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阅不足会显示防弹章,补足订阅或等三天可看本章。他在做这些的时候,王婉婉一错不错、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陈家都有些什么,许怀谦大概清楚后,转过身看向一直跟着他的王婉婉,笑着问她:“跟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王婉婉摇了摇头,见许怀谦伸着手要去拿茶壶倒水,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替他倒好,端在他面前,“二哥,以后这些事我来做就好了。”
千万千万不要自己动手,万一伤到哪儿、磕到哪儿,病情加重了,活不长久可咋办。
许怀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王婉婉待他的态度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正琢磨着,陈烈酒浩浩荡荡地带了一群人回来了。
许怀谦见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群人,个个推着手推车,灰头土脸地拉着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回来的石板木料土块,活像个刚拆迁回来的拆迁大队,端着茶杯走到院中诧异地问他:“你们这是?”
“把箱子给我搬进屋,剩下的扔在院子外面就行了。”陈烈酒指挥着人把东西放好,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回了许怀谦一句,“没事,我把你家拆了。”
“这些都是从你家给拆回来的料子。”忙了一上午的陈烈酒口渴得厉害,说完就快步走到厨房边上的水缸面前,掀开水缸盖子,拿起葫芦瓢就要舀水缸里的生水喝。
许怀谦眼皮跳了跳,本想问他,不是去要账么怎么又跑去拆家了,但做出来的举动却是,把手里刚端出来还没来得及喝的茶杯递给他:“还是喝这个吧,喝生水肚子里容易生虫。”
在这个没有化肥和农药污染的时代,虽然井里的水比起现代的矿泉水也不差,但细菌虫卵这些肉眼不太能看见的东西落在里面,人喝下去,生了病,在这里又不好治疗。
“哦、好。”听许怀谦这样一说,陈烈酒忙放下了手中的葫芦瓢,接过他的茶杯一饮而尽。解了渴,这才说道:“原来肚子里会生虫,是因为喝了生水的缘故啊。”
许怀谦点头:“嗯。”
因为工作的原因,许怀谦经常下乡,知道一些贫困山区的人们,为了方便,口渴了都是就地找水解决,从不考虑卫生问题,能喝就行了,导致很多人因此生病。
他们为了宣传这个卫生问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所以知道,不说严重了,根本没有人听。
“像地里的生菜瓜果要吃的时候,也最好清洗一番再吃,有时候不注意有虫卵落在上面,吃进肚子里,生一肚子的虫,啃你的内脏,吸你的血。”
许怀谦这番话,不仅把陈烈酒给说懵了,还把正在院子外面卸料的一群汉子给吓到了。
其中有个长得憨头憨脑的大汉,卸完推车上的石板,脑袋探到院子里来,朝许怀谦露出一个憨笑:“你就是我们大嫂吧,懂得可真多。”
前几年,大李村有个小孩死的时候就是肚子鼓得老大,有那好奇的人剖开他肚子一看,里面全都是虫子,当时大家伙吓得不行,还以为是中了什么邪,请巫婆来跳了三天三夜。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待许怀谦回话,陈烈酒率先瞥了过去:“不准叫大嫂,不尊重人,叫二哥就好。”
别人叫许怀谦大嫂,一定程度上的确可以满足一些陈烈酒的虚荣心,叫外人都知道,他以一个哥儿身招赘了,招的还是一个读书郎。
去到哪儿都很有排面。
可夫妻一体,他把面子建立在许怀谦的尊严之上,许怀谦过得不如意,对他心生恨意,于他又有何益处。
陈五憨憨地挠挠头,不太熟练地叫了声:“二哥。”
“叫什么都可以。”许怀谦对称呼一事并不在意,他入赘到陈家,现在吃陈家的,喝陈家的,被人叫一声大嫂又不会掉一块肉。转而问起刚才的事来:“你们把我家给拆了?”
“是啊。”陈烈酒见许怀谦没有生气,放心地说了:“就那个许大郎,算盘珠子打到十里外,我在大李村都听到响了。”
“他不就想把你抵押我给,然后侵占你的房子,霸占你的家产,介时他欠我的钱也还了,还能白得你的全部家产,想得倒是挺美,”陈烈酒哼了一声,“我就不让他如意。”
之前他就想这样干了,奈何没有名分,现在许怀谦是他的人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拿许怀谦的东西了,他为什么不拿?
