,家族的人,一看到他是个小哥儿,还长成这样都摇了摇头。
觉得这孩子注定以后只能泯然一生,连给家族带来利益都做不到。
沈温年听见这样的话,十分恼怒:“哥儿的命运又不是只能靠嫁人来实现。”
以前沈温年或许觉得家族有他的道理,但自从自己有了孩子后,一想到,他生下他,就是为了让他以后嫁给好人家,给自己和家族带来利益,怎么想他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我也是这个意思。”秋若笙点头,就像她,当初就算是沈温年不来提亲,她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而她嫁入沈家,沈温年一改婚前的浪荡行迹,对她这个恩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不是没有人嫉妒她,想要把她拼命挤下去。
可她手里握着缙朝和西域通商的最大商队,每日的银钱与金山般往沈府抬,而她爹也因为与西域通商的事办得好,这两年给理藩院挣了不少钱,官运亨通,一路上升,不日就要从边境调回京城。
她彻底坐稳了沈家少奶奶的名头,谁也动不了,即使她生了垚垚这个与她的眼睛一样的孩子,沈家除了感叹一声这孩子以后的命不会太好,其余的一个字也不敢吭声。
但是孩子奶奶打着为了孩子好的名头在教育孩子,她这个当儿媳的就算不满,也不能当场抚了她的好意。
“你别生气。”沈温年见秋若笙为难,拉过她的手,安抚道,“我明天去跟娘说,孩子还小,让她别操心这些。”
秋若笙也没有生气,她就是有些忧愁:“你去说了也没有用,今天推了音律,明天她估计又要张罗着学诗书,我们可以推一次两次,总不能次次都推吧。”
而且传出去都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不对,不体验长辈也不为小辈考虑。
秋若笙是女子,她站在沈温年他娘的角度上想问题,把他娘的心思,拿捏得死死。
沈温年想了想,秋若笙说得有道理,他们若是不能拿出一个万全之策来的话,他娘总有由头。
这就是生活在世家的不好了,家族里这个亲戚那个亲戚的也多,这人一多,嘴就杂,说什么的都有,他们可以不去听外面的嘴舌,他们的孩子以后也能不去听吗?
他要是能够如同许怀谦一般,就只有沈家一家人,除了陈烈酒,旁的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好了。
想到陈烈酒,沈温年突然顿了顿。
他低头看着他娘给他擦了脸后,打了个哈欠就要入睡的孩子。
跟秋若笙道:“我觉得这孩子有出息的始终都会有出息的,你看陈府的陈烈酒,人家一个乡下哥儿能够做到爵爷,京中哪个哥儿能比?”
秋若笙抬了抬眉,她当初有勇气跟着沈温年出关去西域,甚至在缙朝和西域通商后,能够那么快地抓住商机都多亏了陈烈酒。
要没有陈烈酒,她也不知道,原来女子、哥儿也能走出家门,拥有一份自己的事业。
沈温年想起前太子妃来:“商部那边不是给商部的女子、哥儿们弄了个可供他们的孩子上学的幼儿园。”
秋若笙颔首:“对,先前还是你撮合的许大人去找的姑母呢。”
因着沈晏殊现在可以随意出宫了,偶尔也会回沈家看看,秋若笙对她还算是熟悉。
“把垚垚拿给姑母带好不好?”沈温年跟秋若笙商量,他知道孩子还这么小,就让他去外面不好,也要是不想个对策出来,这孩子以后就只能被困在沈府这一方小院里了,“她那里孩子多,我看教的也不是四书五经之类的古板书籍,偶尔还能去京城外郊游,我们也不要求他去学什么,就让姑母带着玩就行了。”
本以为秋若笙肯定会为难,毕竟这孩子可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还没有带多久就要放出去,她肯定舍不得,但没有想到,秋若笙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我看行,正好垚垚在断奶,我手头上堆积的事情也多,姑母能帮我带带孩子,那可真是太好了!”
原本秋若笙还在愁,她这样天天带着孩子没有办法做事情,听沈温年如此一说,觉得商部这个幼儿园开得简直太是时候了!
既能够帮她们看孩子,也能帮她们教育孩子,让她们这些有事情要做的母亲阿爹们没有后顾之忧。
高兴过后,秋若笙又有些犯愁:“就是母亲那边能够同意吗?”
