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雅南不得不承认,大哥整出车队,接手作坊,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整个乔家都是最好的结果。
‘乔记’这个摊子必然会越铺越大,不是她小看人,乔家除大哥外没人接得住。
只是:“北浴府那边的店铺你打算怎么办?”
乔修远叹了口气:“北浴府繁华之地,大有可为,关掉确实是可惜,不过和作坊一比,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略一沉吟,乔雅南问:“大哥,你知道邻县也开了一张‘乔记’吗?”
“不知!”乔修远瞪她:“你何时与我说过!你把铺子开到邻县去了?”
乔雅南摸摸鼻子,她最近谈恋爱的时候是多了些:“不是我开的,是和闻家联合耳。”
把合作的方式一一告知,乔雅南问:“大哥觉得,这买卖曾二公子可会有兴趣?”
乔修远眼前一亮,这种方式倒是新颖,只是问题也多:“北浴府离着千里,雨雪天不好走,夏日吃食易坏,不可能像邻县一样送货。”
“远了不送货,只送我调好的配料,至于原料那些,他们就地解决就是,豆腐坊哪里没有,豇豆那些当地就可以种植,不是什么大问题。”
顺着妹妹的思路一想,乔修远觉得此事大有可为,而且,曾二也是个好人选。
他和兄长感情深厚,也不想生出嫌隙,所以全然不插手家里的买卖。兄嫂虽然待他极好,钱财更是直往他手里送。可结识这许久,他知道曾二心底
也并非不想做点事,只是他曾二公子的身份甩不掉,做什么都需得借曾家的势,他又实在不愿意,就拖沓至今了。
如果将这桩和曾家完全无关,看着小但是能挣钱的买卖交于他……
“我来和他谈,希望很大。”
“不和你抢。”乔雅南笑:“将这铺子交出去后,大哥你打算在府城安家了吗?”
“若在此成亲,当是在此安家了。”乔修远打趣:“沈怀信为你做那许多,我比不得他,但也不想甫一成婚就让妻子远离家人,随我在外奔波。她为我吃那么多苦头,我当多想想她的不易。”
“遇上大哥,也是大嫂的福气。”
乔修远摇摇头:“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看妹妹全然没往那个方向去想,乔修远想叹气,在别人的事上她不知多敏锐,到她自己的事上却迟钝得像是换了个人。
“古来女子成亲,必得三媒六聘。沈家并不因乔家门第低就轻慢,来的路上我得了许峰提醒,说待你孝期一满沈家即会将这些礼节补全,到时你让他们来提亲的上哪找人去?爹娘虽已不在,但长兄为父,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娘家。”
“我没想到这些。”乔雅南最近高涨的气焰被打下去了一些,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这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上辈子连回伴娘都没当过,就吃过两回席,还全用来同情在台上被折腾得不轻的新郎新娘了。
礼节那
些是完全没弄懂的,哦,要给礼金,一场席去掉她四分之一的工资,她印象深刻,恨不得身边的人都不要结婚,她工资扛不住!这辈子年纪轻轻的突然要婚,她更不知道三媒六聘具体是要做些什么。
乔修远看她这样笑得开心了:“现在想也来得及。”
乔雅南苦了脸,十七八就做人婆娘,她还是有点抗拒的:“还是先想想大哥你的婚事吧,六月出孝,估计八月就得成亲了。”
“嗯,不会久拖。”
兄妹俩对望一眼,乔修远笑:“你那是什么神情,我是成亲,又不是去受罪。”
二十岁就结婚,太早了啊!乔雅南起身挥挥手往外走去,背影可见的沧桑。在她那个时代,她现在是早恋,大哥是早婚,过早的为人口增加做贡献了。
乔修远起身看着她离开,身为长兄,他是该为弟妹们撑起门庭了。
四月初五,立夏。
天阴沉沉的压着,一场雨蓄势待发,可这也挡不住要出行的乔家姊妹。
父母葬在城外一处不大的陵园,当时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自是买不起好的墓地,便是在这处陵园,也是买的便宜位置,自然,地方就很偏。
乔修远抱着小弟,雅南牵着修成,踩了一脚的泥来到一个小土堆前,未修缮,未立碑,若不注意,走过了都不会留意这里有一座新坟。就是姊妹几个也觉得陌生,若非留下了标记,他们说不定都得认错。
老大只送了父
亲上来。雅南是姑娘家,父亲过世时被留在家里照顾有孕的母亲,而母亲过世时家里已经没人了,才由她这个女儿送上山。反倒是修成,父母都送了。
乔修远一来就把小弟递出去,跪在墓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一个磕下去后伏在那痛哭出声:“娘,孩儿不孝,连您最后一面都没赶上!您来梦里骂骂我吧!怎么就梦里都不让我见见呢?”
乔雅南静静的看着,人活在这世间,总是有这许多的不得已,只要落在自己身上,哪一种都能让人痛彻心扉。就像她的英雄父母,被人称颂,对得起所有人,但是,对不起她。
她是恨过的,去扫墓的时候,她独自一人站在坟茔前,为他们抛下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可恨人太痛苦,她想明白后就不恨了,而是不去想。渐渐的,她当真就不恨了,因为,她把他们给忘了。
忘记确实是味良药,能让人减轻痛苦,大哥终有一天也会忘记的。后人送走前人,自己再被人送走,祖祖辈辈都是如此。
跟着跪拜,烧了家信,听大哥说了几句案子,乔雅南便抱着耐不住的小修齐站起身来,一转身就看到了在不远处等着的怀信。
出门时他并未跟随,没想到还是跟来了,穿着和自己一样的一身素白,未着冠,未佩玉,未带仆役相随,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像是给了她底气。
名分未定,可这个男人已经做足半子的本
分。
乔雅南突然就明白了,一个人是否成熟并不完全由年纪来决定。有的人,五十岁了还当自己是少年;有的人,明明还是少年,却已经担负得起别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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