恶霸就要有恶霸的样子。
你拆房子,你还有理是吧。
许怀谦看陈烈酒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骄傲表情,内心一阵凌乱。
原本他想先安定下来,等理清楚原主的记忆,再回去斗极品夺家产,结果一觉睡醒,他老婆一步到位,全都给他解决了。
那他以后干什么?
“房子放在那儿,早晚都要被人给霸占,还不如拆了拿回来,捡捡料子,有些还能用。”
许怀谦不说话,陈烈酒还以为他生气了,毕竟这事,他事先也没给他商量:“正好,今天大家伙都在,我待会儿挑些能用的料子,给你做个新茅房,保证你每次如厕都干干净净的,好不好。”
好在陈烈酒这些年也不是白把弟弟妹妹给带大的,别的本事没有,哄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昨天他就发现许怀谦进了一趟茅房出来后,脸色就不太好了。
先前他走镖的时候,知道大户人家家里有一种斜放板接水槽的流水厕,如厕后用水冲掉,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异味。
现在拿来哄许怀谦正好。
拆房子让大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许怀谦还能在心里为陈烈酒找补,他是为了帮自己找回场子。
可拆他家的房子给他修厕所……
别人的老婆哄老公都是亲亲抱抱,他老婆哄他则是给他修个厕所……
以后别人问起他老婆送他的第一个礼物是什么,他回答:厕所。
还真是
……很接地气。
偏偏陈烈酒没察觉到许怀谦的尴尬,怕他犹豫还添了一把火:“你要是点头,我马上让他们动工,保证让你今天就能用上,行不行?”
许怀谦深吸了口气:“随便你。”
“好嘞,我这就叫他们弄。”陈烈酒自动把随便你变成听你的,答应的那叫一个爽快。
许怀谦无奈,只好道:“我去拿茶壶给你们烧点水。”
“老大,你找的这个大嫂还挺好。”许怀谦一走,陈五由衷地感叹。
要换作是他,谁要是把他家房子给拆了,他能跟人拼命。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陈烈酒。
就算是他媳妇也不行。
毕竟有了房子,就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不管怎样,他都有个落脚处。
老大今天把人家房子给拆了,就等同于彻底断了许怀谦的后路,以后许怀谦想不做赘婿了,自请下堂都没有去路。
而这许怀谦竟然没有生气,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不得不说,人好、脾气也好。
“就是身体太差了。”陈五说完没忍住嘀咕了一声,瘦得跟个麻杆似的,身上都没有二两肉,一阵风就能吹跑,他怕他们老大会英年丧夫。
“都说了不许叫大嫂!”陈烈酒踢了他一脚,“还不快去挑料子,嘀咕些什么呢。”
挨了踹的陈五不敢在胡思乱想,找修茅厕可以用的料子去了,独留下陈烈酒看着许怀谦那走进厨房瘦得连衣裳都撑不起来的背影,若有所思了片刻。
农家起房子没有什么讲究的,只要有手有脚,有料子,会弄,就能开工了。
许怀谦拿着茶壶踏进厨房的时候都想好了,老婆主外了,他就主内吧。
正好,他以前下乡,也经常跟着村民们一块烧火做饭,这炉子和柴火灶他都会用,帮着做做饭,烧个水什么的还是挺手到擒来的。
他想得挺好,哪知,他前脚刚踏进厨房,后脚王婉婉就跟了进来:“二哥你别动,我来就好!”
说着就把许怀谦手里的茶壶给抢了,添好水,麻利地生起了炉子。
许怀谦:“???”
主内也不行?
王婉婉忙乎完,转过身见许怀谦还愣在原地,想了想,要是什么也不让许怀谦干,好像也不好。
“二哥,要不你回屋去数些铜板出来吧,大哥每次带了人去要账,回来都会每人给十文钱的力钱。”
这也是为什么陈烈酒一个哥儿能在村里做起收账买卖,陈氏宗族没人出来反对的原因。
十文钱看着是不多,可也能买两斤米了。
在地里刨一年的庄稼,也不见得有个几百文,而跟着陈烈酒一天就能有十文钱。
诚然不可能每天都有,但只要一个月能有个几天,攒个一两斗米,也能让家里日子好过上许多。那陈五家以前穷得都快饿死了,跟了陈烈酒都能吃上饱饭了。这带的可都是陈氏宗族的人呐。
“好。”许怀谦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他想到昨天陈烈酒把身家都交给了他,总算找到个活的他,点点头,去卧房把钱袋找了出来。
可他一拿,昨天鼓囊囊的钱袋子,现空得就剩一个底了。
里面除了几串铜钱和几个银角子外,一个银锞子都没有了。
许怀谦面色一僵。
他依稀记得早上陈烈酒起床的时候问他要过钱。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钱袋子里有帮钱庄收的账,我得拿回去销账。
意思就是,他拿走的那些全都是钱庄的钱。
剩下的这些才是他的家当???