沈母跟秋若笙这种自强自立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从小学的是三从四德,因此把这套观念也带给了下一辈,要求家里的孩子也要这样。
特别是沈杳这个异类的孩子,她觉得为了他的以后,得更加严加管教才对,只要他规矩学好了,以后未必不能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商部那边的女子、哥儿都能为官了,把孩子提前送去,说不得以后会有优势。”沈温年想了想说道。
他娘或许不会放弃继续培养沈杳,但是她觉得不会放弃以后沈杳能够进入商部为官的机会。
即使这个官还不是什么正式官,但只要能够经常入宫面见皇后,能在皇后面前为他们沈家美言几句,她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作为儿子,沈温年也同样把他娘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我就照着这个方向说,娘不会不同意的,说得还会请姑母来家里坐坐,让她费心了。”
“我知道了。”听沈温年这么一说,秋若笙松了一口气。
她不求她的孩子有多么聪明,能为家族做什么贡献,只要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以后选择一样自己喜欢做的事,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不必依附于人,开心快乐就行了。
沈家这边的事敲定了,这边,陈小妹出了府之后,就跟章禀文接上了。
“小文哥!”一出府,陈小妹就看到了在府外等她的章秉文。
章秉文看到她,问了她一声:“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陈小妹食量比一般女子要大一点,但这也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她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但刚从府里出来,我又觉得我饿了。”
她二哥说的,谈恋爱了就不能随便了,约会前好歹要打扮一番,于是吃了饭还她沐浴重新换了套衣服才出来的。
这么折磨一通下来,刚吃饱的肚子可不就又饿了。
“这不正好。”章秉文递给他一个油纸包,“刚买的糯米桂花糕,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哇,这个好好看看。”陈小妹打开这个油纸包,看到里面透明的糯米糕里撒着金黄色的桂花,还带着一股桂花的香甜,喜欢得不得了,“肯定很好吃。”
说着她也不矫情,拿了一个塞嘴里,眯了眯眼,朝章秉文笑道:“好吃。”
“是吧。”章秉文看着她的月牙眼,心中也欢喜,“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这家店的糕点,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嗯嗯!”陈小妹使劲点头,觉得章秉文简直太懂她了,但是毕竟刚吃了饭,她也吃不了多少,象征性地吃了两个后,就把油纸包给重新包了起来,舔了舔唇上的糕屑,问章秉文,“小文哥你在哪儿买的,我给我大哥二哥也买些。”
她的口味就是家里人的口味,不能厚此薄彼,每个人都要尝尝。
“就在我过来的那条街,我带你去买。”章秉文自从盛北回来后,就从陈府搬了出去,自己在外单独买了一处住所,不大,但安置他一个人绰绰有余了。
但他嘴上这样说着,行动上却是拿帕子出来给陈小妹擦了擦嘴:“别动,你这里还沾着一点,我给你擦干净。”
陈小妹就当真没有动了,站在原地耐心地等章秉文给他擦拭。
章秉文现在长得可高了,她记得她初次来他们家里的时候,十几岁的他比她没有高多少。
现在长得比他二哥还要高了。
二哥在私底下说他,这绝对有一米九了,一米九有多高,陈小妹不知道,但她现在看他,得仰着头看。
这会儿章秉文低下头,认真给她擦糕屑,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
陈小妹第一次发现,好像小文哥长得也挺好看的。
“好了。”章秉文没有注意到陈小妹的眼神,给他擦好糕屑后,收回帕子,变戏法般从怀里又取出一张红纸给陈小妹,“要上口脂吗?”
“现在不用。”陈小妹摇摇头,她天生不爱涂这个东西,但她想到待会儿她们还得去放花灯,“待会儿放花灯的时候你再给我。”
放花灯的时候,上个口脂也会显得庄重一点。
“好。”章秉文没有异议,“那我们先去买桂花糕,买完桂花糕,再去买花灯许愿。”“行。”陈小妹听完章秉文的安排没有意见,点点头,高高兴兴地跟着章秉文去买桂花糕。
可能因为这家做桂花糕的铺子做得太好了,明明刚刚章秉文刚才过来的时候,还没有人。
但等他领着陈小妹过去的时候,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他左右看了看,见旁边有家卖烧烤的铺子门前有空档,他将陈小妹领到这家铺子面前,要了只烧鸡,跟店家说:“店家,我家妹妹在你铺子上稍坐一会儿,我去隔壁铺子排个队。”
“好。”店家没有异议,麻溜地从炉子里取了只烧鸡出来给陈小妹打包,笑陈小妹道,“姑娘你好福气,都这么大了,你家哥哥还这么疼你。”
“是哩。”听这个店家这么一夸,陈小妹嘴上应声,心里却感觉暖暖的,小文哥真的很好!
