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和何叔一起把床装好,乔雅南又进进出出的把床铺好,屋子里全是说笑声,好不热闹。
老妇人在屋里听着,嘴角不由也带了笑,清苦日子百般滋味,能让甜味泛在最上头,可见确实是坚韧之人。
乔雅南脚步轻快的冲回屋里,搀起坐着没动的老人边往外走边道:“我们回村不久,这屋子也是新建的,没什么底蕴,就只备了床和一个箱子,您别嫌弃。”
老妇人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觉得她说得太谦虚了,这也实在太简陋了些,不过是她麻烦了别人,这会便也极为客气:“多谢姑娘给我一个栖身之地。”
“您别这么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说不定以后还是您帮我的忙呢!”乔雅南上前摸了摸床柱:“您来看看这床,是我叔爷做的,精巧极了。”
老妇人真就上前看了看,她见惯好东西,可此时见着这床的做工,除了木料比不得,做工方面确实极为精致,她点头:“好手艺。”
“是吧!”乔雅南一脸的与有荣蔫:“您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歇上一段时日,等心情好了就什么都想得通了。”
老妇人看着她神情熠熠的样子不由得道:“姑娘的精气神真好。”
“总不能天天愁眉苦恼的,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乔雅南背着手抬头看向框架上那些复杂的纹路:“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笑了笑,乔雅南看向老妇人:“婆婆,您先将就着住住,东西我再慢慢添置。”
老妇人看着她的笑脸回道:“太麻烦你了,这就已经很好。”
“不麻烦,说起来还是婆婆帮了我的大忙,搬了新居家里正缺个长辈坐镇,婆婆先把着这个位置几日帮我镇镇,您要是和我客气,我这点私心就越加上不得台面了。”
句句给人留体面,事事给人留余地,但又真心实意,没有丝毫油滑之感,只让人觉得身心舒坦,这样的本事不是谁人都有。
老妇人看着快步出去的姑娘很快抱着两捆草进来往床上铺,边细细碎碎的说着这草她在太阳底下暴晒过,这会闻着都有太阳的气味,让她过去闻一闻。
她真就过去了,把这干爽的枯草在床上铺平,又听她念叨她家里柴房堆着的那些个木柴,枯草,喂马的青草,都是族叔族兄弟们送来的,还越用越多。
她面上看不出半点受之有愧,只有因为得到族人这般对待而开心的笑容,若她是个单纯不知世事的姑娘家也就罢了,可观她言行分明是个人情世故懂得极深的人。
老妇人低下头去,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婆婆,我也就能拿出这些东西来了。”乔雅南哪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把床单铺好后坐上去试了试,道:“还挺舒服的,您来坐坐看。”
老妇人坐上去:“很软和。”
“被褥我让婶娘帮忙在缝了,针线活我实在是不擅长。”乔雅南自揭其短,拍了拍手起身道:“您适应适应新住处,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和我说。”
“有住处已经很好了,多谢姑娘。”
乔雅南也不多做客套,挥挥手就出去忙了。她其实有一大堆的事要忙,定下的那些章程她知道不会有任何问题,等明天保人到位,几方签字画押后这买卖就得做起来了,她还得尽快给即将起航的作坊定个章程才行。
老妇人的到来对桂花里的事没有丝毫影响,一切事情都在乔雅南的计划中有序进行。下晌时乔二叔过来了一趟,告知她全族人都按了手印。里长也将她写的一份东西让桂花里所有人按了手印,这东西一式三份,一份送过来留在她手里,好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这点自保意识还是有的。
这一下午桂花里的人净按手印了,不过知道大丫头要做什么也是按得心甘情愿,期待之余又忐忑,就怕事情生什么变故成为空谈。
晚饭时老妇人自觉去了灶屋帮着带孩子,乔修成终于不用一边带小弟一边看火。
饭桌上多了个人和往常也无不同,只是在老妇人想抢着去洗碗时被拦了:“咱们家有洗碗工,婆婆您歇歇。”
洗碗工修成任劳任怨,完全没有反抗的气性,端着盆去了灶屋外的沟渠边洗刷,耳朵高高竖起听着屋里的动静,家里的事他都得知晓才行。
老妇人看看姐姐又看看弟弟,神情颇有些无语:“二公子是读书人,怎能做这些事……”
“读书人怎么了?喝露水就能活不成?”乔雅南抱起小修齐逗弄,边道:“别把读书人看得那么那么了不得,供着敬着,被这么对待着他便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同吃五谷杂粮,同样需得吃喝拉撒睡,同样要遵循世间规则做个遵纪守法的人,和我们也没什么不同。”
乔修成本就垂着的头垂得更低了,他哪里是高人一等,分明哪哪都比不过姐姐。
何七瞥义子一眼,觉得要这小子生出高人一等的心思怕是不容易,毕竟那自卑都刚从骨子里拔出来。前有沈怀信镇着他学识上的骄傲,身边还有个七窍玲珑心的姐姐随时鞭策,就算是个恶人投胎都能掰正了。
比起这个,他对眼前这老婆子更加提防。
“嬷嬷尊姓大名。”
老妇人对这人不敢怠慢,微微倾身一礼,道:“老身幼时曾姓周,七岁时被卖入牙行,几经辗转去了京城秦家,得了秦夫人青睐送到大姑娘身边伴她长大。大姑娘出嫁时我做为陪嫁去了孟府,后来得大姑娘信任做了掌事娘子,半辈子尽心尽力为大姑娘谋划。大姑娘念我忠心,四个月前烧了我的奴籍还我自由身,我便回了老家寿乐县,寻得家人,只是没想到……”
乔雅南默默听着,她不好问的何叔都帮她问出来了。
寿乐县在常信县的上游,都不是大县,走过来倒也寻常。且京城确有秦孟两家,并且也是姻亲,何七又问:“你既得主家看重,怎会不给你婚配?”
“大姑娘有给我做主,只是我福薄,成亲不久他便身故,未留下一儿半女,几十年便也这么过来了。”老妇人低下头去:“后来常有寄银钱回家,本以为靠着这情份兄弟一家也该待我好,却没想到只有我这么想。”
“正常人都会这么想,所以他们才是不正常的人。”乔雅南对何叔轻轻摇头,把小修齐往老婆婆怀里一放道:“来来,您抱抱这肉墩墩,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突然换了地儿,小修齐茫然四顾,看向抱着自己的人扬着小手就咯咯笑开了,那无忧无虑的样子引得老妇人也笑了起来。
今天家里有人生日,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