这只鸡,正如陈贵家想的那样,用粮食养了好几年,里面有厚厚的一块鸡油。
许怀谦不仅拿它和着红枣枸杞炖了汤,还把鸡油炼出来,下了碗鸡油葱花面,吃得陈家三人,心满意足。
一个个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想,别人家养的鸡就是好吃。
但即便是吃了鸡陈小妹还是很不开心:“可惜,小鸡孵不成了。”
“没事,通往成功的道路总是曲折的,失败了我们再重新开始,”许怀谦学着陈烈酒捏了捏她脑袋上的两个小啾啾,“二哥明天陪你去村里收鸡蛋,再孵一次就是。”
别被五个鸡蛋的失败吓到了。
“好吧!”虽然陈小妹还是有点郁郁不乐,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她也只好接受现实。
次日,用过早饭,许怀谦看了会儿书,估摸着这个点家家户户都用过早饭了,这才和陈小妹提着个篮子,出门收鸡蛋去了。
因为脸不好的原因,许怀谦一直挺排斥跟村里接触的,最近他发现自己气色好了很多,人看着也不那么病恹恹了,只是可能因为还病着的原因,唇色和脸看上去还有些苍白,但已经到了可以见人的地步,这才放心大胆地出了门。
村里人家里养鸡的并不多,大多数都是散养个几只,等着下蛋给家里人补补身体,或者攒着进城去卖掉。
许怀谦要找的就是那种母鸡和公鸡都有养的人家,最好养得稍微多一点,这才有最近七天下的受过精的鸡蛋。
只是他俩提着鸡蛋在村里挨家挨户收时,村里人都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们,然后都说自家没有,让他上别家去找找。
怎么可能没有,许怀谦都听见母鸡下蛋的声音了!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带着孩子在村里学做衣服的陈朱氏看见他,犹豫了一会儿,想到那天陈烈酒给他们家那碗,让他们一家都回味无穷的红烧肉,觉得这样又会读书又会做饭,瞧着斯斯文文的人不像是村里人说的那样,病傻了。
悄悄把他拉到一边,给他说了实话
“陈贵家的一大早就来村里哭了,哭你家烈酒昨儿恶霸性子上来,拿着砍刀到她家乱打乱砍了一通,还打了她和三柱,把她家三柱打得都下不了地了……”
“还哭小妹小小年纪就会骑在男娃身上又抓又咬,以后没人敢提亲云云……”
“更哭你这个病秧子,嘴里没一句干净话,左一句死孩子,右一句死孩子的,天天把死挂在嘴边,怪不得生下来就是个短命的,还把爹娘给害死了……”
“还跟村里人说,你们要拿棉被孵小鸡,让村里人不要卖鸡蛋给你,怕你们孵不出小鸡,烈酒会去卖鸡蛋的人家家里闹事,说是他们的鸡蛋不行……”
“还有你那大伯母也出来帮腔了,说你脑瓜子笨,考上童生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要真能拿棉被孵出小鸡,你爹娘就不至于上山砍柴被狼咬死了……”
“最后还放狠话了,要是不怕陈烈酒那个恶霸到他们家里扒房子、打人,就随意把鸡蛋卖给你!”
陈朱氏嘀嘀咕咕一通,将陈贵家的和许怀谦的大伯母马翠芬的嘴脸学了个十成十,可想而知他和陈小妹这样大张旗鼓得出来收鸡蛋,不正好落了两人下怀,村里人怎么可能把鸡蛋卖给他?