“那你可好珍惜了,有了嫂子,你家哥哥可就没有这么疼你了。”店家看这姑娘也是个爽朗的,左右无事,愿意跟她聊聊。
“不会的,我哥哥会永远对我好的。”以前陈小妹听到这话,肯定会生气,因为陈烈酒就是因为有了许怀谦之后,对她稍微冷淡了那么一丢丢,但是现在她的哥哥是章秉文,这不是她亲哥,这是以后要跟她成婚的哥哥。
他会对她好一辈子的。
“那感情好。”店家看陈小妹这么天真,摇摇头,也没有触她的霉头,说一些不好的话。
闲谈的时间是跑得最快的,没过多久,章秉文就买好了桂花糕回来,见陈小妹和店家相谈甚欢,问了一句:“聊什么呢?”
“聊你会不会对我好一辈子。”陈小妹想也不想地把刚才他们的对话,又向章秉文问了一声。
“会。”章秉文连犹豫都没有犹豫,想也不想地就应了。
他喜欢的人,他为什么不会对她好一辈子,即使以后他们做不成夫妻,未来他也会把她当妹妹对她好的。
“看吧。”陈小妹胜利般向店家看过去。
店家无奈笑笑,倒是买完了糕点的章秉文好奇地问了店家一声:“店家,我看周围铺子的生意都挺好的,为何唯独你这儿没生意?”
这条街可以说是京城吃食最繁华的一条铺子了,现如今又是过节时节,正是生意上好的时候。
别家的铺子跟前都挤满了人,而这位店家铺子门前却是门可罗雀。
“我有生意哩。”店家乐呵呵地摇头,一点没有生意的愁气都没有,“我生意最好的时候,整条铺子都能排满我家的长队。”
这倒是勾起了陈小妹的好奇心:“怎么这会儿就变成了这样了?”
“那是因为我今日没有做我的拿手绝活,百味鸡,只做了烧鸡。”店家给他们解释,“人家没见我门前摆着拌百味的摊子,自然就不来了。”
“这样啊。”陈小妹听罢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好奇地问道,“那为什么你不做百味鸡啊?”
“因为鸡不够。”店家摇摇头,“平时做一回,大家都要抢着买,这节日做,那就更恐怖了,我们在乡下收不到那么多鸡,就只好控制生意了。”
这京都郊外就那么多百姓,养鸡的人家也就那么几户,一般京城**的酒楼铺子都有自己稳定的收鸡来源。
这家铺子的店家也是,他的鸡来源就那么几家,平时有京郊城外的人家拿鸡到铺子跟前卖,他们也收。
就是这种人家少,远远够不上铺子里的开销。
“现在日子比起以前好过多了,大家都舍得吃了。”说起这个店家还挺感慨,“有了许大人让百姓能够吃得上油和饭,又有章大人造福百姓的农具,百姓不再像以前苦哈哈的累了,卖鸡的人都少了,大家都攒着留着自家吃呢。”
店家在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章秉文听他还夸了自己一句,没什么反应地笑道:“这不巧了不是。”
“我家妹妹在盛北有个很大的养鸡场,养着好几万只鸡。”章秉文笑道,“她正愁拿这些鸡怎么办呢店家若是你需要鸡的话,不如找我家妹妹。”
“啊?”店家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小妹这个小姑娘,问了一声,“真的啊?”他怎么觉得这种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姑娘,不像是能干这种大事的人。
“当然是真的了。”章秉文跟店家说,“我妹妹在京郊码头包了艘运鸡的船,每三天都有一批鸡进京,你若是需要的话,尽管联系。”
章秉文和店家游刃有余地商量起来,看得在一旁的陈小妹极为愣神。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章秉文竟然会主动帮她做起生意来,她记忆里的小文哥不是在读书,就是在打铁刨木头,跟能说会道的做生意一点都不沾边的。
但她现在看他那扬着笑脸跟人谈生意的样子,心不遏制的疯狂跳动。
最后她也不知道生意有没有做成,直到章秉文跟店家谈完出店了,她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怎么不说话了。”章秉文出了店,看陈小妹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问了一声,“是不是我主动插手你的生意,你不高兴了。”
“啊?没有没有。”陈小妹回神听到了章秉文的话,赶紧摇头,脸红红的,很不好意思地问章秉文,“小文哥,你怎么帮我做起生意来了?”
