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天黑,帮忙做工的人都散了,灶台也已经收拾干净。
乔雅南抱着雨靴看着才建起来近两米的新房子,在老房子的基础上往外移了一些,还往左右扩了不少,后山也往里推进到怀信觉得就算再次滑坡也冲不到屋子的地步。
如今用来建屋子的图纸是怀信画的第六稿,前边五稿都被她否了。便是现在这一稿看着仍然过于宽敞,可和前边那几稿比至少像是村里该有的房子,就他第一稿那图纸实在是过于精美了些,那些个乡绅住的都没那么好。
想起被她否了后怀信嘀嘀咕咕的模样乔雅南笑了笑,五间居室,加一间杂屋,一间柴房,一间灶屋,一间矛房,一间沐浴房,前院到时还会搭棚,样样齐全,这在乡里已经是大户人家,偏他还觉得太过简单,恨不得再加上马房,下人房,书房等等。
这就是阶层的思维差距,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情分淡了,未必还能如此。她是个悲观主义者,没法把事情想得太好。
“雅南。”
乔雅南回头,是乔燕:“怎么过来了?”
乔燕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眼前这还只建了一点的房子:“今年初的时候表哥来家里拜年,爹娘留他住了一天,第二天他走了我心里很难受,想哭,特别想有人能陪陪我。”
乔燕转头对上她的视线,眼神有点羞怯:“我和表哥两年前就定亲了。”
所以这是感同身受,安慰她来了,乔雅南捏了捏了她的脸:“我没事。”
“我们是姐妹嘛!”乔燕挽住她的手臂:“虽然我什么都不会,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我可以听你说话。”
姐妹啊!乔雅南觉得自己挺愧对这个词,她待这十四五岁的姑娘与其说是当姐妹,倒更像是长辈。不过之后她可以试试当个姐妹,不能总想着长人家一辈。
“今天的肉好吃吗?”
“好吃!”乔燕吞了口口水:“但是我们都没多吃,省下带回家了。”
“明儿我再做。”
乔燕眼睛亮了:“我都要盼着你这房子建得慢一点了,这样就可以多吃几顿肉了嘿嘿。”
“还早着呢!”乔雅南带着她往兴叔家走,边问:“成亲的日子定了吗?”
“定了,明年二月初八。”说到这事乔燕欢喜雀跃之余又有点不好意思,带着一脸羞意低下头去。
乔雅南想了想若是自己新婚大喜……念头这么一转她就放弃了,想象不出来自己会有这般模样,她清楚自己的毛病,有的时候确实是太过于理智了。
“天不早了,回去吧,明儿早些过来陪我说话。”乔雅南凑近了低声道:“教你写你表哥的名字。”
乔燕顿时喜上眉梢:“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乔雅南笑:“之前教你的字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了,我每天都有练,不信我明天写给你看。”
“行,是不是真练了我一看你的字就知道。”乔雅南推开她离得过近的脑袋:“赶紧回,天黑了。”
“那明儿见。”
“明儿见。”
兴婶娘早就在张望,听着动静等人走了才抱着小修齐走出来:“她在家里等了一会,还以为回去了。”
“估计是一出来就看到我了。”两人一起进屋,兴婶娘偷眼瞧她的神情,本就不是嘴巧的人,这会更不知道要怎么劝。
“我没事,婶娘。”乔雅南把皮靴放到床上挨着枕头,上前接过直往她身上扑腾的小修齐,亲了亲他额头笑道:“慢说未婚夫妻,便是成亲了他也有离家去忙活的时候,离别本就是人生常态,我适应适应就好了。”
“他家真的……”兴婶娘拉着她在床沿坐下:“我不是信不过小沈先生,就是觉得他太好了才希望你们好好的,不要有一点波澜。”
“下一刻的事尚且说不好,明天,明年的事又怎么知道。”乔雅南笑了笑:“我把眼下的日子过好,其他的就交给命运吧,何叔说得对,想那么多做甚,想了也白想,这事主动权不在我手里。”
什么什么主动权,兴婶娘听得一脸懵:“我听不大懂……”
乔雅南大笑:“就是说不用着急,什么事都没有。”
兴婶娘显见的放心下来,连连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别多想。我去把家里收拾收拾,今晚我带小修齐睡,你轻松轻松。”
“我不和婶娘客气。”
“和我客气才不对。”兴婶娘捏了捏小修齐的脸,带着一脸‘放心了’的神情离开。
笑容渐渐从脸上褪下,乔雅南看向床头的皮靴,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做这双鞋的人。
借着最后一点亮光,沈忠看到了在屋顶上坐着的大公子,他顺着楼梯爬上去。
“忠叔你不用看得这么紧,我不会跑。”沈怀信突的一笑:“我就算跑回去她也会赶我走。”
“‘跑回去’,如今我们不是在回去的路上吗?”沈忠在他身边坐下来:“那姑娘行事和我们预料中的不大一样,来的路上我都在想,若她要跟着回京,而你一意要带上,我该如何。”
“大伯没有交待?”
“大人对我的交待就是听你的,所以才需要我去想那些事,若大人告知我如何做,哪里还用得着我去伤脑筋,照做便是。”
沉默片刻,沈怀信低声道:“抱歉,我不该冲忠叔你发脾气。”
“认识大公子这么多年,难得见大公子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沈忠抬头看着闪烁的星星笑道:“很喜欢那姑娘?”
“喜欢到想聘她为妻的程度。”
“她不愿?”
沈怀信看向忠叔,不知这短短时间他怎么看出来的。
沈忠仿佛脑后也长了眼睛,回过头来笑道:“对你没有半句挽留,积极的给你收拾包袱,你都当众表心迹了她也没有回应。忠叔只是老了,眼睛还看得见。”
沈怀信伏到膝盖上:“她不信我。”
“我倒觉得她并非不信你,她只是太清醒了,这才最难得。”沈忠笑:“没想到小门小户竟能养出来这样的姑娘。”
小门小户吗?乔家也许是,但文家绝不是。
一个不想和外人聊起心尖上的人,一个把着分寸不过界,两人有志一同的歇了这个话题。
沈忠起身道:“天黑了,早些进屋歇着,明儿一早还要赶路。”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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