就连陈朱氏听了都有心想劝许怀谦,要不然你还是不要孵小鸡了?这拿棉被孵小鸡闻所未闻,别最后小鸡没孵出来,落了个全村人的笑话。
她刚想劝,抬眼就看见许怀谦那双向来温和的眼睛里充满了火气,瞬间就把话收了回去。
算了,别人家的事,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许怀谦不发火,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以前他在乡下也见识过村里人嘴皮子多,东家长西家短说个不停,但像陈贵家的这样倒打一耙到处泼脏水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怎么不说自己教育不好孩子,让他跑人家家里犯贱呢?
还有他那大伯母,他没有去她家找她麻烦,她倒是率先找上门来。
当下他鸡蛋也不收了,拉着陈小妹转了身:“走,我们回家找人砌炕去!”
能打破流言的只有事实。
她们不是觉得他用棉被孵不出小鸡么?他偏要孵出来给他们看看!
到时候她们说的这些话,全都会不攻而破,希望流言蜚语的孽力反馈到她们自己身上时,也能如他这般淡然吧。
回了家,许怀谦一改往日慢慢来不着急的处事态度,直接给了陈烈酒十两银子,让他找人在后院的空地上再修一间宽一点的房子,屋里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大通铺的火炕。
剩下的钱全部给他换成种蛋!
村里收不到,他去镇上买总不会没有人卖给他吧?
陈烈酒直接被他这十两银子的大手笔给吓到了,顿了顿,只从他手里拿了五两:“只是起一间屋,买些种蛋,用不了这么些钱,我只要一半就行,剩下的还是攒着给你买药吧。”
许怀谦看着他拿走的五两,还顿在他被他给惊到的神态上,愣了愣:“你不觉得我冲动败家吗?”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呀,”陈烈酒拍了拍他肩膀,“再说了,你也不是乱花,你别有压力,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别为了挣个钱,把自己身体给累坏了。”
陈烈酒把钱拿走办事去了,许怀谦还愣在他那句年轻人上。
然后恍然记起,原主好像比陈烈酒小三岁,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才十七岁。
所以他以为的他在包容陈烈酒,实际上是陈烈酒在迁就他这个小孩?
“咳咳咳咳咳咳——”
许怀谦猛咳了几下,换了个时空,灵魂年纪没变,身体年纪变小了,他们这究竟是属于年上还是年下啊?
许怀谦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后院的房子却如雨后春笋般长了起来。
只是起间孵小鸡的屋子,又不是像要住人的房子那样,又不是起一间青砖瓦房的住房,泥土胚到处都是,陈烈酒没费什么力就买好了材料,召集小弟把房子起了起来。
隔壁的陈贵家见许怀谦去村里收鸡蛋没有收到,转而让陈烈酒折腾起了房子,不满地奴了奴嘴,跟村里看热闹的说闲话:“看吧,我就说他那棉被孵小鸡成不了事吧,这不就没折腾了。”
“说起来,这事,他还得好好感谢我呢,要不是我不让村里人卖种蛋给他,他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了。”
陈贵家的说着捆了捆腰,就是可怜了她这老腰。那天晚上被她那当家的知道,她去换米不仅没换到,还惹恼了陈烈酒,把她按在床上揍了半宿,到现在她这腰上的骨头还疼着,身上的瘀青也还没消。
本指着不让大家伙卖他鸡蛋,看一波他的笑话,没想到他转头折腾起了房子,瞬间转移了注意……
她正想着,许怀谦那温和的笑声传了过来:“贵婶说得是,我是得好好感谢你,要不是没有你,我也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
陈贵家的看过去,正好看见许怀谦那张还带着点苍白的脸正朝着她笑,无论她怎么品,都觉得许怀谦这笑里带着点渗人的味道。
还不待她琢磨过来,那边陈烈酒赶着牛,拉了一牛车的鸡蛋过来,正好停在他们面前。
有那眼尖有眼力见的,还来了句:“好像还都是种蛋来着。”
这下看热闹的人炸了
“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了不孵小鸡了么?”
“怎么还买这么多种蛋?”
“谁说我家不孵小鸡了?”许怀谦将众人的疑惑拉了过去,“我家不仅要孵小鸡,还要开个小鸡苗作坊,以后谁家里有想要养鸡的,可以随时来我家买鸡苗,乡里乡亲的,不收高价。”
正好村里这几天有不少在聚在周围看他就起房子热闹的,许怀谦趁势打了一波广告。
“这是还孵小鸡呢?”