“这不是应该的?”章秉文看她笑,“我多帮你做一点,你就不用到处相亲去卖鸡了。”
“啊?”说起这个陈小妹觉得好不好意思啊。
但章秉文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好意思一样,继续说道:“我害得你以后都不能去相亲卖鸡了,总要补偿给你吧。”
“我都给我的同僚们说好了,以后谁家要举办宴席,都到你这儿来订鸡。”
“宝珠,你失去的,我都会补偿给你的。”
章秉文越说陈小妹的心脏跳得越快,到最后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爆掉了,直接跑开了,把章秉文惊得一愣,他这是把人给吓跑了?
但好在他还没来得及失落,陈小妹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两个漂亮的莲花灯:“小文哥,你别说了,我们去放花灯吧。”
她怕她再多听一点,会忍不住今晚就嫁给他。
“好。”章秉文不敢再说,连忙拿着花灯带着陈小妹去了河边放花灯。
京城放花灯的河岸现在已经围着了不少放花灯的人了,河道上也亮起了星星点点的花灯。
章秉文和陈小妹也赶紧走了过去,拿出他们的花灯点上,许愿放入河中。
“小文哥你许的是什么?”看着他们放入的花灯随着水流漂流而下,陈小妹问了章秉文一声。
“愿我所爱之人都能健康如意。”章秉文想也不想地说了,又问陈小妹,“宝珠,你呢。”
“好巧哦。”陈小妹看着章秉文的眼睛,“我许的也是这个。”
愿我所爱之人和爱我之人皆能够健康如意。
今年中秋节,昌盛帝不在,宫里也没有大操大办,许怀谦给在京的每位官员发放了中秋礼,一担柿饼,几盒月饼,十两银子后就回家过了。
家里热闹过一番后,不管糯糯小朋友怎么撒娇卖萌,还是没有逃过许怀谦要把他送去幼儿园上学的魔爪。
“爹爹。”临行前,糯糯抓着他爹的衣服,像猫咪亲亲那样,把他爹的脸都给亲得满脸口水了,“不去嘛,糯糯不去嘛。”
“糯糯就跟着爹爹,阿爹!”
这小子为了黏着他和陈烈酒,真是什么手段都能上啊,许怀谦拿帕子擦干净脸上的口水,严肃告诉他:“不行,我已经跟沈山长说好了,你今日子要去的,若是你不去,爹爹岂不是失信于人。”
“爹爹可以说——”糯糯仰头,“我不去了。”
“不行哦,说好了要去的,就必须要去。”许怀谦摇头没有答应,“言出必行,我们糯糯是男子汉,不能说话不算数。”
“可是我还小嘛!”糯糯是小但不是傻,他一听许怀谦真的不要他了,两颗大眼睛立马就水汪汪了,一脸可怜样地去看陈烈酒,“——呜,阿爹,爹爹不要我了!”
“没有,没有。”陈烈酒看他跟许怀谦一个样的撒娇卖萌,还比他爹更会一招,装可怜,感觉到非常好笑,“爹爹怎么可能不要你,他是送去你读书又不是干别的,你放了学回来,不也一样能够看到我们。”
“不要,不要。”糯糯撇着嘴,使劲摇头,从许怀谦身上爬下来,哒哒两步又走到陈烈酒跟前,拉着他的衣服撒娇,“阿爹,阿爹,糯糯最喜欢你了,你别不要我嘛!”
陈烈酒蹲下身去摸他掉的金豆子,耐心跟他说:“没有不要你,你读书的地方就在阿爹做事的不远处,阿爹忙完了就去看你好不好?”
“不要嘛!”糯糯掉着眼泪,说什么也不同意,“我就要跟着阿爹嘛!”
