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比众人以为的还要丰盛,大碗的肉,整条的鱼,作坊里每个种类的吃食也都样样不缺,吃得一众人嘴角流油,比过年还像过年。
老族长就挑着这个时机站起身来向大家宣告:“节后,‘乔记’将在桂花办学堂,村里所有七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可前来上学,无需束脩,外嫁女的子女明年亦可。”
全场一静,随即哗然,学堂?乔家要办学堂?还不用交束脩?有这好事?
兴奋的有,激动的有,不信的有,当然,不满的也有。
“凭什么外嫁女的子女就要等明年?!”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声,老族长往那个方向看去:“今年头一年,很多事都心里没底,所以第一年只收村里的孩子,待今年攒足了经验,明年就能多收一些了。”
这理由非常说得过去,没做过的事不都是先谨慎的摸索着来。可对有些人来说这就是狡辩,什么好处都得立刻捞手里才是实实在在的,口头上的都不算。
当即又有人道:“也多不了几个,怎么就不能一并收了。”
这么一说,原本打算偃旗息鼓的人顿时觉得有理,纷纷附和:“就是,还定了年龄,正好这个年纪的娃儿能有几个,占得了多大地儿。”
“我家大的就十六了,要是早一年办这村学,他不就也能去认几个字了?”
“认了字可不得了,说不定都能去县里做管事了。”
“就是,我家小的正好十五,明年就进不去了。”
“……”
七嘴八舌的话远远近近的传来,得着好处的本村人都不好吱声,毕竟这些也都不是外人,拐着弯儿全是亲戚,他们这会要是吱声,这指定得吵架。
里长正准备和稀泥,就听得又有人道:“乔家那丫头你怎么想的,有点什么好事还非得将外嫁女刨除出去,你是不是忘了将来你也是外嫁女!”
乔雅南没想到一桩好事也能给自己惹来一身骚,她都气笑了。
这话显然也是捅了马蜂窝,不少人都变了脸色,可后面还有。
“她爹娘不在了,婚事不得族里给她做主?乔家能让这好处给外人占了?说不定到时直接就在本村的表亲里给她找一家,你当人家和我们一样呢?”
“还真是,嫁在本村不就行了。”
“……”
乔家人个个沉了脸,这把乔家人说成啥了!
老族长气得胡子直翘,指着那一团人就要骂,乔雅南先把站起来怒目相视的修成按着坐下,又对气得脸都黑了的老族长道:“大伯爷您别气,让她们说,我听听还有什么说道。”
她这么一说,那些人反倒收了声,场面安静得尴尬,一桌子肉都不那么香了。
乔雅南率先夹了一筷子肉到碗里:“吃啊,都看着我做什么。”
乔老三安慰她:“你别听她们瞎说,族里没人有那个心思。”
“她们小看我,您可别小看我,我不会这点话都受不住。”乔雅南放下筷子:“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可就说了。”
一阵沉默。
乔雅南真就说了:“我是替家族挣了钱,也带动村里的人挣了几个钱过年,可你们没分到半分好处。本就存着火了,想进作坊却还进不去,心里早就不爽了。如今找着机会闹这一场,想着说不定就能闹到好处了是不是?”这番话说进了一些人心底,更没人说话了。
“照你们这想法,是你们得不到好处,也不想让娘家人得到,搅黄了大家都别好。”乔雅南笑着评价:“真蠢。”
“你有多聪明?你不会以为乔家能让你带着作坊嫁人吧?”
乔雅南终于看到开了几次口的那人,有些老相,灰扑扑的看不出年纪,敢这么说话,多半不是乔家人,在这宗族拥有无上权利的时代,乔家人没那个胆子当着大伯爷的面说这话。
乔老四离着近,认出来那人后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我说怎么敢这么不顾娘家人,原来是刘家的。”
看乔雅南面露不解,乔老四解释道:“她家就她一个女儿。”
那就怪不得了,娘家但凡有个兄弟也不敢这么闹,不过:“不都说娘家是出嫁女的靠山吗?就这么盼着靠山倒了?那不如……”
乔雅南战略性的停下话头。
那女人脸色一变,猛的站了起来,她身边的人拽都拽不住:“你一个外面回来的还想赶我爹娘走?”
“我没说啊!不过你倒提醒我了,那……”
“我娘家几辈人都在桂花里,他们没犯半点错,你没资格!”女人色厉内荏的说完,旋即又看向梅序:“里长,我爹娘老实一辈子,你不能因为她几句话就赶他们走!”
里长又气又无奈:“你就不能少说几句?”
“我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就因为我嫁到外村去了,挣钱没我的份,念书没我娃儿的份,我还没能说了?”妇人边说边抹泪:“要早知道这样,我就是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嫁到外村去。”
乔雅南心里本来挺不舒服,她也不是冤大头,受了气自然要出,可看对方这样心又软了。还是因着太穷了,什么都没有,所以才这么在意,但凡日子过得好一点也不会去做这得罪人的事。
穷是原罪啊!
苦大仇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乔雅南道:“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同样的,做买卖也得慢慢来。作坊一开始收了十九个人做事,但是一开始的时候有的人根本没事做,后来随着卖的量越来越大才忙起来。建学堂也是,得先把这事儿办成事,然后把这事办稳妥了,之后再慢慢做大。”
“今年要建作坊,甚至不止一个,花的钱说不定会比挣的还快,可乔家仍然愿意从作坊挤出钱来办村学。要建学堂,要请先生,零碎的事不知有多少,这些事全是我们乔家在干。你什么都不需要,只要等一年就能把孩子送来读书识字,却还要指责我做得不对,这是个什么理儿?我要真改了主意,村学变族学,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后面这句话威力巨大,这下都不用她再说什么了,那妇人的父母就赶紧拽着她离开了,怕她再乱说话,那母亲还把她嘴捂住,他们还要在这村里生活的。
疱疹加荨麻疹,一身红坨,痒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