“还不小打小闹了,要办作坊呢。”
“这不要母鸡抱窝,能成功吗?”
大家伙养鸡这么多年,只知道母鸡到季节会抱窝,他们只需要等母鸡想抱窝的时候,挑些种蛋放在窝里就行,还没听过这不需要母鸡抱窝就能孵出来的小鸡。
因此先前陈贵家的到村里哭着求大家不要卖鸡蛋给许怀谦,他们也答应了,可是现在见许怀谦买这么多鸡蛋回家,还信誓旦旦的说,以后可以到他家买鸡苗,他们又不确定了起来。
“乡亲们怕我孵不出小鸡,不肯卖鸡蛋给我,我理解,”许怀谦轻咳了一声,说出了他们的疑惑,“我就只好去城上收了二两银子的种蛋,大家不妨再多等等,看看我究竟能不能孵出来。”
许怀谦说的别的,村民们没记住,唯独记住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那得需要多少种蛋?!
一文钱两个鸡蛋,两千文就是四千个鸡蛋了!
这要是分摊到村里人家,一家少说也得赚个十来二十文的!
有这钱给家里添个针线,割斤肉什么的吃得不香吗,作甚要让给别人?
大家这一算,深觉自己亏大发了的村民们朝呼吁他们不要卖鸡蛋给许怀谦的陈贵家仇视地看过去。
深藏功与名的许怀谦,笑着招呼陈烈酒把鸡蛋给搬进他新修的孵化室里。
还热心地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可不能把老婆热到了。
村民们乍一看到许怀谦,还没想起来他是哪号人物,陈金虎还没有回来呢,而且长得也没有这般瘦弱啊。
许怀谦脸不红心不跳:“我是陈烈酒刚进门的赘婿。”
“哦——!”
他这么一说,村民们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前几天陈烈酒抢了个病秧子回家当赘婿来着。
只不过他们不是杏花村的人,听过也只当是个乐子听,不过心。
只有关切到自身利益的事时,才会分外关心。
“我们是来还账的,他不在家,你能不能做主?”
在家里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没有女主人夫郎也是一样的,但这赘婿……
村民们一时摸不准把许怀谦当主内的,还是主外的,得先问清楚。
陈烈酒外面的事,许怀谦一向不过问的,但人家都上门来了,他总不能畏畏缩缩地担不起事:“能的。”
说罢就转过身对陈小妹说道:“去找两个经常跟着你哥出去要账的人来。”
这么多人上门,陈小妹也不敢耽误,人嗖地一下就钻出了院门,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许怀谦打开院门:“都进来说话吧,别在院子外面站着,乡里乡亲的。”
转身又去正厅里搬了几条条凳出来招呼大家伙坐,有两个妇人、哥儿看他太过于瘦弱,还帮他搭了把手。
一伙人坐在条凳上,见许怀谦忙里忙外的又是搬凳子,又是拿碗倒水的,安排得井井有条。
配合他那弱柳扶风的瘦弱身材,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是男人,还真是个贤惠夫郎没差。
另外他们以欠债人的身份来收债人家里受到最好规格的礼待,也令他们颇为局促不安。
“赘……烈酒家的,”不知道喊什么差点就喊成赘婿了,“别忙乎了,我们坐坐就走了。”
“咳咳咳——”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只是稍微干点活,许怀谦就感觉肺部像是喘不上气一样难受,咳了几下,见陈小妹带着两个大汉回来了,也没强求,稍微平复些呼吸,就上前问道:“诸位都是来还账的?”
众人见许怀谦倚在厨房门边咳得弯了好几下腰,一个个吓得不行,别账没还成,还被碰瓷了。
那陈烈酒是谁啊。
是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恶霸,要是他这新过门的赘婿有个什么好歹,还不得挨家挨户把他们房子给掀了。
等许怀谦平复好情绪,一个个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我们都是来还账的,你看……这要是钱不够,有没有个章程。”
陈小妹带回来的两个大汉也是机灵的,见状忙到许怀谦身边耳语了几句,说清楚了情况。
乡下人,一年到头除了在地里刨吃食就挣不到什么钱了,要是遇到个灾年,地里收成不佳、赋税重、家里摊上事了,没有钱,怎么办呢。
找村里的大户借!