“阿爹,你最好了。”糯糯一边哭一边去搂陈烈酒的肩膀,对着他的脸使劲亲,“阿爹,不要把糯糯送走嘛。”
哎哟,那一脸委屈的小模样,把陈烈酒的心都快哭化了,但是没办法多年的跑商已经将他的心变得如钢铁般坚硬,这会儿不管糯糯怎么哭,陈烈酒都是耐心跟他说,这学他非去上不可。
“阿爹跟你保证,真的没有不要糯糯,只是让糯糯跟着长乐姐姐还有阿稚哥哥一起玩。”
送他去上学,不是为了让他学会什么,主要是为了让他适应离开他和许怀谦的身旁,就像断奶一样,他也得断掉两个阿爹。
没有男孩子可以一直黏着父母的。
“呜呜呜呜呜呜——”糯糯见陈烈酒和许怀谦一样封心锁爱,对他铁石心肠说什么都不让他再跟着他们,伤心地大哭了起来。
就有一种自己被抛弃了的感觉。
他越哭还觉得不过瘾,还想学其他小孩那样躺在地方撒泼,奈何他了一眼脏兮兮的地板,爱干净的毛病犯了,捂着脸跑到一旁干净的地毯上躺下,开始打滚。
“呜呜呜呜呜,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这恐怕是糯糯小朋友哭得最伤心的一次了,房顶都快要叫他给哭垮了,“我就是不是不去嘛!”
许怀谦和陈烈酒看他这模样,感到好笑又无奈。
初次断父亲可以理解。
许怀谦揉了揉被他哭发胀的脑袋,第一次骗他:“好好好,我们不去,我们就去看看好不好,看看学校长什么样子,顺便送长乐姐姐和阿稚哥哥去上学好不好?”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糯糯小朋友,听他爹这么一说,天真地从地上坐起来,抽咽道:“……真的?”
面对儿子泪眼婆娑的眼睛,许怀谦闪躲了一下:“嗯。”“这还差不多——”糯糯小朋友抽抽噎噎地从地上爬起来,自己从他爹经常放帕子的娄篓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脸,擤了擤鼻涕,自己收拾自己。
他在收拾自己的时候,许怀谦给陈烈酒使了个眼神,陈烈酒心领神会地将他们给糯糯准备的小书包给收拾了起来。
果然等糯糯收拾好自己后,没有看见陈烈酒拿着的要送他去读书的小书包,一瞬间就开心了。
拉着许怀谦的衣角,要抱抱:“爹爹,抱抱。”
许怀谦把他抱起来:“干嘛?”
木马木马,两声重重的亲吻响儿,刚哭得红红的眼睛这会儿亮晶晶的:“亲亲爹爹,爹爹最好了!”
感受到自己刚擦拭干净的脸,又被他轻出了口水印子,许怀谦一脸无奈,早知晓他什么都学,当初跟陈烈酒亲吻的时候,就该避讳着点他,
现在大了,也学会到处亲人了。
“在外面不能随便亲人。”虽然骗儿子这学校不去,但实际上许怀谦还是会送他去的,教他,“不管是谁,都不能主动去亲他,知道吗?”
“知道!”糯糯点头,“只亲爹爹,阿爹!”
“嗯。”见他知道,许怀谦又教了教他,“除了不能随意亲别人以外,也不能随意去欺负别人。”
许怀谦抱着他出了房门,跟长乐和阿稚汇合上,同时也是在教他们两个:“不能随意拉女孩子和哥儿的头发和衣服,也不能去推他们,甚至是耍小手段吓唬他们。”
阿稚问了一声:“小手段是什么?”
“就是捉虫子之类的去吓唬姑娘、小哥儿。”许怀谦举了个例子,“或者是把一些很痒人的草弄在姑娘、小哥儿的身上,这种做法都是不对的,不是君子所为。”
“哦。”许怀谦这么一说,阿稚就懂了。
“如果你们看到有人这么欺负别的姑娘、小哥儿,你们一定要站出来制止。”许怀谦教他们,“这些低劣的事若是没有站出来制止,他们会变本加厉的。”
“阿稚糯糯,你们想想你们的长乐姐姐和清欢姐姐,被人这么欺负,你们能见死不救吗?”
