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雅南挽着袖子进了灶屋,边问:“想吃什么?”
想吃的太多了,沈怀信脑子里浮现出雅南做过的每一道菜,可眼下不是时候,他道:“做点简单的,再备点干粮路上吃。”
周嬷嬷适时提醒:“姑娘,我醒了面。”
“那我们都吃面,剩下的做成包子带上。我抻面不行,婆婆,你帮我。”
见她待自己的态度还和之前一样,周嬷嬷脸上笑意都多了,忙得越加利索。
沈怀信离开时这屋子还没建好,这会看着这亮堂极了的灶屋,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往灶台前一坐,一副准备帮忙烧火的模样,看着就是做熟了的。
周嬷嬷忍笑,也不知姑娘是怎么把个只知读书的公子调教成这般的,但这样有烟火气的公子,比之前好。
乔雅南从橱柜里把肉拿出来准备剁馅,一回头看他坐在那里怔了怔。
那时,也是如此。
每到做饭时他就坐那帮忙烧火,一开始总烧不好,满屋子烟,后来学会了把火心挖空,从那之后烧火的事就成了他的,直至他离开。
现在他回来了,穿着一身状元服坐在那里,依旧等着帮她烧火。
这个人,是真的回来了。
迟来的真实感让乔雅南鼻子泛酸,当只有自己时,她就是自己的天,是弟弟的天,是依靠着她的所有人的天,内心紧绷着的那根弦时时刻刻在告诉她不能软弱,要多攒一些立身的底气。
可是,谁不想有人可以依靠呢?
“雅南?”
乔雅南把碗放下,抬头看他:“你就穿着这身衣裳跑了千多里路?”
“不是。”沈怀信摆弄着衣袖,不是很好意思的说出自己那点小心思:“在最后一个驿站换马时换上的,想穿给你看看。”
“站起来我仔细看看。”
沈怀信巴不得她多看看,赶紧走出来几步,张开双臂转了一圈给她看。
这人长得是真好,乔雅南不知道多少次感慨,尤其如今意气风发,更给他添色几分。
“想起来一首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旷荡恩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沈怀信笑了:“孟郊的《登科后》。”
“春风得意马蹄疾,你这确实是挺疾了,一跑千多里。”乔雅南拿起菜刀切肉:“欣赏完了,去换身好做事的。别家状元恨不得把这衣裳供起来,你倒好,穿着坐柴火堆里烧火。”
沈怀信太怀念这种雅南式的念叨了,又俏皮又风趣,还带着点霸道,哪一点都不多不少刚刚好,一点都不惹人烦。
堂屋内,沈集正拿着一身衣裳在等着,旁边是打开的包裹,显然是听到了里边的对话。
同样听到了的还有乔修成:“沈大哥,你来我屋里换。”
沈怀信进屋,边换衣裳边道:“去府城还能赶上府试,想参加吗?”
“想。”乔修成回得干脆,显然是真想,不过:“明日就截止报名了,就算我们现在出发也赶不上。”
“赶得上。”抬头系上衣领的扣,沈怀信道:“我们会要在府城呆上一段时日,能陪你考完。”
乔修成抿了抿嘴:“真能把童家扳倒吗?”
“能。”沈怀信拍拍他的肩膀:“把心思放到书本上去,府试近了,既然决定参加就要考好,让人知晓你的案首是靠真本事得来的。”乔修成看着床上绯色的状元服用力点头,这一身,他也想穿给姐姐看。
灶屋内,乔雅南点了大灶,把锅刷洗干净加上半锅水,淘了两大盆米倒进去。
周嬷嬷看着问:“姑娘这是?”
“沈管事他们也是一路奔波,没时间做菜了,煮锅饭还来得及。再把作坊那些吃食拌在饭里,也算是一顿热饭热菜。”
“姑娘最能体恤人。”
乔雅南笑,这还真没法解释,叫个货拉拉她还得给钱呢,更何况这些人千里迢迢的来给她解危,这地儿不时兴‘人生而平等’这观念。
先给怀信下了一碗用料十足的面,作坊里的东西每样都拿回来了些,让他吃了个过瘾。
要出行的几人也都吃了一大碗,包子蒸上,米饭也熟了。
不让雅南做这些力气活,沈怀信招呼沈忠和沈集进屋抬锅抬走,乔雅南去作坊拿了菜出来给他们,并不做其他多余的事。
收拾好包裹,她把念珠叫过来:“现在作坊能支出来多少银子?”
“若三月不给族人分钱,能凑出来一千七百两。”
“全给我带走。”这个数目比乔雅南预料的多,她先挪用,童家肯定要把从她家弄走的全还回来,到时再把这账填上。
念珠自然什么都听姑娘的,转身就要去拿钱,‘乔记’小本买卖,除了之前兑换了些银子压手,手里留着的多是铜钱,还得先去县里兑换了银票才好带走。
“不用动这钱。”沈怀信站在门口:“不是特意偷听,过来就听着了。”
乔雅南不在意这个:“我要是用你的钱该被人瞧不起了。”
“是你自己挣来的钱。”沈怀信将一个钱袋递过去:“你的话本挣大钱了。”
乔雅南一拍额头:“我都忘了这事了,都印出来了?”
“才印出来第二本,通言说一本一本来,不急。”沈怀信把钱袋放到她手里:“通言是我好友,也是志兴书局的东家。他还想做你这‘乔记’的买卖,这事以后再说。”
乔雅南打开钱袋一看,厚厚一叠银票,面额全是一百两,她惊了惊:“这么多?”
“一本书你得一成红利,这只是一本书的,另一本才出没多久,还未结算。”
乔雅南看着这一袋子银票喃喃自语:“我还做什么‘乔记’啊,专心写话本子挣得多多了。”
沈怀信自不会把这话当真,话本再挣钱,那钱也落不到别人口袋,‘乔记’却是能让大家的日子都好过起来,雅南会怎么选,不用想都知道。
念珠不知道姑娘的夫婿何时换成的这位公子,但是这人今天一来就把童家的人收拾了,就冲着这点她也认这个姑爷,眼下更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于是问:“姑娘,还要去拿钱吗?”
“不用了。”乔雅南看向越来越能担事的小丫头:“念珠,作坊和家里都交给你了。”
念珠很想跟在姑娘身边,可她也知晓此事的重要,点头道:“姑娘放心,我肯定给看好了。”
“我请二叔和婶娘过来住,何叔应该也快回了,你不用怕。”
“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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