乡里乡亲的,人家也不能见死不救。但跟所有时代一样,借钱容易还钱难,又都是乡里乡亲,你怎么好意思去问人家要。
于是收账的就应运而生,借了钱,把借据给收账的,到时间我也不过问,自有收账的上门去催收。
既不得罪人,也不用费心费力去要账,两全其美。
可这要账也不是到期了拿着借据就耀武扬威的直接上门去要。
而是提前十五,他们会派人去欠债人家里提醒一次,告诉他们欠款日期就快要到了,该还钱了。
懂事儿的或者手里有钱的大多数都会当即就还了,部分还是没钱的这十五日再想办法筹措筹措,少数耍无赖不想还或者没钱直接不还的就需要他们出手了。
陈烈酒人好,一般要是真困难没钱的,他都会多宽限些日子;像那种穷苦人家,他有时候还会垫钱给他们还,还帮他们介绍活儿。
就如陈五家就是因为地里遭了灾,实在是还不上钱了,陈烈酒垫钱帮他还的,而后带着他到处要账,慢慢的把钱还了,日子也好过了起来。
但要是遇到许大郎那种,明明有钱但就是不想还的无赖,他就不会客气了!
而像今天这种所有欠债人主动上门的还钱的情况,两个大汉还没遇到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怀谦了解清楚后,颔了颔首,朝坐在院中的村民问去:“你们的借据都没到期,怎么都提前来还钱了呢?”
“额……”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像是没了法子,咬牙道,“我们不还没法子呀,地里收成还不没下来,也不知道收成咋样,家里就几间屋,要是还不上,给我们拆了,全家人都得去露宿……”
他们七嘴八舌各自诉说着,许怀谦只挑关键的听,还是陈烈酒把他家房子给拆了惹出来的事。
陈烈酒拆他家房子是不想让大房一家白占便宜,但在村里人和外村人看来,就是陈烈酒恶霸性子上来了。
欠他的钱,他就要抢你家的娃子当赘婿,拆你家的房子泄愤,逼得你不得不还钱。
虽说许家已经分家了,但在这个以孝为天,兄友弟恭的时代,分了家那也是一家人啊,何况现在许怀谦父母皆去世,大房还帮他操办过丧事,他入赘帮大房还债也是理所应当的。
怪就怪这陈烈酒太恶霸了,有人入赘了还不善罢甘休,还要强拆人房子的。
乡下人值钱的也只有田地房子了,许家这是有多余的房子拆,他们可没有啊,这要是还不上钱被陈烈酒拆了,一家人只能冻死在外面了。
想来想去,夜不能寐,最后全家人决定家里有什么还什么,先把钱还了再说,万一地里收成不好,也能让陈烈酒宽容一二。
许怀谦清楚后,看他们穿着补丁摞补丁的土灰色麻衣,脚下的布鞋穿烂了露着脚趾都舍不得扔,这还算好点的,更多的是穿着草鞋,打赤脚的,脚底板都有厚厚的一层硬茧。
知道他们都是穷苦人家,被陈烈酒去要账拆房子给吓到了。
“我家烈酒拆房子不是为了逼许家还钱,”许怀谦向他们解释,“他是为我拆的。”
“为你拆的?”一群人不解。
“嗯,”许怀谦点头,“许家大房欠钱不还,想拿我抵债,霸占我的房产,我家烈酒看不下去了这才替我拆了房子。”
陈烈酒拆房子的消息传得这么快,还都是说他不好的话,许怀谦不相信这里没有许家大房的手笔,一个敢欠钱不还,拿亲孙子、亲侄儿抵债的一家人,能这么善罢甘休了?