“不能!”阿稚第一个站出来摇头,“我阿姐最好了,谁也不能欺负我阿姐。”
“打打打!”糯糯捏着拳头,也出了声,意思是打他们。
“对了,就是要这样。”许怀谦见两个孩子都听进去了,放心了不少。
马车驶去商部的幼儿园路上,许怀谦跟他们说了很多学校里男孩子欺负女孩子的把戏,让他们看见了不管是谁都要制止。
晃晃悠悠地去到幼儿园,这家幼儿园确实是按照许怀谦指点的那样来的。
门前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玩耍的,不能旋转只能前后动的木马,还没有大人高的滑梯,以及小巧的秋千等等,看上去就很吸引小孩子。
原本在家里一点都不想来学校的糯糯小朋友看到这新鲜的幼儿园都产生了一点兴趣。
“爹爹,看看。”他从许怀谦身上下来,想要到院子里去看看。
“去吧。”许怀谦也没有管他,他正愁怎么把他哄骗进去,看到他主动感兴趣高兴不已。
对最大的长乐说道:“长乐,帮叔叔看着一点弟弟,不用你哄他,看着就好了。”
“知道了。”长乐乖巧地点点头,主动带着两个弟弟进到幼儿园的院子里玩耍去了。
而另外一边,知道许怀谦今天要带三个孩子过来的沈晏殊也早早地从宫里出来等候了。
这会儿看到许怀谦领着三个孩子过来了,走到许怀谦面前问道:“就是这三个孩子了?”
“是。”许怀谦点点头,又给沈晏殊说了一些最基本的信息,“最大的那个女孩子已经学完了论语,麻烦你再教一点她其他的,剩下的两个,稍大一点的会一些基础字了,而最小的,什么也不太会,得麻烦你费心了。”
“没事,我这里也有一个小的什么都不会的。”沈晏殊摇摇头,她都已经收了一个一岁多,连话都说不清楚,走路都走不太稳的小孩。
相对于这三个比起那个一岁的还要大的小孩来说,已经很轻松了。
“这是我给孩子们准备的笔墨纸砚。”交代完了孩子们的情况,许怀谦和陈烈酒又从马车里取下三个孩子的书包,“里面有他们平日里喝水的水杯,还有碗筷,底下还有他们爱吃的一些吃食,哭了可以拿出来哄他们。”
看许怀谦絮絮叨叨的,沈晏殊都被逗笑了:“许大人果然疼爱孩子,只是送个上学,都这么不放心。”
许怀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好多,看来除了糯糯不想上学,他私心里也是舍不得。
也是,任谁手把手带了两年,突然有一天不带了,都会舍不得的。
“那行,他们就麻烦你了,我们就先撤了。”许怀谦看了眼正跟长乐和阿稚玩得开心,根本没有就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糯糯小朋友,拉着陈烈酒的手跑了,“阿酒,我们走。”
跑了好一阵子,跑出学校好远了,离着陈烈酒的衙署都有好远了,他问许怀谦:“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许怀谦从兜里掏出二十文钱来,笑嘻嘻地与陈烈酒说道:“带你去约会。”
陈烈酒挑眉:“约会?”
“嗯,我打听过了,这边街上有个面摊子的面做得可好了。”许怀谦与陈烈酒十指相扣,“我带你去尝尝,有了糯糯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出来约过会了。”
“嗯。”早上才在府里吃了饭的陈烈酒原本想说,他还不饿,但听许怀谦说他们很久没有单独约过会了,想也不想地跟他走了。
这边两个当爹的开开心心地去约会了,那边玩了许久的糯糯小朋友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朝许怀谦原本站着的位置看过去,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连马车都没有了。
面色一白,向长乐和阿稚说道:“爹,我爹,我阿爹,不见了!”
长乐和阿稚看过去,没觉得意外,安慰他道:“可能是叔叔和阿叔去上衙了,没事的糯糯,下了学,你又可以看到他们了。”
“不!”糯糯小朋友使劲摇头,“阿爹说了不上了!”
“不上了!”糯糯说着眼泪划拉一下就下来了,“他说了!他说了!”
