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朝十九年十二月十五,所有乔家人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天。
什么都没做,在家里就收到了钱,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凡是还有口气的每个人都分到了两百文,有个五口人的就能得到整整一贯钱!
这种感觉就好像天上掉钱了,还是数着人头,算着个数的掉!
过年的钱有了,买种子的钱有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送孩子上学堂的事儿,好像也能想一想了!
乔家人捧着那钱就和做梦一样,往米缸里藏,往被褥里塞,往神龛上放……哪哪都觉得不保险,沉甸甸的抱着捂被子里才让他们有了点真实感。
那个天天忙个不停的作坊直至此时,才让乔家两百余口人有了一种真属于乔家的感觉,大丫头做到了她承诺的给乔家所有人分钱!
对,小乔,现在该叫小乔了。
哪怕是被叮嘱不要大声嚷嚷,乔家人的兴奋隔着土砖屋也无声的传了出来。
几家欢喜几家愁,和乔家相比,桂花里的其他人家自然沉默许多。但今年大家的日子总体来说还是比往年好过的,卖桂花的钱,野猪的钱,再加上卖乔记的吃食和卖笋的钱,便是今年一季粮食欠收,手里竟也比往年多余了好几个钱。
说酸话的有,眼红的也有,但更多的是感慨,还是得读书啊!乔家大丫头要不是读书了脑子能有那么好用?还有那乔修成,庶子出身,在哪不是低人一头?可看看那聪慧样儿,据说一有空就教作坊里的人识字,明年还打算去考童生了,谁敢小看他!
姐弟俩都还这么年轻,谁知道以后是不是会有更大的出息。尤其是乔修成,以后指不定就成大官了,趁着现在还能巴结得上,得好好和人处着,至少不能得罪了去,不求得着什么大好处,手指间能漏一点,他们日子就好过了!
乔雅南暂时还没感觉到大家的热情,她很用心的开始准备年礼,挑了十八这个好日子去县里。
何七每天忙着送货,好些了的乔二叔给她当车夫,这也让乔雅南再次感觉到了人员上的捉襟见肘,只盼着何叔的袍泽能来得快些。
这次去县里周嬷嬷陪着一起,在路上就轻声和姑娘说着拜访的那些个规矩。
乔雅南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不花钱就能学到这些,简直就大赚特赚!
到得城门,宋只看到马车赶紧迎了上来:“姑娘有些日子没来县里了。”
“最近都不用我跑。”乔雅南笑着递上一份拜帖:“烦请宋队长帮个忙,这段时间受大人诸多照拂,小女想登门拜谢,若大人公务繁忙,来个管事也是使得的。”
宋只会意:“得了话我去铺子里找姑娘。”
“麻烦了。”
宋只挥挥手示意马车进城,这样的麻烦他希望越多越好,如今谁不知道他被大人看重。
衙门事儿本就不多,到了年底更是清闲。卫清源喜绘丹青,每每这时候无人会不识趣的来扰他,但宋只不在其列。
“大人,乔姑娘进城了,说是想登门拜谢大人的照拂。”宋只双手将拜帖奉上。
卫清源抬头有些意外,抬头看了一眼,放下笔擦了擦手,打开拜帖看了看,笑道:“世家作派。若非知晓她底细,本官都要以为她是哪家养出来的大家千金。”将画纸挪开一点,卫清源写了回帖递给宋只:“你直接把人带来,无需通传。”
“是。”见大人没其他吩咐,宋只告退离开。
卫清源把长随叫来做了些吩咐,长随一一记下,犹豫着问:“可要叫姨娘前来作陪?”
“不必。”卫清源挥手示意他下去,若来的是旁人,让姨娘来作个陪也无妨,总归这地头他说了算。可乔雅南这作派完全是按着大家规矩来的,能接待她的女眷只有他夫人。夫人未随他赴任的情况下,让姨娘露面却是贻笑大方了。
乔雅南先去了趟医馆。
老大夫精神抖擞,见她身后的两人一人提了个大篮子眼神就亮了:“又折腾出什么好吃的了?”
“做了些肉泥和鱼。”乔雅南把篮子的盖子掀了,露出里面两个钵钵,又揭了钵钵的盖子,香味扑鼻而来。
老大夫嗅了嗅,看到她体贴的放了签子,边问边动手:“还是用那些料做的?”
“调整了一下,味道有点变化。”乔雅南笑:“这个暂时不打算放铺子里卖,找不到固定供货的地方。”
老大夫慢慢嚼着,品出这其中的变化后点头:“鱼和肉本就是好东西,和什么菜炒一起都好吃,佐料放太多反倒把它本来的味道遮住了,这样就挺好。”
“您要是喜欢下次做了让人给您带来,只供您一个还是供得起的。”
老大夫又签了一块放进嘴里,胡子上沾了油也不在意,眼睛却盯上了另一个篮子:“那里面又是什么?”
“入冬前何叔打了些野味,他处理这些很有一套,您随便怎么做都好吃。”说着话,乔雅南揭开竹子编成的盖子给他看,里面全是扎扎实实的肉。
“我下次再来县里您怕是歇业了,年后又得等出了节才来开铺,先提前向您拜个早年,待节后再来拜会。”
老大夫看看这个篮子,又看看那个篮子,笑得胡子直抖:“自打相识,你是没少来看病,不是你就是你身边的人。我呢,没少得着口福。挺好,都没吃着亏。”
乔雅南自家知自家事,老大夫也就得了口吃的,这东西可吃可不吃,可老大夫帮她的都是实打实的。
不过有些事记在心里就好,这会便笑:“亏难吃,不如吃点好吃的。”
老大夫终于放下了签子,接过徒儿递来的手帕擦了手后又去擦胡子,边道:“听说你有意让你兄弟参加年后的童生试?”
这是哪个大喇叭替她传出来的?乔雅南问得干脆:“您从哪听说的?”
“乔记。”老大夫也不知是有意提醒还是怎么,回得很是痛快。
知道问题在哪,乔雅南也就不急了,回道:“是有这个打算。”
“不用去找旁的廪生做保,我有认识的。”
这正是乔雅南犯难的事,乔家在读书人这一块底子薄得都塌进地基了,可必须有廪生做保,修成才能参加考试。
这下好了,问题解决了,乔雅南当即道谢。
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