动动嘴皮子,模糊一下信息,煽动村民畏惧他,给陈烈酒找点不大不小的麻烦,又废不了什么功夫。
“这……”
果然许怀谦这一解释,不少人都犹豫了,只知道陈烈酒凶悍,要账还带拆人房子,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些隐情。
“我是自愿入赘到陈家的,跟我那大伯一家可没什么关系,他们霸占我的房产没给我打一声招呼,明明有钱还欠我家烈酒的钱不还,我家烈酒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了。”
许怀谦诉说着事实,也不刻意去为陈烈酒解释什么,在乡下做收账生意,还是有点威名好。
“他不会因为你们家欠了钱去要账还拆你们的房子,但也不会因为你们还不上钱而手软,所以大家放心,该怎样就怎样。”
“这……”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一晚上的好办法,到这儿使不上了,想相信许怀谦的话,但又想到陈烈酒的凶名,心中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样,”许怀谦看他们还是惶恐,又给了个办法,“你们手里有多少钱还多少,我再重新给你们写个借据,下次还钱就根据新借据来了。”
一些就是这么想的人家,拍腿同意:“这行,这行,这样行,这样好。”
这些都是向村里大户借钱的,没有利息,还一点少一点,当然同意,但还有一些是向钱庄借了钱,签了借据契约的就不同意了:“那我们这种有息钱的又怎么算,总不能我们提前还了些钱,息钱还是那么多吧。”
许怀谦就说肯定有麻烦在等着他,这不麻烦就来了。
“这个简单,”许怀谦倒也不怕事,去正厅里拿出纸笔来,“我给你们三种方法。”
“要不你们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该什么时候还什么还,要么你们可以这样,”没有算盘,许怀谦直接在纸上写了,“我按照你们借的钱和息钱,根据借据上的还钱时间,给你们算算每月该还多少,每月约定一个时间,到这个时间还上,一月一换借据。”
“要么还是上面这个方法,你们每还一次钱重新计算一次息钱。不过这种事,我们家烈酒做不了数,得跟各钱庄掌柜商议。上面两种,我现在就可以拍板,想要后面这种的,得再等等,看看各钱庄掌柜怎么说,再来决定。”
涉及到钱财的事,许怀谦不敢马虎,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并不厌其烦的给他们说清楚讲清楚。
别问他为什么对这些这么清楚了,说白了就是房贷人的心酸。
“那我要是没钱,可以每个月用鸡鸭鹅菜这些抵钱吗?”乡下没几个识字的,他们看不懂许怀谦那写写画画的玩意,但听许怀谦给他们一算,从原来借的好大一笔钱,变成每个月就只还很小一部分钱,很多人觉得跟他们家一只鸡鸭、几斗米的价格差不多,想以物抵债。
“这个我不能做主,”许怀谦看他提的东西,太多太杂,不太清楚物价的他,不太敢答应,“不过你们可以在村里或者周边村子问问有没有要买的。”
“……好吧。”许怀谦耐心又温柔,计划落空,也没人找事。
有些带了钱来的,当场表示要更换借据,许怀谦也不推诿,让陈小妹把陈烈酒的借据匣子抱出来,找到他的借据,对了手印,收了钱,按照旧的借据,给他写了张新的。只是在看到那身上长着有虱子有跳蚤的人家上前时,会剧烈地咳上两声,笑着对他说:“我身体不好,不想把病气传染给你,你离远些吧。”
村民们见他做事干脆又麻利,人还这般好,纷纷夸赞:“这陈烈酒家的可以啊!”
“识字又能干,人也好。”
“陈烈酒招了个好赘婿啊!”
对于村民们的夸赞,许怀谦不置可否,只是安安静静地写着他的借据。
村里人没有秘密,陈家院子来了这么多人,早就在村里传遍了,不少摸过来看热闹的村民,热闹没看到,看到这齐齐夸赞许怀谦的这一幕,纷纷张大了嘴。
这病秧子还有这能耐呢。
正想着,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陈烈酒回来了!他打狼回来了!”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目光都喊了过去,只见陈烈酒拿着草绳绑在肩上拖着个简易的木筏,正吃力地往家走。
一身红衣上沾染了不少泥土和草屑,干净白皙的脸上除了灰和血丝凝结的擦痕外,还有不知道在哪儿沾染上干掉血块,不但不显得落魄,反衬得他更加张扬明艳。
而他身后的木筏上拖着五六条毛色油光滑亮的死狼,一看便知,这些狼是他弄死。
放下笔,出来接人的许怀谦看到这一幕的陈烈酒,眼睛里泛起了星星。
我老婆好帅。
小女孩奇怪地瞅了他一眼,然后挺直了胸,一副大姐大的架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家老三,陈宝珠是也。”
小丫头片子,还挺有派头。
许怀谦轻咳了一声,笑笑:“陈三小姐好,你大哥呢?”
陈三小姐!!!!
陈宝珠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从来!从来!没有人这么礼貌地叫过她。
显得她像个千金小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