哭着他就从木马上爬了下来,朝许怀谦消失的地方跑过去。
但很可惜,院子锁了,他被关外里面了。
哇的一声,糯糯小朋友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哭得可伤心了。
沈晏殊过来安慰他:“不哭,不哭,糯糯不哭哦,糯糯是乖孩子,爹爹阿爹等你放学了就来接你。”
“骗子!骗子!”糯糯意识到自己被骗后,坐在沈晏殊怀里,止不住地哀嚎。
“爹爹和阿爹都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沈晏殊带了一年多的孩子,也有经验了,“他们就是怕糯糯像现在这样,才会骗你的,糯糯是乖孩子,要让爹爹阿爹放心,就不能再哭了哦。”
“我不!哇——”糯糯不听,他哭着找到一个门框坐下,看着院子外面空荡荡的街道,哭得更伤心。
他爹就这么不要他了!
他的哭声惹来了门内一位看热闹的小朋友,他迈着走不稳还打着摆子的步伐向他走来,扶着门框,一双浅绿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糯糯,不明白,他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哭——”他问他。
“我爹不要我了呜呜——”糯糯小朋友停下哭声,看了他一眼,回复他的婴儿语。
原本垚垚小朋友不哭的,他向来大气,很少哭,被他爹娘送来这个幼儿园他也没有哭,这会儿一听糯糯说他爹不要他了,他才会被送来这个地方。
他觉得他爹娘可能也不要他了,毕竟他从出生开始就有人对他说不好的话,小小年纪的他,虽然不太能听明白那些话,但他也知道自己可能不招人喜欢。
于是坐在糯糯小朋友选择的另外一边门框上,扶着门,扯着嗓子,哇的一声也跟着哭了起来:“呜哇哇——”
“嗯?”糯糯正哭得伤心,见一旁有人学他台词,抹了抹眼泪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临时改了改词:“爹啊——”
正呜呜哇哇哭得伤心的垚垚小朋友突然看身旁的小朋友改了词,愣了愣,旋即也学他哭道:“爹啊——”
“呜……”糯糯本来就很伤心了,没想到旁边居然还有抢哭词的,更伤心了,“阿爹啊——”
只知道喊爹的垚垚小朋友,还不会喊阿爹两个字,见旁边的小朋友又换词了,不得不改了词:“爹啊!爹啊——”
“爹啊——”
“爹啊!爹啊!——”
两人各坐在门框一边,你哭一声,我哭一声的,哭得沈晏殊头疼地揉了揉脑袋,这知道的知道这是孩子舍不得爹娘,不知道还以为是两个大孝子在——
沈晏殊想了想就赶紧把写个念头给止住了,不能这样想孩子家长,脸上扬起慈祥的笑容走过去,挨个安抚,轻哄。
而两个偷跑的爹这会儿正高兴地吃着面呢,陈烈酒把碗里的鸡蛋和肉都挑给许怀谦吃:“阿谦,你吃。”
许怀谦又把肉和面夹在一块喂陈烈酒:“别光顾着我,你也吃。”
“好吃吧?”看陈烈酒吃了,许怀谦问他。
“嗯。”陈烈酒点头,问他,“你怎么知道的这家摊子?”
“户部的同僚说的。”许怀谦吃着面说,“他们啊,什么灵通的消息都有。”
主要是户部掌管钱粮和田地,像那处的果子丰收了,那处的铺子税收交得最高,他们都知道,从而就能知道什么东西赚钱,那家铺子的伙食最好吃。
许怀谦也是通过这个法子,想到了怎么给官员增加俸禄的事儿,等会儿跟陈烈酒吃了面回去就实施。
陈烈酒点了点头,吃了一口面,又问许怀谦:“那你身上的铜板又是从哪儿来的?”
为了给糯糯小朋友买笔墨纸砚,还有给他交学费,两人可谓是把压箱底的钱都掏出来,哪儿还有铜板。
“这个啊。”许怀谦把铜板拿出来,向陈烈酒得意道,“这是小妹听说糯糯要上学了,放在他小荷包里买零嘴的,他上个幼儿园买什么零嘴,我都给他掏出来了!”
一想到现在可能已经在幼儿园里发现他们不见了,在嚎啕大哭的糯糯小朋友,吃着用他的零嘴钱买得面食的陈烈酒赶紧往嘴里扒拉着,最后连汤都没有剩下。
嗯,别说,这用儿子的零嘴钱买的吃食,还怪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